下山之後,越走越遠。
狐狸畢竟年幼,彩狸也是單純的性子,一狐一貓很快忘卻了離家的愁緒,狐狸在山間輕靈跳躍,彩狸則在地上邁著小碎步與它追逐。
那四間道觀、兩間廟宇有遠有近,近的是師父為他們找來的,遠的則是散落天下的師叔們幫忙找來的,不過最近的也離黟山有三百多裡。
“既然師弟師妹都沒做好選擇,我看我們就不必各選一處再分道揚鑣了。便由近及遠、一間一間一同找過去吧,路上也有個陪伴和照應。到了道觀廟宇裡再看適合誰,又有誰願意留下,其餘人繼續結伴往前,也當互相送了。”
二師兄對他們說道:
“如何?”
“好啊!”三師兄當先點頭道,“你說了算,反正現在你是大師兄了!”
“彆貧。”
“不貧不貧,反正我是同意的。我又不選,也沒有急著要去的地方,我就跟著你們,送你們到最後一個人。”三師兄舉起酒葫蘆飲酒,“給你們當一程免費的護道人,這天下亂,怕你們走不到。”
“我也同意。”
林覺也點頭說道。
他和三師兄的想法差不多,反正自己暫時也不知道去哪,也確實舍不得師兄們,便多一同走一程,多送一送。
否則這麼一彆,下次見麵又是何年?
其餘師兄也都沒有意見。
小師妹則多是沉默。
“離得最近的是求如縣城裡的養心觀。”二師兄拿著一張書信說道,“說是當初這個道觀裡的道士幫助妖怪行竊銀之事,神靈除妖之後,被當地城隍托夢給縣官,進而抓捕了。因為師父以前曾在求如縣除過水妖,所以當地縣官一直將這道觀空著,留著給師父的弟子前去住修。”
“求如……”
林覺轉頭看向小師妹。
小師妹撓了撓頭:“我找得到怎麼走。”
求如縣就是她所在的縣,師父除的那隻水妖就是救下她時除掉的那隻水妖。
“師妹的俗家就在求如縣吧?”幾位師兄也都記得。
“對的。”
“那師妹可要留在這求如縣?就算不理家人同鄉,起碼言語相通,習慣相同,而且城中道觀方便一些,有師父曾經的事跡,還有縣官幫助,想來一切都會便利順心許多。”二師兄問道,“也是個開觀收徒的好地方。”
“而且離黟山近。”三師兄也說。
“這……”
小師妹這些天的腦袋有些遲鈍,但也隻稍作思考,便立馬搖頭:
“不!”
“去看看再說吧。”二師兄看著信件上的內容,皺了皺眉,“這上麵說,道觀當初被雷劈過,那些道士拒捕,又打爛了門窗,沒有修繕。到現在又荒廢了兩年,怕是也沒有那麼好。”
“修繕道觀?得花錢啊。”
“估計得花一些錢。”
“大意了吧?”
三師兄想起他們下山時拒絕大師兄給的銀錢,便是一樂。
二師兄也皺起眉頭。
眾人下山時是帶了一些銀錢,不過隻夠路上的吃住花費,沒有考慮到還要修繕道觀廟宇,說不定還要置辦一些鍋碗瓢盆、家具被褥。
“不急!”七師兄笑著開口“都是有道行的道人,難不成還能被半斤石頭憋死?錢不夠咱們在城裡想法搞點就是,大不了多待些時間,反正你們的路費盤纏都可交給我。”
“有理。”二師兄倒也不慌,“反正一同想辦法就是。”
眾人繼續往前走著。
……
兩天之後,已走出二百裡。
眾人沒去黟縣,因為不走那方。
不過道路也是林覺熟悉的。
“這條路我記得,前麵就是丹熏縣了。可以去城裡歇腳,不過要繞一點。”林覺看著前麵這條路,腦中已經回憶起了畫麵,“不去的話,應該明天就可以走到求如縣吧?”
“嗯!”
小師妹也點頭。
“既然明天就要到了,就不必再繞一圈了,咱們直接到求如縣再歇腳。”二師兄說道,“那間道觀能遮風擋雨的話,也能省點住宿錢。”
“好。”
驢兒鈴鐺聲依然回蕩在河穀上空。
前麵是一條彎成半圓的回形河流,河水碧綠,倒映藍天白雲,沿河同樣彎曲的路,兩旁是春日長出的青草,路上除了他們一個人也沒有。
這條路林覺記憶深刻。
尤其是他的水又喝完了,走到河邊,彎下腰將水筒裝滿,水珠落入水中嘩啦的一陣響,再直起身,看見這幅畫麵,更是有種恍惚感。
腦中不由自主的憶起當初那群半途劫他的怪猴,至今想起仍然令他生厭。
又憶起那名輕描淡寫幾刀就將怪猴砍死一片的武人,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武人風采。當時不知那名武人什麼水平,現在回想一下,恐怕無論是黟縣城中那名夜襲他的劍客,還是那死後被村民供為神靈的劉太侯,或者是三師兄、小師妹,崇清崇明二位道長單說武藝都不如他。
而此時的自己仍然背著書笈,杵著哨棍做拐杖,好像仍和以前一樣。
黟山數年清修,真是如夢一般。
“嗯?”
林覺忽覺不對——
當年那群怪猴應該已經被除了才對,為何這條路上還是見不到零散行人?
往前看,看不到人。
往後看,也看不到人。
唯有八名道人與一隻狐狸負重趕路,觀中彩狸的耐力終究不如扶搖,早已跑累了,跳回了驢兒背上的竹筐裡。
“扶搖。”
“嚶?”
狐狸本來正跳著捉路旁的蝴蝶,聽見聲音,先是扭頭看來,隨即跑回來。
“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麼不對。”
“嗚?”
狐狸頓時左右扭頭,四下環顧,又吸了吸鼻子。
腳下輕微用力,倏的一下,整個身子便輕巧直上乘風落到路旁樹上,穩穩站住。
“可有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