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041(一更)

很久以前, 朱小月就應該這樣說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說扶紫秋並不是這樣的人,扶紫秋既不惡毒,也不凶殘。

扶師姐是個很好的人。

自己和她非親非故, 她處境亦是堪憂,可她仍肯對自己垂憐。

一個凶修之妹, 在彆人的偏見和歧視裡長大, 卻並沒有放棄自己, 甚至還能同情彆人。

這樣的一個女修,其實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啊!

朱小月的淚水卻禁不住奪眶而出。

可?是從前,她卻沒有說?出口。

彆人問是不是扶紫秋欺負自己時,她總是欲言又止,什麼也沒有說?。

於是沒有人知道扶紫秋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而現在, 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自己, 她可?以說?自己想說?的話?, 說?什麼都可?以。

“她從來沒有欺辱過我, 沒有折磨我, 更沒有削去我的手?指頭。欺辱我的是衛師姐,因為她是刑主族女, 我從來不敢說?出來。於是, 旁人眼裡, 那個人就成為扶師姐。”

“因為扶師姐有那麼一位兄長,於是彆人就會覺得她也會有那麼一副性情,認定她為人不好,然?後就有了許多?針對的言語。其實, 那些並不是真的。”

“私底下, 其實她對我頗多?照拂。我被衛嫣然?削掉手?指,亦是她替我出頭。她說?有些事情不可?以太過分, 她是凶修之妹,也可?以不管不顧,加以回?擊。扶師姐,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是衛嫣然?,對我折磨如斯,又拿捏住扶師姐,以功法相誘,不許扶師姐說?出隻字片語。”

朱小月一旦打開了話?頭,便禁不住滔滔不絕,將可?以說?的,不可?以說?的,統統都說?了出來。

衛嫣然?當然?也沒想到?朱小月那麼說?,一時麵色不覺頗為愕然?,麵頰也是一絲血色也無。

許多?道目光頓時落在了衛嫣然?的身上,竟使衛嫣然?甚是無措。

隻因為衛嫣然?自認自己是了解朱小月性子的,哪能想到?竟被朱小月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一時心冷手?抖,禁不住想,朱小月怎麼敢?

怎敢說?出這樣的話?,竟這樣的不管不顧。

她怎敢得罪衛九思?難道不怕刑主記恨,之後不肯放過她?

難道以為挑中了雲浮宮撐腰,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

可?接下來朱小月所說?的話?,方?才顯得朱小月真正?瘋了。

“正?因為我與?扶師姐有這段情誼,所以我才拜祭她,懷念她,想要為她討回?公道。可?是嫣然?仙子卻唯恐我揭發魏師兄時,說?出什麼不應該說?的話?,故而昨日我去刑台錄完口供,就被刑主衛九思召喚入清心宮中。”

“而那時,整個清心宮中,連我在內,隻有四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刑主,一個是衛嫣然?,最後一個是跟魏舟情深意重的寧師妹。”

“除此以外,再無彆的刑台弟子。”

衛嫣然?眼裡流轉濃濃驚詫之色,癡癡看著朱小月,她當真覺得朱小月已經瘋了。

她方?才還在想,朱小月難道不懼衛九思的計較?哪怕衛九思真舍了自己這個族女了呢?難道就不怕衛九思覺得拂了麵子,咽不下這口氣?

可?現在,朱小月在大庭廣眾之下,卻將衛九思拉下來。

她這個證人實在是過於有戰鬥力了。

朱小月嗓音並不大,不過因為她情緒有些激動,不覺語速飛快:“至於有無此事,昨日刑台弟子一問便知。然?後,昨天就在刑主麵前,嫣然?仙子告訴我,殺人的是魏舟,可?她隻是虐待於我。她犯下此罪,至多?不過是在寒冰之獄呆上十年。等她離開了寒冰之獄,就能再尋上我,說?咱們再做什麼好朋友。”

“接著,嫣然?仙子又哭訴著,說?懇求我原諒她,說?她可?竭力彌補。”

“然?後這時候,寧師妹也在一旁幫腔,說?什麼冤家宜解不宜結。讓我饒恕嫣然?仙子,不要再計較過去種種。”

“而至始至終,刑主是一句話?都沒有。”

說?到?了此處,朱小月不覺舉指發誓:“我朱小月今日之言語,句句真實,並無半分虛假,若有違心之語,便神魂應劫,不得好死?。”

而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使得衛嫣然?覺得無比可?怕,覺得簡直不是人類能說?出的言語。

衛嫣然?本來有滿腹狡辯之詞,卻硬生生被朱小月這些發瘋似的言語震碎了。

她不由?得瘋狂搖頭,竭力否認,自然?絕不願意認這樁事情。

她聽著朱小月說?道:“我得罪了刑主,但拚著一死?,也會尋出真相。”

可?朱小月人前大庭廣眾這樣說?,倘若她真出了什麼事,則必會算在衛九思身上。一些心思玲瓏的修士這般想來,又覺得朱小月頗為聰明,既然?已經得罪了衛九思,還不如乾脆撕破臉來,使得衛九思的一舉一動皆在眾人審視之中。

隻不過這個朱小月看似怯弱,眼前這戰鬥力卻是爆表,使得在場之人皆不由?得升起了幾分驚歎,當真覺得人不可?貌相。

衛嫣然?平時善於侃侃而談,巧笑倩兮,拿捏彆人。可?衛嫣然?顯然?並不擅長逆風局,她身處逆風,則一時目瞪口呆,竟似說?不出話?來。

不過寧玉瑤卻已然?回?過神來,她麵頰泛起了一層怒色,仿佛因受人冤枉而屈辱。寧玉瑤麵上沒有一絲猶豫,人前斷然?否認:“絕無此事,朱小月,虞少主許了你?什麼好處,使你?這般胡言亂語,加以攀附?”

“還是,隻不過是因為昨日嫣然?仙子和虞少主生出了一些口角,所以虞少主就設下此局,這般栽贓陷害?”

她不與?朱小月辯駁,卻將話?題扯在了虞妍身上。

可?還未等虞妍說?什麼,便聽著一道清脆急切的嗓音:“小月師妹並沒有出語汙蔑,小姐確實日常虐待身邊之人,非止一日。”

那嗓音雖竭力平靜,卻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衛嫣然?如遭雷擊,她看到?來人時候,平日裡麵頰上的傲氣也不由?得消散了,而是流轉一縷恐懼。

說?話?的年輕女郎著水色衣衫,雖不是很貌美,卻生得很是清麗,赫然?正?是衛嫣然?身邊的仙侍玉竹。

仙盟也不講究什麼蓄奴,所謂仙侍,相當於雇人做活,會給予相應報酬。也並不妨礙這些仙侍拜師學藝,成為某個門派的弟子,甚至跟雇主是同門關係。

然?而話?是這麼說?,日常仙侍們還是對自己雇主頗為依順尊重。

玉竹本也應當如此,可?是如今她卻跳出來,說?出不利於衛嫣然?的話?。

方?斂之身為靈師,主持這次公審,此刻方?才緩緩解釋:“今晨玉竹主動來刑台,願意登記成為證人之一。死?者扶紫秋是否虐待同門,涉及今日證人朱小月之證詞是否合乎人情常理,故而特允辯駁此事真偽。”

方?斂之這番解釋,也頗有幾分道理。

更何況眾人也急不可?待想要知曉,衛嫣然?這個衛九思的族女是不是口蜜腹劍,虐待同門。

扶紫秋惡名昭著,又是不是當真被人冤枉,當真這般可?惜。

衛嫣然?怔怔的瞧著玉竹,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朱小月也罷了,可?玉竹素來柔順,由?著她磋磨折騰,她怎會想到?玉竹居然?在人前現身,還做出這麼一副姿態。

也許衛嫣然?忘了,有人可?以沉默一時,可?未必能沉默一輩子。

畢竟誰也不願意一生一世皆如此的。

窺見一塊救命的木板,誰不會死?死?抓住,竭力往上爬呢?

任是衛嫣然?如何的不可?置信,玉竹還是人前開口:“小姐雖為醫修,可?日常煉製藥丹,皆是我為她操持。她獨居功勞也罷了,有時心情不好時,還會對我們這些侍婢撒氣。她不但會將丹房裡物件砸個粉碎,有時還免不得吃上一些皮肉之苦。”

“就好似這一次,因她跟虞少主發生爭執,受了些氣,然?後就將這樣的氣撒在我的身上。她不但毀了我煉製三月的紫花玉露丹,更將我推至滾熱的丹爐之處,使我手?臂受傷。”

說?到?此處,玉竹甚至捋開自己衣袖,使得旁人看見自己的手?臂。

那丹爐之熾尚夾雜丹火之毒,使得玉竹燙傷漆黑入魔,分明是被丹毒所浸染。

這樣對於一個妙齡小女修,誰見了也不由?得覺得太過於狠毒。

管理丹室的靈秀長老聽到?此處,心裡也微微一動。其實這樁事情裡,她何嘗沒有生出過疑竇。隻是那些懷疑無憑無據,似乎也無法深思。

這時,方?斂之目光落在了靈秀長老身上,問道:“靈秀長老,你?管理九玄宗丹房及藥材,可?有覺得不妥之處?”

靈秀長老並不是證人,她也不一定要回?答。

可?靈秀長老略一猶豫,卻也仍禁不住緩緩說?道:“這其中孰是孰非我也並不清楚,隻知曉嫣然?仙子日常並不喜煉丹,很少出現在丹室,大約對煉丹救人之術並不熱衷。還有就是,她那分到?丹室不知怎的,明明一切順利,卻總是會出紕漏,藥材消耗也比彆處要多?。”

靈秀長老說?的都是實在話?。

丹室又悶又熱,四麵都是光禿禿的牆,若非當真喜愛這煉丹之術,呆在其中確實是殊無滋味。

衛嫣然?自然?嫌悶,很少在丹室逗留。

作為一個醫修,衛嫣然?更喜歡施恩的環節。她手?裡有上好丹藥,可?以對本門資質出挑的師兄師姐們施展恩惠。

那時候的她巧笑倩兮,總是格外的迷人。

衛嫣然?把這當作投資,而這樣的恩惠,總是會有一些回?報的。

至於那些枯燥乏味的做事情階段,衛嫣然?自然?扔給彆人。她自然?不知曉玉竹每次調那些藥粉有多?累,煉一爐丹又是多?麼辛苦。

天長日久,靈秀長老也分辨得出來做事的人是誰,而她也這麼說?出來,因為靈秀長老並不喜歡這樣的風氣。

而她這些證詞,自然?是對衛嫣然?更為不利。

寧玉瑤縱然?能言善辯,此刻也不覺悄悄住口了。衛嫣然?不覺瞠目結舌,她目光逡巡,最後目光定格在虞妍麵上。

衛嫣然?忽而生出了一縷惱恨,這一刻衛嫣然?也生出了諸般聯想。本來自己處處順利,一切順風順水,妥妥貼貼。可?是自從虞妍插手?了這件事情之後,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就連原本乖順聽話?的玉竹,如今竟也這麼與?自己作對,簡直是不可?理喻。

這一切,自然?是跟虞妍有關。

衛嫣然?不覺厲聲:“虞妍,我不過言語間得罪你?了,你?便要毀我名聲,落我下獄!你?當真好狠的心腸,你?為什麼竟要這般待我?你?至於這樣嗎?你?要對付魏舟,為什麼非要拖我下水?”

她不覺恨極了眼前少女,隻覺得她說?不儘可?厭!

衛嫣然?甚至極為篤定說?道:“這一切定然?是你?安排的,為什麼玉竹來此,必然?是於你?有關——”

當然?衛嫣然?這樣說?,其實也不算錯。

雲浮宮是仙盟三大勢力之一,自然?是有些權勢。

仗勢欺人是大可?不必,但是收集消息就十分靈通。

譬如衛嫣然?不喜去丹室,還有就是她所在丹室總是會出一些紕漏,消耗的藥材也是特彆的多?。這一切,雲浮宮都是能夠查出來。

再來,每一次都是衛嫣然?身邊仙侍玉竹犯錯,衛嫣然?一次都沒有錯,且她還總替玉竹求情,免得靈秀長老責罰。

而且玉竹討藥療傷的記錄,亦是登記在冊。

那麼結合衛嫣然?對朱小月的所作所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是呼之欲出。

而玉竹有一位表親玉蘇華正?好是雲浮宮弟子,平素跟玉竹關係也不錯,聞蟬便安排玉蘇華遊說?,看能不能說?服玉竹現身斬仙台指證衛嫣然?。

但這隻是試試,虞妍其實並沒有十足把握。

實則玉竹是直到?今日清晨,才去刑台提及自己作證之事的。

但無論如何,她也總是肯站出來了。

玉竹所受虐待雖然?不像朱小月的那般嚴重,可?這樣毫無希望的日子,誰都想要結束。而且誰也不懂玉竹心裡的害怕跟恐懼。

沒有了朱小月,衛嫣然?性子並不會變好,那衛嫣然?說?得會尋一個代替品,誰又比玉竹更合適呢?

這樣的恐懼之下,玉竹最後還是選擇搏一搏。

隻不過這些事情雖確實是雲浮宮這般安排,但虞妍並不覺得衛嫣然?有資格恨一恨。

這一切,本來便是衛嫣然?所行之惡事,並無栽贓陷害之處。

可?衛嫣然?當然?不會這樣想,她也更不可?能坦然?以對。

她惱恨說?道:“你?好生心狠,竟這般——”

可?她的話?卻是戛然?而止。

方?斂之身為靈師,借助了斬仙台施展了禁言之術,免得衛嫣然?再這般汙言穢語,攪亂公審秩序。

然?後衛嫣然?方?才反應過來,她麵色一白,身子搖搖晃晃,最後虛軟坐在了地上。

衛嫣然?已慢慢的回?過神來。

今日並不是刻意審她,暫且也不會將她處置,可?也不過是暫且。等魏舟之事審問清楚,接下來就會對自己算賬。

衛九思素來愛惜名聲,一直強調自己絕不能讓他失望。如今大庭廣眾之下扯出了這些事情,那麼又怎能輕易便罷休?

不過此刻留意衛嫣然?的人已經沒那麼多?。

也許是因為今日扯出來的事情太多?,眾人也是應接不暇。還有人留意衛嫣然?,不過更多?的人則望向了朱小月。

朱小月終於將目光落在了魏舟身上。

魏舟麵頰是蒼白的,蒼白裡夾雜著些灰青。

殺與?不殺,扶紫秋已經死?了,那個事實也是無可?改變。可?到?了現在,這件事情性質卻生出了一些變化。

扶紫秋素來名聲不好,是彆人眼裡惡毒之人,哪怕魏舟當真被定罪,證實是他殺了扶紫秋,也沒人會為扶紫秋感?到?惋惜。

可?現在,朱小月卻說?,扶紫秋不是這樣的人。

細碎的短發在朱小月的臉側搖曳,這時候魏舟終於能將朱小月臉上神色看清楚。扶紫秋不是他以為的惡毒女修,至於朱小月,也不是魏舟以為的愛慕自己。

少女孱弱的麵孔上,如今有一雙銳利的眼睛。而這雙眼睛,如今正?眼都不眨似的望向了魏舟。

魏舟當然?也看清楚朱小月眼裡的神色。

那是一種仇恨。

這世間一切,跟魏舟所以為的,是截然?不同的。

還有說?不儘厭憎。

朱小月對著他說?道:“魏舟,你?殺了人了。”

“你?殺的扶師姐,是一個好人。”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朱小月驀然?淚珠滾動,那淚卻是殷紅若血。

她除了仇恨,還有淒婉的傷心以及遺憾。

13

扶紫秋死?亡的真相很重要,死?了的扶紫秋是什麼樣的人更重要。

台上短發的少女麵頰之上沾染了殷紅的血淚,任誰都知曉今日朱小月是豁出去了。

魏舟亦是被一縷奇異的情緒所攥住,有那麼一瞬間,魏舟似也生出了一縷愧疚。

可?到?最後,魏舟終究沙啞張口:“我沒有殺人。”

他沒有殺人,他絕不能因扶紫秋的死?付出代價,他也絕不能因為這件事去寒冰之獄,更不能隨意交付出自己的前程!

這一切,對他而言實在是不能承受之代價。

扶紫秋已經死?了,她是什麼樣的人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以後。

當他這樣說?時,朱小月麵頰之上漸漸浮起了幾分譏諷。

朱小月嗓音輕輕的:“如果魏師兄現在肯承認這件事,願意付出代價,那麼我也相信你?是心存愧疚,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是一樁誤會造成的悲劇。可?你?如我所想那般,你?殺害扶師姐根本不是什麼替天行道,更不是大義凜然?。至始至終,你?不過是心存惡毒,一切為了自己。”

“她惡名在外,魏師兄也早就有所耳聞。你?為什麼以前從無理會,也沒搭理這樁閒事?”

“扶師姐天賦比你?高?,家傳的烈心決已經修到?了第九層,說?不定能突破半仙之境。你?跟她同處九玄宗,還是什麼九玄雙璧,所以你?不容得彆人將你?勝過,更何況勝過你?的還是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修!”

“是你?卑鄙無恥,偷襲暗算,若不然?,你?有本事殺了扶師姐?若不是她戰火蛟脫力,受傷頗重,你?怎會偷襲成功?你?怎麼能是她對手??”

“你?做出了這種事情,轉眼堂而皇之,將火蛟丹作為自己之物,扔去虞少主跟前彰顯自己的尊嚴。你?的尊嚴不過是些卑鄙小人的行徑,卻這般加以粉飾,人前裝模作樣。你?讓人覺得惡心、下賤、無恥——”

朱小月說?得愈發激動,雙頰亦是浮起了激動潮紅。

方?斂之亦不覺輕輕一皺眉,然?後喝止:“朱小月,刑台是審問斷案之處,不是你?辱罵發泄之所。倘若你?再行辱罵,便請離開這斬仙台。”

斬仙台是清聖之地,方?斂之一向十分尊重規矩。若非朱小月得遭遇十分值得同情,說?不定方?斂之已經將朱小月這般請下台去。

朱小月也知曉不妥,她停止了言語,可?雙眼竟也還有淚光閃爍。

然?後朱小月說?話?嗓音終於是和緩下來:“那日,我隨隊伍前去雲海莽林,就是想要知曉扶師姐是否順利取得火蛟丹。隻是當我按照扶師姐訊號尋到?了她時候,正?看到?魏師兄對她加以偷襲。是魏師兄親手?殺死?了她,並且奪走?扶師姐的火蛟丹。”

“是我親眼看見魏師兄殺人。”

“當時,魏師兄也是將我發現。隻不過他聽信謠言,以為我也深恨扶師姐,所以方?才饒了我一命。”

這樣幾句話?,如此當眾道出,竟不覺令人毛骨悚然?。

魏舟麵頰卻如冰雪雕塑,竟無半分感?情。

他隻木然?說?道:“我沒有殺人?”

魏舟甚至抬起頭:“那不過是朱小月的一麵之詞,若要將我定罪,自然?要拿出證據。有的人隻是滿口謊話?,一會兒說?是扶紫秋欺辱她,一會兒又成了衛嫣然?,真不知曉哪句話?說?得是真的。”

朱小月嗤笑:“那魏師兄殺了火蛟,奪其內丹,卻能安然?無恙走?出雲海莽林,沒有修養個十天半個月,一副安然?無恙的樣子。難道這樣,就是魏師兄的實力?”

魏舟答:“那是自然?。”

“你?三番四次提及火蛟丹,是因為我用火蛟丹償還了虞妍的恩情,所以自然?是大逆不道。堂堂虞少主施下的恩惠,怎麼能輕飄飄的就償還清楚?是了,我居然?敢還清恩情,沒有一生一世欠下虞少主的恩德,那怎麼配呢?”

“難怪,今日你?樣子和往日裡大不相同,是因為背後尋到?替你?撐腰之人。巴結上了雲浮宮,你?自然?是振振有詞,這般氣勁。”

“扶紫秋死?了有一個多?月了,為什麼你?早不說?,晚不說?,偏偏現在才說??因為到?了現在,虞妍終於是安然?無恙了,你?才開了口,無非是為了雲浮宮汙蔑於我。”

魏舟言語反駁,他字字句句,卻是離不得虞妍。

寧玉瑤一直目不轉睛盯著他,眼裡也蓄滿了關切。她心裡本也這樣想著,想著要這麼替魏舟辯駁。

可?當魏舟這麼侃侃而談時,寧玉瑤忽而卻生出了一縷陌生感?。

她印象裡的魏舟,是拙於言辭,甚至並不如何聰明的。她覺得魏舟為人過於孤傲,方?才容易被人挑撥算計,根本不過是彆人一枚棋子。

可?現在,寧玉瑤卻頓時生出了一縷恍惚。

她沒想到?關鍵時刻,魏舟居然?也能侃侃而談,能言善辯。

原來魏舟並不是啞巴。

到?了生死?關頭,魏舟會比誰都能說?,而且言語透及現實,比誰都鋒銳。

魏舟也並不是一塊木頭。

她忽而想起了虞妍的話?,虞妍說?,魏舟也許本就是這樣的人。

惹得寧玉瑤驀然?甩了一下頭。

不會的,魏師兄隻是自保而已,他又怎麼可?能骨子裡當真是那等善嫉自私的人。

是整個世界都在算計他,所以魏師兄才做錯事的!

一定是這樣!

這時候魏舟雙眼卻是微微發紅,竟頗有幾分異態:“至於沐紫秋名聲不佳,要怪就怪朱小月你?自私。正?因為你?隻懂得自保,所以她才會名聲狼藉,如今你?卻偏偏指證彆人,以此掩飾你?自己過錯。”

“似你?這般懦弱自私之人,若是要怪,為什麼不自己去死?。”

說?到?此處,魏舟眼底甚至有一縷紅光流淌,甚為詭異。

他心尖兒想到?許多?事情,特彆是朱小月跪在自己麵前,麵露感?激之色的樣子。可?惜魏舟不能說?出什麼殺人之事,否則必然?能對朱小月大加嘲諷。

本來如若兩人對質,又隻有一個人證,而這二人又都不懼怕什麼神魂之誓,就極容易陷入僵局。

方?斂之也禁不住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隻覺得此事恐陷入僵局。

記憶之中魏舟是極孤傲性子,之前又仿佛備受打擊,也是口不擇言。

未曾想真到?了斬仙台上,魏舟反而是極會保護自己了。

還是繼續扣押魏舟,尋覓法寶異術,尋出二人供詞之真假?

又或者繼續逼問魏舟殺死?火蛟細節,畢竟以魏舟之修為,尚未及這等層次。

可?一旁的虞妍,卻反而覺得這樁案子另有轉機。

她猜測朱小月是有所隱瞞的,這女郎雖是膽小,卻是十分之謹慎。似朱小月這樣性情的人,有時候不會一下子就將底牌給拿出來。虞妍會想到?,那日朱小月見過自己之後,還特意留下一枚青鸞珠。

所謂青鸞珠,是青鸞鳥兒死?後眼珠所化。青鸞鳥能日飛九千裡,雙眼能攝入沿途見聞。死?後取其眼,也能記錄一些影像。

如此一來,她也能斷出自己真實的態度。

朱小月顯然?早就有了這樣的法器,且善於使用。

虞妍這樣猜測時,便聽著朱小月則緩緩道:“我自然?還有一樁物證,能證明魏舟乃是殺人凶手?。”

這樣說?著時,朱小月緩緩取出了一枚青鸞珠。

那枚青鸞珠也是扶紫秋尋來給她的。

扶紫秋總覺得朱小月性情是過於懦弱了,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護她一輩子。

朱小月又不似扶紫秋那般有所求,本也不必如何理會衛嫣然?。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可?朱小月心思太多?,想得也多?,顧忌也太多?。

她反駁時,會提及衛嫣然?的身份,還有就是衛嫣然?的名聲。誰不知曉衛嫣然?名聲極好,加之衛嫣然?出手?闊綽,也有許多?人承她的情。

而朱小月樣樣皆普,殊無所長,至多?加個老實本分。

倘若她指證衛嫣然?,隻恐連這老實本分也指望不上。

她說?,無憑無據,彆人怎麼會相信自己。

那扶紫秋就說?,讓這些事有些憑據又如何?

隻要有了憑據,哪怕衛嫣然?有一個做刑主的族叔,可?也是必定要顧忌三分。畢竟如今的仙盟,也並不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後來扶紫秋就給了朱小月這枚青鸞珠,讓朱小月留下什麼憑據。

說?到?底,彆人再怎麼幫襯,亦是抵不過自己求生。

一開始朱小月生恐自己運轉法器時被衛嫣然?發現,也是不敢。

扶紫秋讓她練習幾次,試著怎樣悄悄驅動這枚法器。

朱小月私底下也練習了幾次,她本來準備從雲海莽林歸來後,試著取證衛嫣然?欺淩自己的。

她想法也很簡單,倘若扶紫秋順利取得火蛟丹,那自己也能離開衛嫣然?了。一旦扶紫秋成功,自己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到?頭。

若扶師姐不成功,那也隻能輪到?自己搏一搏。

她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成功催動青鸞珠,是扶紫秋死?的時候。

朱小月私底下練習了許多?次,那幾乎是一種本能,使得她自然?而然?,熟能生巧,甚至動作快過腦子。

當魏舟提著染血的劍向她走?來時,瑟瑟發抖的朱小月還握著那枚青鸞珠,手?心儘數是汗水。

如今這枚青鸞珠就這般驅動,使得扶紫秋死?前情景儘數展露。

就好似之前虞妍所感?知那般,令人不由?得觸目驚心。

在場修士都不覺瞧得目瞪口呆,甚至斬仙台周遭亦不覺靜了靜。

誰也沒想到?能親眼看見這副血淋淋的畫麵。

魏舟看不見自己殺人時表情,可?朱小月的青鸞珠視角卻瞧得很清楚。

年輕的劍修手?執法劍,那劍身上還沾染斑斑血汙,觀之觸目驚心。當他一劍刺死?了扶紫秋時,還有幾點血汙飛劍在他麵頰之上。

魏舟一張麵孔冷酷若冰雪,驟然?觀之,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張極凶惡的凶修麵容。

隻瞧魏舟那一刻麵上的神色,他也絕不是懲惡揚善,替天行道。

無非是為了發泄自己內心之中的惡罷了!

伴隨那些個淋漓的鮮血,將一切醜惡催動到?極致。

眾人瞧著魏舟怎麼樣殺人,又怎麼樣毀屍。當魏舟做這些事情時候,他麵上一點害怕和後悔都沒有。

很難想象他今年不足二十,乃是九玄宗的天才劍修,前途不可?限量。

此刻斬仙台上,魏舟麵容如冰雪般的冷酷,卻終究沒有說?什麼了。

證據確鑿,他也無從辯駁。

隻是魏舟麵頰之上卻是泛起了一縷倨傲之意,不見半分愧疚。

有些人生性如此,本來就不會因為對不起彆人生出半點兒愧疚。

寧玉瑤身軀亦是輕輕顫抖,並且開始發軟。她隻覺得自己通身軟綿綿的,竟無半分力氣了。

寧玉瑤也知曉大勢已去,魏舟之罪也無可?辯駁。

這一片混沌之中,寧玉瑤也驀然?咬了自己舌尖一下,使得自己打起精神。

她不覺在想,魏師兄會遭受怎樣的處置。

魏舟自然?會入獄,可?如今虞妍又念及舊惡,而且還咄咄逼人。如此一來,魏師兄說?不定會死?的。

一想到?魏舟會死?,寧玉瑤就不覺打了個激靈!

寧玉瑤是決計不能接受。

無論如何,魏舟隻殺了一個人,其實依照仙盟從前慣例,也不會判處死?刑。

隻是魏舟無故殺人,又加以掩飾,性質實在是過於惡劣。

尤其是如今,魏舟還一副桀驁不馴樣子,更增彆人之厭憎,令人生出惱怒。

扶紫秋並不是那麼惡毒,那麼自然?厭惡扶紫秋的仙盟修士就會生出一些愧疚之情,於是他們就會生出一些奇異的補償心理。他們便會覺得,倘若讓魏舟死?了,自己也似為死?去的扶紫秋做了什麼。

那麼刑台說?不準就會迎合這樣的心思,令魏舟去死?。

這一切竟如當初寧玉瑤所煽動那樣,意圖用滾滾洪流擊碎一條性命。隻是如今,操縱洪流的卻並不是寧玉瑤了。

寧玉瑤想,操縱這一切的是虞妍!

魏舟也是這樣想的,他甚至將目光從告密的朱小月身上移開,而落在了虞妍身上。

虞妍一身衣衫清靈水潤,卻似更觸魏舟之怒,使得魏舟十分惱恨。

他這般狼狽之極,虞妍卻如此點塵不染。

魏舟並不知曉,那浮於半空,高?高?在上的通身境裡,亦有人居高?臨下打量著他。

衛九思淡漠的想,魏舟如今隻是一枚廢子了。

老實說?這個結果雖非衛九思想要的,卻也不是沒有想到?。

衛九思會想到?失敗,想到?虞妍會得逞,這雖然?會令衛九思有些不開心,可?這其中也是有一些可?供利用之處的。

就好似如今,一如衛九思所預想那般,魏舟正?死?死?的盯著虞妍。

雖是朱小月指證於他,但魏舟眼高?於頂,又或者他本來就十分討厭虞妍,於是終究是會將怨恨放在虞妍身上。

魏舟隻是一顆廢子,但這顆廢子還能為他做最後一件事。

那就是殺了虞妍。

小妍開始長大了,可?這朵嬌豔鮮潤的花是不應該長大的。在花開之前,衛九思就想要這朵花加以夭折。

如他所算,雲浮宮為了彰顯並不是打擊報複,所以並沒有大張旗鼓。

今日虞妍獨自前來旁聽,又有許多?人一道,想來也並不會覺得有什麼危險之處。

而誰又能想得到?,這是擊殺虞妍的大好時機。

魏舟如今為刑台弟子所製,可?一旦催動那顆種入魏舟體內的傀儡珠,台上的方?斂之等人根本不是敵手?。

這亦是打擊聞蟬心性之最後一擊。

從前聞蟬惦念著劍仙,不免對收養的這個女兒扭捏捏。所以說?這些女修就是不適合修行,哪怕聞蟬這等天姿出挑,又心性堅毅的,也會耽於一些俗情,以至於影響自己修行。

不,又或許一開始他都沒打算讓魏舟脫罪。

否則,自己對付朱小月,又豈是區區手?段?這般輕描淡寫。

隻有催動魏舟仇恨,令魏舟失控,方?才能締造今日之血案,那就是雲浮宮少主被魏舟擊殺當場。

而這就是今日衛九思為之寫好劇本。

如此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虞妍死?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一件血淋淋的作品。

而衛九思的雙手?卻會十分乾淨,一滴血都不會沾。

當年月蝶族煉製血傀儡,是將傀儡珠塞入活人頭顱之中。而催化傀儡珠的引子,便是極端的憎惡之情。

如今魏舟麵頰蒼白,猩紅眼瞳之中就是流轉這樣憎惡之情。

他一語不發,可?雙瞳卻閃爍著冰冷的恨意。

人心之毒,無非是貪嗔癡,可?催動傀儡珠孵化。

眼瞧著,就會有一場好戲了。

衛九思也並不奇怪孟雪殊為什麼沒有來。

那位孟公子無論對這場公審有沒有興趣,如今亦是來不了了。

此刻的孟雪殊,顯然?正?困於千魂陣中,隻怕已經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這千魂古陣乃是曆代仙盟之大修最後一縷殺氣所聚之地,一入陣中,便是與?仙盟曆代大修為敵。隻要將孟雪殊引入其中,任這孟公子是如何的神秘莫測,最後必定是會萬劫不複,粉身碎骨。

衛九思已經不將這位孟公子放在心上了。

這位鬼月宗弟子來得十分詭異,也十分礙眼,可?他終究不過是田裡的一顆雜草,隻需輕輕拔了去,就能再無後患。

而於衛九思而言,這除草之手?藝,已經是日益嫻熟。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總是不免會生出些變數。不過一個有耐心的布局者,是有能力將新出現之變數一一弭平。

扶紫秋也好,魏舟也好,這些小小的恩怨於衛九思而言,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甚至連自己的族女衛嫣然?,雖曾得衛九思幾分垂顧,也不算什麼。

衛嫣然?身敗名裂又如何?衛九思總會有許多?辦法與?之切割的。

至始至終,衛九思今日心底也隻有那麼一個目標。

那就是雲浮宮少主虞妍。

這時候,千魂古陣之中,孟雪殊卻緩緩睜開一雙眼。

他已經休息了一陣子,正?坐在一處高?高?疊成的“屍塔”之上。

這具“屍塔”層層疊疊,皆是由?死?人堆疊而成。

那些死?人皆麵無表情,渾身卻血跡斑斑。他們俱是肢體受損,不是身首異處,就是被開膛破肚。

從這些死?人麵貌可?以分辨出,這些人皆是仙盟極受尊崇大修,如今許多?人畫像尚自供奉在仙盟各處,受門人香火,有的甚至一門之精神象征。

不過在這法陣之中,他們也不過是孟雪殊手?下敗將,是片刻間被屠儘的敵人獵物。

孟雪殊甚至與?其中幾人相熟,在曾經的抗魔大戰之中有過些交流與?相處。

換做旁人,哪怕知曉這不過是千魂古陣之中一縷殺念,也不免心魂動搖,生出不忍或者震撼。

不過對於孟雪殊而言,這些相似麵容其實並沒有任何意義的。

於是法陣之中,一場屠殺之後,那些屍體堆成了山,形成了“屍塔”。

而孟雪殊呢,他也輕輕巧巧坐在了這個“塔”的頂端,在自己所締造的異境裡的屍山血海之中,饒有興致加以打量。

千魂古陣裡有外人在時,很少這麼安靜,因為往日裡但凡有人闖入,就會是一場屠戮。

大約隻有孟雪殊能心平氣和的打量這處異界。

這處異界之中,沒有太陽,沒有月亮,天空沒有雲彩,隻灰蒙蒙的一片微微透光。

一旦有外人進?入,仙盟裡曾經存在過的體麵仙修之殺念就會像嗜血的野獸般撲上去,將來人撕咬得粉碎。

仙盟之中居然?有這麼一個邪氣森森法陣,實在是十分奇異古怪。

陣裡沒有風,可?孟雪殊的頭發和衣襟卻似無風而動,這般的輕盈飄揚。

如此一派鬼氣森森之中,卻平白讓孟雪殊為之增添了一抹豔色。

然?後,孟雪殊就看到?一道雪色身影,竟是死?去的上任仙盟盟主玉無雙。

玉無雙的殺念似也與?旁人不同,他潔淨得如一片雪花,點塵不染,不沾半點塵埃。

這樣的乾淨裡,並沒有那些個血腥殺伐。

玉無雙的殺念並未攻擊孟雪殊,隻是一步步向著染血的“屍塔”這般走?了過來。

他雪衣潔淨,赤著雙足,如此步步向前,竟是步步生蓮。每走?一步時,便有一朵潔淨雪白的蓮花出現在玉無雙的足下。

孟雪殊輕輕的抬起手?指,似要試試眼前是怎麼樣一副狀況。

不過他手?指伸到?了一半,就輕輕垂下。

時候也差不多?了,他想自己也應當去虞妍身邊了。

這樣想著時,孟雪殊意念一動,下一刻就出現在虞妍之身後。

一瞬間,衛九思也不覺瞪大了眼睛。

042(二更)

虞妍若有所感, 她?輕輕回過頭時?,就看到了自己身後冷冰冰的孟雪殊。

她?不知?曉孟雪殊之前?為何沒來,也不知?曉孟雪殊為何會來。虞妍輕輕的笑了笑, 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欣悅之情這般輕輕的流淌過自己的心頭。

誰也不知曉衛九思內心翻騰的驚濤駭浪!

之前?孟雪殊隨意殺掉九玄宗一位長老,又顯得神秘莫測, 可那時衛九思並未將孟雪殊如何的放在心?上。

能入仙盟的鬼月宗弟子, 那自然是能有些手段。

可再厲害之人, 一旦入了千魂古陣,就絕不能回來了。

然而如今,孟雪殊分明已經被引入了千魂古陣,卻猶自能輕易脫身,乃至於毫發無損, 如此?種?種?, 不免令衛九思生出了超出認知?的恐懼之感。

孟雪殊隻抬起頭, 這樣瞧了瞧。

縱然他帶著麵具, 可是衛九思卻猶自覺得一抹雪亮目光刺向自己, 使他竟不寒而栗。

那甚至連威脅也說不上,仿佛隻有淡淡的譏諷。

那少年年紀尚輕, 卻竟令人覺得虛無縹緲。衛九思不過透過通身鏡與之對視, 竟生出了幾分冰冷涼意, 泛及四肢百骸。

這位鬼月宗的孟公子,竟比他所設想的要可怖許多。

不過在場眾人也沒誰跟衛九思感同身受。孟雪殊雖驟然現?身,可眾人隻以為他本便在左近,隻不過恰好現?身。

這位鬼月宗的孟公子亦是十分低調, 縱然現?身, 也並未發聲。加之斬仙台上發生了這麼大事?情,眾人注意力亦不免還是放在魏舟身上。

這時?一道婀娜身影飛快向著魏舟撲掠而去, 麵頰之上亦帶著幾分惶急,赫然正?是寧玉瑤。

縱然知?曉自己上斬仙台會成為眾矢之的,寧玉瑤亦還是匆匆上了斬仙台,也頗有些不管不顧的癡情味道。

明知?曉魏舟是殺人凶犯,寧玉瑤也顧不得許多了。

她?見魏舟已透出幾分失控征兆,隻怕會影響魏舟判決,故而立刻向前?安撫。

寧玉瑤顫抖著伸出手,雙手捧住魏舟麵頰,顫聲說道:“魏師兄,你看看我。”

她?眼中含淚,語調溫柔。而魏舟確實?也是對她?愛惜之極,在他心?裡寧玉瑤亦是毫無瑕疵。故而哪怕忿怒之中,眼神漸漸也恢複了清明。

那傀儡珠之催化,竟這樣為之一停滯。

衛九思是知?曉內情的,故也知?曉眼前?這一幕多少是有些全世界唯你能安撫的深情調調。

一個是偏執高傲,心?狠手辣偏生隻將?寧玉瑤視為心?中柔軟。

一個是癡心?誤會,明知?對方墜入泥潭也甘願在對方身邊加以陪伴。

於衛九思這等薄情之人看來,這一幕卻是十分乏味,並沒有什麼樂子。

寧玉瑤是阻止了魏舟入魔,可魏舟入不入魔,如今也沒什麼打緊。

因為無論魏舟入魔還是不入魔,那些實?力放在那位神秘莫測的孟公子麵前?,根本也不夠瞧了。

一個人性格偏激,是要入魔的心?性,那其實?並不有趣。唯一有趣無非在於入魔後似能強上三分,能爆發一番,加以發泄。@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但倘若縱然入魔,也不過是一縷塵埃,於此?附加的悲情戲碼也頓時?變得廉價起來。

衛九思甚至懶得多看一眼,更無暇留意寧玉瑤麵頰之上的淚水。

他隻凝視著孟雪殊,驀然輕輕眯起了眸子。

這鬼月宗派了這麼一位質子前?來仙盟,究竟是何目的?

這其中又究竟是有怎麼樣的布局?

待魏舟情緒被安撫,方斂之亦做出判決:“九玄宗弟子魏舟,於雲海莽林之中殺害九玄宗弟子扶紫秋,事?後毀屍滅跡,佯裝意外,且無悔改之意。如今證據確鑿,判其永鎖寒冰之獄,不得放出。”

方斂之如此?宣判之後,倘若在場聽審大修有所異議,便能在通身鏡中發聲。

隻是如今六麵通身鏡卻是一扇扇黯淡下去,表示聽審的大修一一離去,且對方斂之的判詞並無異議。

就連衛九思,也並沒有什麼言語。

伴隨最後一扇通身鏡就此?熄滅,寧玉瑤最後一點兒?希望也就此?湮滅。

淚水順著寧玉瑤麵頰滴滴淌落,使得寧玉瑤麵頰流淌了縷縷酸澀。

方才她?隻盼魏舟能夠活下去,可如今想到魏舟要永墜寒冰之獄,寧玉瑤心?頭也是頓時?發苦。

那寒冰之獄不但奇寒刺骨,不見天日,沒有花木生機,且每日有三次玄風拂過,會損人肌膚傷人魂魄。

說是關押一輩子,有人熬不了幾年,就自我了斷。

縱然熬了下來,也是生不如死。

沒想到虞妍居然狠心?至此?,能忍心?自己愛過的男人淪落至此?。她?沒去看虞妍,寧玉瑤大約也能猜到幾分虞妍心?思。

虞少主自詡清醒了,隻盼會惋惜為何魏舟不是死刑。

想到了這兒?,寧玉瑤慢慢的擦去了臉上淚水。長長睫毛掩住了寧玉瑤的眸光,藏住了她?眼底的一縷恨意。

至始至終,孟雪殊的目光也隻落在虞妍身上。

他麵頰之上戴著這麼樣一副麵具,可目光卻是毫無阻礙的落在了虞妍身上。

彆人不知?曉他瞧虞妍,可他卻能將?虞妍瞧得清清楚楚。

他瞧著虞妍走上前?,扶起了因為激動軟跪在斬仙台的朱小月。虞妍取出了手帕,替朱小月擦去麵頰之上殷紅的淚痕。

聞蟬是按照虞妍原本模樣捏著這具身軀的,之前?隻有七八分相似,乃是因為神魂不同。

如今神魂歸來,這具身軀會漸漸越來越像本尊。

就譬如這雙手,就像極了當年劍仙的手掌。

當年虞妍的手,是指骨修長,握劍時?候十分沉穩。可如今,這雪白的手指捏著帕子,又顯得十分溫柔。

驀然間,孟雪殊竟有幾分口乾舌燥。

他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欲,因為無論仙盟還是鬼月宗,很多人都?覺得他是個絕了人欲的一個人。

有時?候,孟雪殊自己也是以為如此?。

可現?在他不過是瞧著虞妍手指而已。

他看著虞妍安撫朱小月,說了些安撫朱小月的話,還取出藥丹令朱小月服下,令朱小月能安穩心?神。

方才那一番發作?,對於朱小月而言,無疑是太過於消耗心?神了。

他也知?曉虞妍為何會如此?。

人前?刻意親昵,不單單是因為朱小月需要被安撫,也是為了展露雲浮宮的立場。

虞妍做出如此?姿態,若有人想要蓄意報複,總是需要掂量這其中分量。

虞妍也不單單是賣好,更是給朱小月一種?保護。

孟雪殊瞧著她?素淨的衣衫,卻覺得虞妍雙頰似有一種?說不儘的鮮潤。

他目光凝視著虞妍唇瓣,然後就這麼輕輕的彆過頭去,竟似被什麼燙了心?口一下。

忽而間,他不免想起了那千魂古陣之中的玉無雙。

每個人皆有屬於自己的心?魔,孟雪殊一生當中心?性十分堅毅,極少有動容的時?候。正?因為他有如此?堅毅之心?性,所以他方才有舉世無雙之修為。

若問他此?生可有心?思動搖之刻,也許隻有一次。

那一年九玄宗修士儘數出山,對抗月蝶族的血傀儡。那時?隻見宗主玉無雙身邊,有著一個妙齡女修。

玉無雙憐虞妍品行純善,助她?斂魂重生。他雖未收虞妍為徒,卻也對其嗬護備至,甚至為虞妍尋來了鳳凰之羽。

彆人有這麼議論,自己也知?曉了這件事?,更知?曉了玉無雙對虞妍之用心?。

玉無雙一身衣衫似雪,那個眉目秀麗的女修則畢恭畢敬跟隨在玉無雙身後。她?輕輕抬起頭時?,望向玉無雙眼裡儘數是孺慕尊敬。

後來虞妍也看到了自己,也衝自己笑了笑,不過那個笑容就客氣多了。

那一刻自己耳朵嗡嗡的響,不知?怎的,竟十分之不甘。

當然如今時?移勢易,滄海桑田,許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

隻是虞妍那道素淨的身影入眼,孟雪殊竟猶自覺得血氣翻湧,有一些不能說出口的翻騰。

他對虞妍是有一些難以言儘的心?思,不過卻並不能透出來。那樣的心?思裡有一些熱切的貪婪,他隻恐嚇到虞妍了。

好在如今歲月長久,很多事?情也可以慢慢改變。

至少,玉無雙已經死了。

這時?,虞妍卻也走至孟雪殊跟前?,真心?實?意說道:“謝謝。”

水麵下的暗流洶湧流淌,旁人也許瞧不明白,不過他跟虞妍卻是心?知?肚明。

魏舟蠢蠢欲動,眼底似有殷紅流轉,這些虞妍亦有察覺到。

百年前?,虞妍也是瞧得多了,彼時?修士中了月蝶族的傀儡珠,就是這般情態。再加上孟雪殊提醒,虞妍心?底亦不免有幾分了然。

魏舟如若發作?,最仇恨之人就是自己。有人是想要當眾殺死自己這個虞少主的,魏舟隻是殺人的一把?刀。

隻不過這時?,孟雪殊恰好趕至罷了。

有孟雪殊在自己身側,魏舟發瘋也沒有什麼用,所以大約幕後之人方才放棄了這個計劃。

若非如此?,哪怕有寧玉瑤一番勸阻,那幕後之人必定能用彆的辦法催動魏舟入魔。

孟雪殊隻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說:“不算什麼。”

他嗓音雖然柔柔,虞妍卻也能聽出他頗有不快,仿佛有些不高興。

虞妍心?思玲瓏,可也猜不出究竟為了什麼。

實?則孟雪殊隻是覺得這不過是一樁小事?,虞妍卻這般鄭重其事?,似也顯得頗為生分。有時?候太過於客氣,就是一種?不熟的表現?。

孟雪殊又說道:“實?則阿妍如今有了鳳凰之羽,縱然身軀孱弱了些,也是能應付。不算什麼,也不值得道謝。”

這樣說時?,孟雪殊嗓音又平和下來,使得虞妍察覺到他心?裡那個不平衡的點已經消失了。

斬仙台的修士漸漸散去,此?刻最失魂落魄之人自然便是衛嫣然。

如今定罪的雖然是魏舟,可她?虐待同門之事?卻是被扯出來,甚至是毋庸置疑。

那麼這件事?情無疑是要加以處置,以正?九玄宗之風氣。

這時?,卻有烈心?門弟子靠近了衛嫣然,壓低了嗓音,對衛嫣然說道:“嫣然師妹,刑主讓你前?去清心?宮。”

那弟子這般傳話,言語裡亦禁不住透出了幾分不快。

衛九思在烈心?門頗有威望,追隨者無數,平素行事?亦十分端方。可如今為了衛嫣然,衛九思名聲上不免有些瑕疵。

那些尊重衛九思的人,不免覺得衛嫣然這個族女連累了自己尊敬之人。

衛嫣然失魂落魄,也顧不得計較許多了。

她?雖然有些不敢去見衛九思,可是衛九思既然加以召喚,她?也不得不去。

清心?宮中點了一根根蠟燭,不知?曉多少。蠟燭的光輝明明暗暗,將?主位上的衛九思越發映得神秘莫測。

殿中並無他人,衛嫣然眼觀鼻,鼻觀心?,她?心?裡發怵,也是當真不好說話。

她?這樣靜靜站在旁邊,忐忑不安一會兒?,才聽到衛九思緩緩開?口。

“想來你也知?曉,我少年時?曾入月蝶族做奸細。月蝶族殘忍,因衛氏不肯依順,乃至於將?整個衛氏一族就此?覆滅。那時?我眼睜睜瞧著,看著家族被月蝶族戕害,卻什麼都?做不得。那時?候,我甚至一滴淚都?不能流,麵上更不能稍露悲淒之色,否則就會損及我這臥底的身份。”

“從此?我便成為了孤家寡人,彆人都?說我因此?冷情冷心?,十分適合做這刑台之主。因我了無牽掛,自然能秉公處事?。”

衛九思一貫寡言少語,很少說這麼多的話。而他說的這些事?,是仙盟儘知?的。

誰都?知?曉衛九思有這麼一個悲慘的過去,知?曉他眼睜睜看著全族覆滅,親友儘死,卻也救都?救不得。

衛嫣然身為衛氏族女,更是知?曉這樁事?。

她?是衛氏遺孤,當年被乳母抱出逃生,可惜乳母本已經重傷,也死在了路邊。恰好一個路過的農戶瞧見,可憐這個死去女人懷中女嬰,就將?孩子從死人懷裡抱出來撫養。

後來這孩子就被衛九思尋到。

那嬰兒?生至兩歲,便因過於虛弱,有夭折之相。

所以衛九思將?之冰封,以此?延緩性命。衛嫣然一躺就是許久,直到仙盟安穩,過了近百載,她?方才被喚醒。

小時?候她?被養在彆處,等她?年紀大些,方才被衛九思接回仙盟。

這個故事?裡,自己本應該是尊貴的,可她?在衛九思麵前?,似總生出了幾分恐懼。

衛嫣然不覺顫聲:“刑主,你饒了我吧,我知?曉錯了。”

她?當真不想去寒冰之獄。

衛九思麵色一直是冰冷的,如今卻好似終於平添了幾許的溫和。

他竟輕輕歎了口氣:“其實?,你不應該稱呼我刑主。”

衛九思容色常年如冰雪般寒冷,可如今卻泛起了回憶的光芒。

“你知?不知?道,我從小長大的衛氏,其實?是個已經衰敗的家族。可家族雖已衰敗,有些人卻賊心?不死,仍然是喜歡撲騰折騰的。他們能盼望家族裡能出一個天才,可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麼個做著春秋大夢的小門派,縱然有夢,可是卻沒有什麼底蘊和資源。但衛氏縱無靈礦,又無靈地?,卻還有一樣東西可以換取資源供養族中天才,那就是人。我不是衛氏寄予厚望的族中天才,我是被賣掉的少年族人。”

“那時?縱然是在凡俗之地?,凡俗國度也盼能有仙人之力。我被衛氏賣去大烏國,那裡的國主設置了煉人場,使得兩千多個少年置於其中,彼此?拚鬥搏殺,從中篩選有資質根骨的少年。”

“於是兩千人裡,隻能活八個。活下來的人,再服下大烏國的蠱蟲,從此?失去神智,為其操縱。這修為再高,終究不過是一樁殺人工具。”

“啊,我自十四歲開?始,就墜入了這場殺戮噩夢之中,好似永遠不能醒過來。”

衛九思敘述那些話兒?時?,他嗓音裡既無憤怒,亦無憎惡,隻有淡淡的平靜。他麵容平庸且枯燥,唯獨眼下的一顆紅痣卻是鮮潤如血。

衛嫣然卻是如墜冰窖,隻覺得遍體生寒。

如果衛氏對於衛九思是這樣的存在,那自己這個衛氏族女的存在,又還能有什麼意義?了。

她?癱軟在地?上,眼底也是禁不住浮起了乞求之色。

她?不懷疑衛九思的話,她?想原來是這樣,難怪衛九思一直對她?都?是是冷冰冰,其實?並沒有半點柔情。@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難怪自己會對衛九思十分畏懼,其實?她?內心?你一直在恐懼,接著就在恐懼中扭曲,非要折磨彆人不可。

衛嫣然嘴唇張開?,卻瞠目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她?禁不住在想,衛九思告訴自己這些是為了什麼呢?

衛九思還是繼續說了下來:“所以衛氏被滅,我自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非但如此?,那時?候我還開?心?的笑出來,會為了這些事?感受到歡喜。”

“還有一件事?,是世人所不知?曉的。那就是是我把?月蝶族引入衛氏,趁機將?衛氏滅族。那時?我不是在月蝶族做臥底麼?月蝶族滅了的門派家族那麼多,那麼再多加一個衛氏,也無可無不可。”

“真是太好笑了,彆人還以為我會因此?痛快、傷心?、難過。其實?誰也不知?曉,我的心?裡是多麼多麼的歡喜。這滅族可當真滅得極好!”

“嫣然,你的的確確是衛氏族女,你知?曉我為什麼要留你一命?”

衛九思這樣說著時?,他的目光不覺落在了衛嫣然身上。

當被這雙眼睛凝視時?,衛嫣然禁不住瑟瑟發抖,甚至是涕淚直流。

她?自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是猜也不敢猜。

不過她?也不必猜,以衛九思今日之談性,自然是會說出來。

其實?無非是一個愛情故事?。

那一年衛九思十四歲,在他即將?被賣的前?夕,一道婀娜的身影含淚靠近了衛九思。

那是衛九思的情人衛清菡。

衛氏是一個很大的家族,族人個個皆取衛姓。兩人雖然皆姓衛,其實?也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

十四歲的少年男女皆是情竇初開?,也許是衛九思人生之中唯一顯得真誠些的感情。

衛清菡什麼都?改變不了,初戀雖然純粹,可又總顯得淺薄。也許那樣的愛意,過了兩三個月,就會隨風煙消雲散了。

但如今,那份初戀因為生離死彆忽而顯得刻骨銘心?起來。

少女湊上了溫柔的嘴唇,她?一直在哭,然後主動抱住了要被家族賣掉的情人。

那一晚,催生了一個生命,這個生命就是衛嫣然。

衛九思殺儘了全族,唯一留下的就是自己親生女兒?。

他在滅族之前?,其實?曾經找過自己情人的。

經曆了許多殺伐屈辱,衛九思心?也硬了許多,見著曾經情人,似也再沒有了當年分離時?夢幻般的甜蜜與不舍。

一切淡了許多了,他讓衛清菡做選擇。若衛清菡肯跟自己呢,便饒了她?一命,否則他也要殺人滅口。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他本以為那女孩一向柔順,會依從自己,可衛清菡卻拚命搖頭,勸衛九思不要這麼做。

衛家縱然有許多惡人,可也有許多像衛九思一樣無辜的孩子,還有許多一起被壓榨的可憐人。

她?苦苦哀求,可衛九思已經入了魔道了。

衛九思冷冷看著自己的情人,他手指反複按出了劍,又任由劍哐當一下落回去。殺意反複在他心?頭交織,這樣子的反反複複。

衛清菡也看在了眼裡,她?驀然拔劍自刎,以死勸誡。

臨死時?,她?結結巴巴的告訴衛九思,她?給衛九思生了一個女兒?。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親眷,一個人如若憐惜自己的孩子,還盼能憐惜彆人的親人。

她?手掌沾染了斑斑血跡,然後在衛九思衣袖上留下了殷紅的血手印。然後那片手掌終究是脫力,這樣鬆脫開?來。

那女郎終究是香消玉殞。

“你知?曉嗎?你的母親是個很殘忍的人,她?並沒有告訴我,我的女兒?是誰。如果我不知?曉,就會將?自己的孩子一起殺掉。婦人之仁,她?成不了大事?的。如要投鼠忌器,隻恐如今衛氏還在耀武揚威,說不準還真養出了一個天才,使得家族雞犬升天。”

“難道衛氏發達,就對這個世界很好?”

衛九思的手輕輕撫摸上衛嫣然的麵頰。

其實?他是衛嫣然的親生父親。

043

衛嫣然還活著, 那?時衛九思也並沒有狠到底。

衛清菡那?時生?了孩子,又不能說出孩子生?父,便偷偷將女兒寄養在族中其他人家。衛氏族長與長老十分薄情狠辣, 可族中一些普通族人,也還是有一些善意的。

於是他們被欺壓之際, 也是彼此扶持。

衛清菡當然不願意自己的情郎滅族。

衛九思花了三?天, 就找出了自己孩子, 並且在滅族之前,將自己女兒這樣帶了出來。

衛清菡當?然也知曉他找得到,可她希望衛九思尋找自己孩子時能好?好?想一想,看一看,也許心?腸就能軟一軟, 也許就不會那?麼狠。

可衛九思心?腸就是那?麼硬, 哪怕滅了衛氏一族, 也並沒?有什麼愧疚之情。

他奉行弱肉強食, 並不願意因為顧忌那?些弱者, 而束手束腳。

而他之所以將衛嫣然冰封,也並不是因為衛嫣然體弱易夭折, 而是因為那?時他並沒?有什麼空閒帶孩子。

如今已經?過去許多年了, 當?年他那?位情人已經?化作?了塵土, 不過衛嫣然眉宇之間,猶自依稀可分辨出其母影子。

女兒畢竟是有幾分像娘的。

但衛九思已經?記不起當?年的心?情。

時間太過於遙遠,歲月匆匆,已經?過去了百載光陰。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衛九思回憶清晰如初, 卻已經?忘卻記憶力的酸楚心?境。

無?論是相戀時的甜蜜, 還是分彆時的苦澀,又或者看到對方自刎於自己跟前的遺憾。那?一切皆如塵埃般的遙遠, 竟已沒?有什麼滋味。

哪怕眼前之人是自己親生?女兒,似也不過如此。

這孩子並不討喜,既不聰慧,也無?耐心?,亦不懂加以掩飾自己本性。雖然人性本惡,可有時候,也是需將這些遮一遮的。

她隻是樣貌有點兒像自己那?個?母親,性子跟那?個?溫婉堅韌的女郎大不一樣。

衛九思也對這麼些個?親情把戲有些厭倦了。

他認真審視,也並不覺得自己能從這所謂親情裡當?真尋到有什麼好?處,更談不上能從其中獲得什麼情緒價值。

那?就這樣子吧。

衛九思修的是無?情道,所謂無?情道,無?非是摒棄這些無?謂的事?情,更加專注於自己,使得自己少了許多負擔罷了。

這時候,衛嫣然卻是哭哭啼啼的懇求他:“父,父親,女兒不要入寒冰之獄,你說好?不好??好?不好??!”

衛嫣然在朱小月麵前說得是輕描淡寫,可她又怎願意入寒冰之獄?

外麵的世界有太多有趣和美好?,有數不儘的享樂,衛嫣然又怎甘願去寒冰之獄受苦?那?裡又沉又悶,且寒冷刺骨,每日又有三?次刮骨玄風吹拂,令人為之而心?悸。

那?樣辛苦的日子,衛嫣然想想就覺得可怕。

更何況還要自己在裡麵挨上十年?

她自幼嬌生?慣養,是受不得這樣的苦楚的。

雖然她對衛九思素來懼怕,但今日衛九思既然揭破自己是他女兒,想來也會顧一顧自己?

她臉上掛著淚水,這樣子跟衛九思含嗔撒嬌,隻盼能說動刑主。

當?然話一出口,她也生?恐衛九思會生?氣,怕衛九思覺得自己多事?。

可她當?真不能忍受寒冰之獄,自然是想要搏一搏。

這也是衛嫣然一種本能使然,她總是會忍不住試探彆人底線,看著彆人能容忍自己到哪一步。

她這樣的性情,其實真的很像自己的父親了。

不過衛九思此刻竟並沒?有責怪她。

衛嫣然正這麼忐忑時候,便覺得一片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之上,這樣子揉了揉。

然後她聽到了衛九思說了一聲?好?。

那?嗓音竟似比平日裡要柔和些許。

衛嫣然心?底竟不由得浮起了幾許的驚喜。

原來如此!原來父親果然是愛惜自己的。

離開時,衛嫣然心?尖兒也不覺浮起了喜滋滋的熱意,對自己未來充滿了希望,更覺得說不出的放鬆。

衛九思給她說了一個?可怕的故事?,說他是怎麼樣的睚眥必報,當?年借刀殺人,滅了衛氏一族。

可衛嫣然縱然聽了,也並不覺得如何的可怕。

那?已經?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聽說修士界本來就很亂。

更何況,衛嫣然的記憶裡也從來沒?有這些所謂的衛氏族人,死了便死了的吧。

她隻樂滋滋,因為自己有這麼一位了不起的父親,而這位父親,還是肯承認自己。

衛嫣然一下子就活了過來,她心?裡已經?開始盤算報複的事?。

虞妍,再然後就是朱小月,還有就是那?個?亂說話的玉竹。這些皆是對不住她的人,這麼處處針對自己。

不就是壞人名?聲??她也要想個?法?子,將虞妍名?聲?毀了去,她要編個?怎麼樣故事?呢?

一旦緩過勁兒來,惡毒就在衛嫣然內心?恢蘇,就好?似冬眠後睡醒的毒蛇,這樣子蠢蠢欲動。

想到了這些時,衛嫣然竟不覺笑了笑。

她這樣笑起來時候,眼睛裡似有極晶瑩的光輝,就像是個?天真浪漫的小孩子。

她也不知曉,衛九思深深的凝視著自己背影,那?眼神之中不覺透出了幾許冰冷。

衛九思垂下頭,靜靜的想,差不多也是時候了。

差不多是時候結束了。

衛九思是個?情緒穩定的人,他也是能接受一些計劃上的失敗的。

這一次謀害虞妍不成?功,那?就不成?功吧。人生?總是會有一些失敗,並不會一帆風順。

衛九思已經?開始考慮善後的問題,使得自己仍能隱匿於幕後,不那?麼的引人關注。

那?些心?思湧上了衛九思心?頭,使得衛九思眼底泛起了一縷思索的神色。

這時候,雲浮宮的消息就此傳來。

衛九思在雲浮宮也是有一些眼線。

如今仙盟雖然是一派和順,但衛九思從不覺得敵人一定隻在外部。無?論是九玄宗還是雲浮宮,都是衛九思十分在意之存在。

虞妍回到雲浮宮時,方才覺得氣氛有淡淡異樣,不覺生?出了幾分訝然。

她沒?有看到聞蟬,卻見雲浮宮四位管事?齊齊相迎。之前斬仙台前,並沒?有什麼雲浮宮高階弟子現身,想來也不是巧合。

聞蟬必然是跟雲浮宮高層有所商議,所以方才無?人親自。

如今眾人齊齊相迎,態度十分恭順,態度也是十分嚴肅。

為首之人一身素衣,眉宇清麗,模樣甚為姣好?,隻是眉宇間有淡淡冷銳之色,正是雲浮宮的大管事?素玄衣。

雲浮宮有四大管事?,素玄衣是四大管事?之首。如今素玄衣帶頭,竟帶著眾人齊齊跪下:“少主,宮主決意閉關修行,在此期間,還勞少主手執這七彩琉璃釵,執掌雲浮宮諸事?。這是宮主之令,我等眾人亦是遵從。”

素玄衣素手似雪,捧出了的那?枚七彩琉璃釵亦不覺熠熠生?輝,流轉七彩斑斕。

此物自雲浮宮成?立開始,就是宮主之信物,未曾想這份信物如今卻奉至虞妍跟前。

聞蟬心?境受衛九思算計所攪,虞妍並不意外她會閉關,不過聞蟬竟將掌事?之權奉於自己之手,也還是不免令虞妍生?出驚訝。

略一猶豫,虞妍心?中已有決斷。

她輕輕一點頭,就上前接過了這枚七彩琉璃釵,如此沉靜,倒似確實有幾分氣度。

接著那?枚七彩琉璃釵就落在了虞妍發間,這般華彩流轉,給虞妍本來沾染幾分病氣麵容平添幾分華貴動人。

這時候,寧玉瑤正陪著魏舟。

昨日跟今日自然是有著不同的,譬如昨日彆人看魏舟眼裡尚有幾分同情,如今卻變得冷漠。

雖還有些人陰謀論,不過大部分人終究覺得魏舟就是這殺人凶手。

那?樣寧玉瑤陪伴的舉動縱然顯得癡情,可也顯得有些是非不分了。

誰都知曉寧玉瑤跟魏舟感情深厚,可修行豈不就是這樣,需得摒除這些無?益的感情,進?而踏上正道。

哪怕不修無?情道,也須修心?煉性。

寧玉瑤這副模樣,實在不大像是修行者的樣子,她也離刑台弟子越來越遠。

可寧玉瑤也顧不得許多,她在公審結束後,隨著魏舟來到了囚洞,然後死死的握住了魏舟的手掌。

寧玉瑤的手在發抖,心?也在發顫。

仿佛滿世界就隻剩他們?兩?個?人。

可世界之外的聲?音卻是傳來,洞外的刑台弟子忍不住議論起虞妍代執雲浮宮宮主之事?:“方才聞訊,聽聞聞蟬已然閉關,竟將雲浮宮的掌事?之權讓給了虞少主。咱們?仙盟,居然有這等奇事?。”

對方嗓音殊為驚訝,想來是過於不可思議。

若非虞妍這幾日風評有所好?轉,旁人指不定覺得雲浮宮就要完了。

刑台弟子看守期間,是禁止喧嘩議論的。刑台規矩甚嚴,一舉一動皆有規範約束。

想來是虞妍執掌雲浮宮的消息太過於震撼,所以才不免多議論兩?句。

洞外很快就安靜下來。

可寧玉瑤和魏舟內心?卻泛起了驚濤駭浪!

魏舟麵上的表情似哭似笑,驀然嗤笑了一聲?,竟似極之諷刺。

寧玉瑤深深呼吸了口氣,她想不通聞蟬居然膽敢做如此決定,她竭力使得自己能夠平靜,可嗓音裡終究禁不住添了些酸意。

寧玉瑤:“終究,是有的人命好?。”

然後兩?人都狼狽得說不出話來。

再者寧玉瑤終究是不能一直陪伴下去。

刑台有刑台規矩,如今魏舟已經?是判決有罪,寧玉瑤亦不能再向昨日那?般整晚逗留。

到了明天,魏舟入了寒冰之獄,寧玉瑤縱然想要探監,也一年隻能有一次。

從此以後,她跟魏舟見麵機會也是已經?不多。

寧玉瑤一離去,寒冷就湧上了魏舟的心?頭,他漸漸開始神思恍惚。

他反反複複想的,並不是自己的罪過,而是如今虞妍的春風得意。

如今虞妍清清白白,而且居然還代執雲浮宮的事?務。聞蟬的寵愛又一次回歸,並且更勝以往。

不但如此,她居然還跟那?個?鬼月宗的魔頭十分曖昧,時常出雙入對。

那?魔頭總是糾纏在虞妍左近,而虞妍麵上十分矜持,可魏舟看出她是待價而沽。

如若虞妍當?真是十分討厭,必定是會拒絕的。

就好?似從前一樣。

從前也有年輕的弟子向虞妍示好?,可是虞妍也拒絕得十分徹底。

那?時候魏舟是心?存嘲諷,覺得虞妍整日裡也不跟人相處,彆的男子喜歡她什麼?無?非是喜愛她有一副好?顏色,又或者是看中雲浮宮的資源。

哪怕虞妍也有幾個?追求者,魏舟也並不覺得虞妍具有什麼魅力,心?內仍是將虞妍貶到底。

但其實那?時候,他也不免有幾分沾沾自喜。

虞妍從不多看彆人,那?仿佛也是對魏舟的一種肯定,證明魏舟無?疑是最優秀的。

可是現在,他敏銳窺出,虞妍其實並不怎麼討厭那?個?邪魔。

於是,他心?底竟浮起了一縷嫉意。

賤人,她不過是個?賤人!

輕佻可笑,隨意變心?,水性楊花之極。

自己果然不過是她的玩物,表演完真情實感,便隨意丟棄。

看守魏舟的弟子聽到內裡魏舟的咒罵聲?,皆不覺皺起了眉頭。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那?些的話語也未免太難聽了。

其中一個?弟子還是之前看守虞妍的,一時竟不覺微微恍惚,隻覺得風水輪流轉,當?真是變幻莫測。

不過驟然間,魏舟的嗓音也是戛然而止。

囚洞之中傳來一聲?歎息,接著傳來一道略略蒼老的男子嗓音:“舟兒,看來你對虞少主,也不是沒?有情意!”

那?話有些耳熟,嗓音也很耳熟。

魏舟嗓子似被捏住了一般,竟自說不出話來。

曾經?魏舟跟虞妍是有過婚約的,而他之所以跟虞妍締結婚約,乃是因為魏舟家族之中有一位極受魏舟尊重的長輩重病。

是虞妍討來靈藥襄助,救下對方,方才結下了這樁恩情。

再於是,兩?人方才是順理成?章的締結了婚約。

而這位對魏舟極重要的長輩,就是眼前的魏長風。

老者白發蒼蒼,卻也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個?性情和順之人。

如若魏舟神智清醒,就該知曉魏長風不應當?出現在這兒。

就好?似寧玉瑤一樣,旁人是不好?接近囚洞的,否則探望之人絡繹不絕,誰知曉會出什麼樣的岔子?

然而魏舟如今卻意識不到了,傀儡珠開始發作?,他的感知開始變得模糊,於是情緒就開始不斷的放大,乃至於填滿了魏舟的整個?識海。

眼前這張慈眉善目的臉,是魏舟恩人的麵孔。

魏舟父母早亡,本是孤兒。不過他既然出生?在一個?小家族,自然不免會有些家族扶持。

這樣的家族扶持,換做人心?薄情,也至多保證一些基礎的資源。

但魏舟卻遇到了一個?好?心?人,就是他的族叔公魏長風。

魏長風年紀大了,天賦不足,修行不行,故而麵頰漸漸生?出蒼老之態。不過他的修為放在一個?小家族尚算夠用,加之為人仁厚,故而亦是頗受族人敬重。

他收養了魏舟,對魏舟悉心?栽培,將魏舟當?作?親孫兒一般看待。

魏舟亦是對他十分尊重,乃至於知恩圖報。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前些日子魏長風重病之際,魏舟還特意從雲浮宮討來了靈藥,救下這位族爺爺。

那?一次,是虞妍陪伴他回去的。

一路上,魏舟十分的忐忑,表現得心?事?重重。因為虞妍的幫助,他第一次對虞妍展露幾分的軟和,那?也催動了那?個?女孩兒內心?的憐憫和溫柔。

女孩兒伸出手,試探著握著魏舟的手。

她發現魏舟的手輕輕的顫抖,於是更多了幾分憐意。

於是這一路之上,兩?人就這麼手掌相扣,一路回到了魏家。

雲浮宮的靈藥果然有效,後來魏長風醒了,他目光逡巡著麵前少年男女,然後就說出了剛才的話。

說舟兒,看來你對虞少主,也不是沒?有情意。

那?時候虞妍一聽見,就羞澀的跑出了房間。少女的麵頰浸出了一抹紅暈,就好?似晚霞般燦爛輝煌,生?澀得如初開的花瓣。

再後來,兩?人的婚約就這麼順理成?章定下來,魏舟也並沒?有太多抵觸。

如今魏長風又出現了,且說了很當?初一模一樣的話。

可是眼前的魏長風卻並不是慈眉善目了,他麵色竟似隱隱帶著幾分冷漠。

他緩緩說道:“虞少主性子靦腆怯弱,又十分崇拜於你,其實你非常之喜歡。可是你怕她有一天,忽而長大了,眼界開拓了,於是便會覺得你不過如此,接著就開始嫌棄你。所以,你一定要讓她覺得自己一文不值。”

“你也不敢喜歡她,沒?有開始,似乎就沒?有結束。沒?有喜歡,於是就不會被拋棄。”

“不過,你看她現在,似乎已經?不會拒絕彆的選擇了。”

魏長風蒼老的嗓音句句尖銳,那?樣的每一句話,仿佛都打在了魏長風的自尊心?上,使得魏長風本來沒?有血色麵頰鮮紅更濃!

魏舟想要大聲?嘶吼,說我沒?有喜歡過她,可他脖子好?似被什麼掐住了似的,竟似說不出話來。

也許他對虞妍並沒?有什麼靈魂上真愛,卻對虞妍之一切產生?過覬覦之情。無?論是虞妍,還是寧玉瑤,她們?對自己垂青都是一種肯定,滿足了他的自尊心?,使得他產生?了自負。

魏長風接著低低說道:“你一向都是如此,阿舟,你從不肯正大光明去競爭。老夫收養了你,可是你呢,為什麼害死了我的親生?孫兒。”

魏舟驀然瞪大了眼睛,退後了幾步。

不可能的,魏長風怎麼會知曉這件事??

這件事?本來是一樁秘密,本不該有人知曉的。

虞妍曾經?跟寧玉瑤說過,說魏舟殺扶紫秋並不是一時激動,又或者是被人算計。一個?人習慣用這樣手段去處理令他不快之事?,說明他本性就是如此。

魏舟在入九玄宗之前,在白梅林遇到虞妍之前,就已經?是這樣的人了。

他的手,一開始就沾染了鮮血。

魏長風是收養魏舟的恩人,他獨子走火入魔早亡,後來絕了情愛之事?,也再無?彆的子女。不過他那?兒子死之前,曾經?給魏長風留下一個?孫兒的。

那?個?孫兒名?叫魏宣,資質遠不如魏舟,可卻是魏長風的親孫子。

可入九玄宗的名?額卻隻有一個?。

044

魏長風自然從沒有露出什麼猙獰的真麵目, 讓魏舟將名額讓給自己親孫子,他更沒有使絆子耍手段對魏舟下黑手。

人皆有私心,魏長風當?然也並不例外, 如若是自己的親孫兒中選,他內心可能會更加高興。

但無論如何, 魏長風也不至於違背自己道德, 做出什?麼不體?麵之事。

他甚至還恐魏舟內心芥蒂, 竭力在?魏舟麵前掩飾。

可魏家其他人卻說,魏長風這個好?人未免做得太過了。如若魏長風並未收留魏舟,沒有悉心栽培,便沒人跟他這個孫兒爭奪。

還有人說,如若魏舟知恩圖報, 就應該退出, 使得恩人之孫能夠中?選。

但魏舟從無退縮念頭, 也不覺得自己需要顧忌什?麼恩義。

非但如此, 他還要萬無一失, 他生怕有滴點機會毀了自己前程。

他想要出人頭地,誰也不能損毀他的錦繡前程。

魏舟也不願將自己前程賭在?彆人的善良與心胸上, 哪怕這個人是魏長風。

所以, 他選擇害死魏長風唯一的孫子, 也是自己恩人在?這世上唯一的嫡親血脈。

當?魏舟不發瘋時?,他也算得上是沉著冷靜。

就好?似他逼虞妍走火入魔,又?借機伏殺扶紫秋,將不利於自己之物?一樣樣除掉。

那天, 他就在?魏舟的衣襟上悄悄塗抹了引獸香。

然後, 魏舟就整日在?魏家的練武場上練武,很多人都瞧見他了, 他也絕不可能是殺人凶手。

後來便傳來了魏宣的死訊。

這一切好?似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是也不是,除了引獸香,是他言語挑撥,使得魏宣憤而獵獸,渴望證明自己。

他隻不過對魏宣說,說如若可以,自己願意念著情意讓讓他。至於入雲海莽林獵獸,那就不必了,對於魏宣還十分危險。

換做一個秉性可惡的人,說不定會接受魏舟建議,將這讓來的名額欣然受之。但魏長風的孫兒品行?顯然不錯,而且年?紀也輕,自尊心也很強。

被魏舟幾?句話挑唆,他本來還有些猶豫,接著就不管不顧去了雲海莽林。

然後他就死了。

於是,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魏舟便可安然無憂,再?不必有絲毫的擔心。

魏長風當?然是十分傷心,可他仍支持病體?,給魏舟寫了薦信,說魏家推舉出最優秀的年?輕弟子是魏舟。

那封薦信寫完,魏長風甚至還嘔了血,信紙上也沾染了點點血汙。

於是這封書?信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魏舟其實也並不是沒有愧疚,不過卻並不後悔。再?來一次,他仍然是會這麼做。

他本來就是魏家最出色的少年?郎。

那時?他滿懷歡喜,到了九玄宗。前程是光明澄亮的,這樣子閃閃發光,令人不覺心馳神搖。

那麼就算有些許愧疚,亦是蕩然無存。

在?閃閃發光前程麵前,那一切都顯得並不重要了。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總是會有一些犧牲的。

可是現在?,魏長風卻在?自己麵前,控訴自己的那些醜惡的舊事。

早知曉,自己就不救他了。

魏長風的病根是親孫子之死催動的。

人越老就越開始心軟,早年?喪子和晚年?喪孫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以至於魏長風氣息紊亂,走火入魔,甚是有可能就此隕落。

那日虞妍伴隨他回去魏家,少女握著魏舟的手,發覺魏舟手掌在?發抖。那時?懵懂單純的女郎並不知曉魏舟的心思,隻道魏舟是滿心擔心,惶恐不安。

她以為魏舟是在?擔心自己恩人,故而不免對魏舟生出了幾?分憐惜之情。

這個無知且天真的女孩子自然不知曉魏舟真正的心思。

那時?魏舟的一顆心也起伏不定,他一會兒盼著對方活,可一會兒又?指望對方死。

他是對魏長風生出了幾?分歉疚之意,所以那份心情才這樣複雜。

如果魏長風死了,他便再?也不回魏家,因為他對魏家其他的人並沒有什?麼感情。於是這樣一來,自己就能漸漸淡忘這些,就連那絲愧疚也能不再?記得。

於是那些隻是一些過去,是他修行?道路上的一顆小小的踏腳石,不值得十分在?意。

天長日久,天高海闊,屬於那個小家族的一切,漸漸也能拋諸腦後,不複記憶。

那些心思在?魏舟心裡流轉,十分糾結複雜。

以至於魏長風醒過來,他多少也有幾?分歡喜之情,不至於因而失落。

後來他與虞妍定親,那一刻,他多少有些認命了,且心底仿佛生出了暫時?的安寧。

有那麼一瞬,他是想著與虞妍結為道侶,和這個不算聰明,且有些笨拙的女修這樣過一輩子。

隻要自己對虞妍笑一笑,虞妍頓時?便露出喜不自勝的表情。這樣,似乎也是不錯。

好?似從來沒有人這麼珍視自己。

可是這世事變得太快,魏舟的心變得更快。

在?魏家時?,他跟虞妍並肩而坐,看著太陽西下,仿佛也品出了幾?分安寧,似乎多少也有些歲月靜好?。

可等到回到了仙盟,回到了九玄宗,那些感覺又?不一樣。

寧師妹清純可愛,很多人都喜歡她。當?她聽聞自己定親消息,麵上也不覺透出了幾?分黯然神傷。他知曉寧師妹心裡是有自己的,隻是造化弄人。

他還看到寧師妹黯然神傷時?,有彆的修士討好?於她,竭力使她歡喜。

魏舟亦越發不能加以容忍。

再?後來,他已經尋不出許婚時?候的平靜,不願意再?與虞妍在?一起。

風很大?,吹得他心口的燭火亂顫。

再?然後就是自己落得如此處境,這時?候魏長風卻是出現了,並且翻騰出舊事,開始審判自己。

他還是從前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樣,隻是神色怪異,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魏長風也不像是平日裡的樣子,反倒像是一縷幽魂,似是冤魂索命。

魏長風的唇瓣一開一合:“老夫被你害死,你在?想什?麼。”

魏舟麵色越發怪異且扭曲,他在?想什?麼?

那一次回魏家,他心思那樣的複雜,而他究竟在?想什?麼呢?

那時?候他想,魏爺爺已經老了。

伴隨修為的衰敗,魏長風已經無力維持麵容年?輕,漸漸變成一副衰老的樣子。

這樣老了的樣子真是難看。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而自己,是絕不能那樣的。他不能老,不能死,不能輸,一定要不斷前進,攀上最高的頂峰。

他越發對力量生出渴望。

這樣惡念源源不斷,催動魏舟身?體?裡的傀儡珠,更使其雙瞳赤紅一片。

真正的魏長風當?然已經死了。

這時?魏家已設了靈堂,全族拜祭。

魏長風生前是個寬仁厚道之人,故而全族上下無不對他十分感念,心底更是極之不舍。

前日裡魏長風引動舊傷,險些有走火入魔之虞,幸得魏舟與虞妍前來,帶來了雲浮宮之靈藥,方才為魏長風壓傷續命。

未曾想,直到昨日,魏長風居然又?內傷發作,乃至於情形十分之凶險。

這似乎也並不算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魏長風的身?體?一直都極不好?,更何況這些日子,也傳來了魏舟跟虞妍之間的分分合合。

當?初魏舟跟虞妍之婚約,是魏長風一手撮合。而後兩人竟鬨成如此地步,乃至於反目成仇,彼此極為仇恨對方。魏長風見到這麼些個風風雨雨,也不能說是一點感觸都沒有。

也許他的身?體?,終究像是虞妍跟魏舟之間的情分,最終還是支持不住。

那時?候,魏舟涉嫌殺害扶紫秋之事甚至還未來得及傳來魏家。

旁人也不敢再?告訴魏長風這場噩耗。@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自從魏宣死了後,魏長風就將魏舟視為唯一的希望。魏家其他人亦是如此,指望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可是現在?,伴隨魏舟罪名已經確定,這些也都不過是癡想,做不得數了。

棺槨裡並無屍骨,隻有一罐骨灰,

這於魏家而言,本是禮數不合的。

魏家修士故去,原該裹入棺槨,送去山墳之中?供奉。但魏家幾?個高層卻知曉,魏長風不得不如此。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魏長風確實是走火入魔而死,可惜他死了後,一身?皮卻被人割了下來,隻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軀。

如此情景,哪能使人不在?意?

於是便有人猜測,魏長風是被魏舟所累,故而屍體?方才形成如此情形。

魏舟年?少不知輕重,得罪的人也太多了。雲浮宮是仙盟三大?宗門之一,魏舟竟也是隨隨便便得罪,竟半點不知避忌。

你這般得罪人家,也怨不得旁人遷怒。

魏長風被人死後毀屍,說不準就是刻意報複,有意使人如此。

那些心思流轉間,亦令人內心不覺生出了縷縷感慨。

據聞扶紫秋不就是被魏舟所殺,又?死而毀屍,遮掩種種痕跡。魏長風死後亦是如此,亦難免使得人生出此番聯想。

無論如何,魏舟在?仙盟鬨出的那些事,實是過於可怖。魏家上下也想著能避則避,不與之扯上半點乾係。

刑台那樣斷,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大?約也不會錯到哪裡去。魏舟也並不像是彆人冤枉,衛氏隻是一個小家族,跟魏舟劃清界限也許便是最好?的結果。

魏氏族人這樣想時?,囚洞之中?的魏舟卻已雙眸赤紅,神智漸漸喪失。

他手指一動,竟從自己身?軀之中?抽出一根血淋淋的鎖身?絲。

凡刑台囚徒,皆以此封住功體?,以免鬨騰出什?麼意外。

更何況魏舟本便是九玄宗雙璧之一,修為在?年?輕一輩之中?本就十分出挑。

如此,也是為了以策安全。

那鎖身?絲深入丹田,稍稍一動,便有鑽心刺骨之疼,更會令受者渾身?酸軟。

可如今魏舟卻仿佛體?會不到其中?之苦楚,宛如無知無覺一般,一寸寸的將鎖身?絲這般抽了出來。

那鎖身?絲上猶自沾染了晶瑩的血珠,卻被魏舟隨意一揮,化作飛灰齏粉。

魏舟發冠已碎,齊腰發絲根根散下,這一根根發絲竟逐步化作晶瑩的雪白,襯著紅眼血膚麵孔,使他宛如妖魔一般。

此刻他全無自己思緒,又?或者說,此刻的他已然被自己暴戾情緒所控,滿心儘是殺伐之意。

魏舟已經化出了自己的法劍,此刻無論是誰擋在?他跟前,皆會被他就此除之,斬殺於自己銳劍之下。

魏舟那雙眸子更不由得灼灼生輝,流轉縷縷寒意。

隻是他步出刑洞,那些刑台弟子或倒或伏,皆已受了暗算,不能加以阻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魏舟離去。

暗中?卻有一道身?影暗暗窺探,作為鬼月宗的密探,林寂藏頭露尾,並不為自己暗算這些同門而感到愧疚。

這本便是孟雪殊之計劃,魏舟既然被種下了傀儡珠,幕後之人必然會想到魏舟失控之事。隻要魏舟發狂,必定會有人出麵善後。

到時?候順藤摸瓜,這幕後之人也必然能呼之欲出。

更何況魔化後的魏舟實力更強上三分,這些刑台弟子縱然並未被自己暗算,也絕不會是魏舟對手。

那他們至多也不過是魏舟手下亡魂。

論來,自己似也還救了這些人一命。

那片手掌輕輕一揭,一張薄若蟬翼的皮就被這樣輕輕揭下來,那赫然正是死去的魏長風的皮。

接著這片皮囊便被妖火所焚燒,進而這般化作飛灰,再?不留半點痕跡。

誰也不知曉,之前死去的魏長風曾有“活過來”,甚至挑動了魏舟心魔,宛如壓倒駱駝最後一根稻草,使得魏舟淪為血傀儡。

這仙盟和平得太久,也安寧得太久。

和平值得被讚頌,可有時?太多的和平卻使世界好?似一泓死水,暮氣沉沉。

入魔的殪崋魏舟就好?似一把發瘋的劍,終於還是將整個仙盟攪起些該有的波瀾。

這時?節,孟雪殊不由得輕輕抬起頭,緩緩說道:“是這時?候了——”

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這樣飛過來,碰了碰孟雪殊的手指頭,又?輕盈的消融。

孟雪殊身?側放著一幾?,幾?上有一玉盤,那玉盤裡放置了冰。

冰上鎮酒,能透人心脾。

孟雪殊取了一枚薄荷酒,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他麵上的麵具隨其心念,就此灰化,露出真容。

那張臉除了微微蒼白了些,生得極為俊美。

這冰室之中?,竟因此蓬蓽生輝。

若他戴著麵具還有三分的邪氣,如今卻是一副上品仙士的模樣,令人為之心醉,不由得因此心折。

可他卻如此漫不經心,隨意操縱魏舟入魔,就好?似把玩棋盤上棋子,如此隨心所欲,任意妄為。

魏舟自然意識不到自己乃是棋子,猶自咬牙切齒,竭力奔跑。

可他奔跑的方向卻是受人控製的,因為他本來就是一枚棋子。

有人在?暗暗引導著他。

叮,叮咚叮——

那樣兒的鈴聲響動,似藏在?濃霧裡,似是模糊,又?似格外的清晰。

每個血傀儡都有屬於自己的血鈴,以此操控。

每一枚血鈴皆有自己獨特的音色,使得相應的血傀儡加以感應,以此可操縱。

伴隨這零零碎碎的鈴聲,魏舟受其驅動,向著鈴聲方向前行?。

而這時?候,衛嫣然正在?趕回九玄宗的路上。

她今日剛認了爹,這忽如其來的親情令衛嫣然容光煥發,令她內心抑鬱一掃而空。

原來自己還有這麼大?本錢!

自己是父親唯一的親人,她喜滋滋的想,爹爹會為自己做到哪一步呢?

她本來就是個喜歡試探彆人底線,乃至於趁勢得到自己想要的那種人。如今有這樣的身?份,衛嫣然自然想著將能利用的皆利用一二。

當?她想著以後的好?日子時?候,衛嫣然唇角亦不覺泛起了甜甜的笑容,那樣開心的樣子,顯得她當?真像個天真無邪的可愛女孩兒。

她甚至想要哼哼歌,哼自己小時?候學?的鄉間童謠,那時?候她還沒來仙盟,不知曉自己以後還有這般的錦繡尊貴。

自己可太會投胎了!

可不知怎的,她回九玄宗的路上卻浮起了濃霧。

仙盟很少會起霧的,靈域是風水寶地,所以這裡的天氣也總是風和日麗,連陰雨霏霏的天氣都很少見。

可現在?,天空之中?卻結起了詭異的濃霧,灰蒙蒙的霧氣竟似有幾?分不吉之意。

這樣的霧氣裡,卻傳來了詭異的鈴聲。

叮咚,叮咚叮——

下一刻,一道身?影就出現在?了衛嫣然的麵前。

是白發赤目的魏舟。

045

衛嫣然當然跟魏舟有過一些交集。

她喜歡過魏舟, 那些感情很淺薄,也可以說是很虛榮。

自己?是仙盟最尊貴的仙子,自然應該得到仙盟最美好的東西。

就譬如說?魏舟, 便是自己應許之物。

那時候她需要魏舟來點綴自己?,而不是讓魏舟在虞妍跟寧玉瑤兩人?之?間反複橫跳。

可能?是血脈傳承的關係, 衛嫣然也?對挑撥離間十分嫻熟。

就好似她私底下告訴虞妍, 魏舟的真愛是寧玉瑤。

而在魏舟質問時, 她又嘲弄魏舟為了利益,在虞妍麵前卑躬屈膝,強自忍耐。

對於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她也?不會卑躬屈膝,反而是大肆嘲弄。

那日, 她滿含譏諷對魏舟說?道?:“魏師兄不是心裡喜歡寧玉瑤, 怎麼還跟虞少主訂了親?想來, 是因為雲浮宮的功法與靈藥實在是太多了, 魏師兄實在是能?屈能?伸, 最後還是伏低做小,認清現?實。”

她這樣說?時, 眼睛裡皆是嘲諷的光輝, 她說?:“從前我還對魏師兄有幾分興致, 可一看到魏師兄對虞妍百般討好的樣子,我便失了興致,也?就這樣兒吧。”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會當麵嘲諷魏舟的,大約也?隻有衛嫣然一個?。

彆人?就算議論紛紛, 本也?會這樣一二, 在私底下這般議論。

有時候惡言一句傷人?寒,那些惡毒的言語不單單是會傷人?, 還會催動被嘲諷者內心之?惡念。

魏舟曾有一刻跟虞妍相?守的心思?,終究也?是煙消雲散。

知曉了寧玉瑤的事,以虞妍的尊嚴,也?不能?裝作沒聽到,她不能?當這一切不存在。

而魏舟呢,也?不可能?“忍氣吞聲”解釋。

再?後來,又有衛嫣然這些挑撥離間的話?。

衛嫣然是沒有親手殺人?,可是有時候謀人?性命並?不必當真見血的。

就像衛嫣然私底下沾沾自喜,十分得意的那樣。她隻會幸災樂禍,高興鬨得沸沸揚揚,甚至鬨出人?命。

衛嫣然生命的最後一刻,窺見的是魏舟殺氣騰騰的劍光。

然後霧終於散了,雲散霧歇,陽光又落在這片大地之?上。

衛嫣然的屍體輕飄飄的散落在地上,她的血猶未乾,眼珠瞪得大大,散在地上的身軀卻已然是四分五裂。

魏舟殺了她,再?將她大卸八塊,宛如五馬分屍。

驚恐的表情凝結在衛嫣然的麵頰上,恍惚間她好似仍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一些都是那樣的突然,她年輕而惡毒的生命就這般猝不及防的離她而去。

於是其結果就像她跟衛九思?哭訴那樣,她不去寒冰之?獄受苦。

那時候衛九思?也?加以應允,說?她不會入寒冰之?獄。

殿中的蠟燭輕輕的搖曳,收到消息的衛九思?卻是驀然睜開?雙眼。

他一雙眼深沉得沒有一絲感情,隻剩下算計,又或者說?是對自己?一些處境的思?量。

他不想讓寧玉瑤活,除了修無情道?,更多的居然是對他如今處境的思?索。

說?到底,既然對衛嫣然沒有什?麼多餘感情,那麼修到如此境界,寧玉瑤死或者不死,仿佛也?並?沒有太多差彆。

可朱小月在斬仙台上胡言亂語,對衛九思?的名聲卻是有損。他這個?刑主名聲一向都是很好的,擁有了好名聲,才有爭奪仙盟盟主的把握。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