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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未婚妻

東方不敗帶上一頂紗質冪籬, 又照了照鏡子,自覺看不出本來模樣,才與李尋歡攜手出門。

在樓上看見那禿頭財主, 他訝然笑道:“這人,不就是”

向問天容貌大改, 也許可以糊弄一般人,但他們兩個都是習慣看骨相識人,且本就留心向問天的行蹤, 仔細看幾眼自然就能識破。

李尋歡微微點頭,拉著他的手下樓, 在大堂內找了處位置坐下,叫了早點。

李尋歡額外要了一壺酒, 倒了一杯,正要喝, 有人走過來道:“沒想到此地也有好酒之人, 兄台, 可願對飲?”

竟是易容改扮過的向問天,他站在李尋歡麵前, 拱手彎腰,語氣既恭謹又自帶一副說不出的豪邁之感。

李尋歡自然含笑答應。

向問天在對麵坐下, 從腰間解下一個酒囊,打開,遞給李尋歡道:“兄台, 可識得此酒?”

李尋歡接過來,隻覺酒香撲鼻, 隱隱帶著點兒果香,喜道:“這莫不是傳說中的猴兒酒?”

向問天拍手讚道:“果然行家!這是我三個月前在峨眉山猴山上偶然得的, 一直沒舍得吃,原來卻是為了等待今日的有緣人啊!”

他話中籠絡之意甚重,李尋歡言笑晏晏,與他你來我往地客套。

兩人對飲一杯,向問天放下酒杯,道:“在下童化金,敢問兄台高姓?”

他用了假名,李尋歡卻大大方方地道:“在下李尋歡!”

向問天從懷中摸出一幅畫卷,遞與李尋歡道:“這畫中人可是李兄?”

李尋歡點頭笑道:“這畫形神具備,確是在下無疑!”

東方不敗正喝水,聽他誇自己的畫,小小地嗆咳了一下。

李尋歡忙轉身為他撫背,柔聲探問:“可要緊?”

冪籬下的臉紅了,東方不敗輕聲道:“不妨事。”

他嗓音壓的很低,不熟悉的人根本聽不出男女之彆。

向問天似乎此時方看見他,向李尋歡道:“這位是?”

“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李尋歡很自然地為身邊人倒了一杯水,遞到東方不敗唇邊,喂他喝下。

待他咳喘平息,才轉頭繼續與向問天交談。

東方不敗麵紅心熱,這聲“未婚妻”簡直要讓他一顆心從腔子裡跳出來,終究顧忌向問天在場,隻作害羞的樣子,垂頭不語。

向問天起身拱手道:“原來是嫂夫人,失敬失敬!賢伉儷相處情深,實在讓人歆羨。”

東方不敗心道:你諾大年紀,也好意思叫出這聲嫂夫人?

他並不起身,隻是點頭回應。

向問天雖驚訝於他的冷漠,但礙於女眷身份,也不好究問,更不便細瞧,倒是沒看出破綻。

李尋歡笑道:“內子素來不愛與人來往,怠慢了。”

向問天連道不敢,又問:“不知李兄弟和日月神教有何恩怨?為何會被畫像通緝?”

“李兄”這麼快就成了“李兄弟”?東方不敗借著冪籬的掩護,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這向問天常年被放逐在外,竟然對黑木崖上的事兒如此熟悉,教內高層必有他的內應,隻不知他出現在這家小客棧是為了李尋歡還是丹青生?

“唉,”李尋歡假意歎道,“不過是言語之間得罪了他們教主,便被追得亡命天涯,如何敢有恩怨?”

向問天拍桌道:“日月神教當年赫赫揚揚,震懾江湖,如今卻隻敢做這樣挾私報複的陰私勾當!”

他話中不掩貶低之意,李尋歡擔心東方不敗生氣,便暗暗握住他一隻手,正要繼續套話。

丹青生從樓上下來了,睡眼惺忪地在旁邊桌子坐下,要了早飯,慢慢地吃。

向問天瞧見他,忽然一改話題,和李尋歡談論起畫來:“江湖事不便細說,我看李兄弟也是書畫裡的行家。愚兄最近剛得了幅畫,還煩請李兄弟品鑒品鑒。”

說罷,他從身後包袱中拿出一個卷軸,打開來給李尋歡看。

李尋歡看了,不由驚道:“這竟是北宋範寬的溪山旅行圖!”

那丹青生本在沒滋沒味地扒拉一個包子,聽得此言,也被吸引過目光,突然大叫一聲,衝過來向向問天道:“這是真跡,你一個土財主,從何得來?”

向問天見他來勢洶洶,假作驚恐之狀,要收起畫卷。

那丹青生哪裡肯讓,運力於掌,便來抓他的胳膊,卻是手指一震,被一股柔和的力道彈開。

他一時不信,又要來拉,被向問天側身避過。

丹青生這一抓一拉,都使上了絕頂功夫,卻被一彈一避化解,心知遇到了行家,忙拱手道:“兄台,在下彆無他意,不過想借畫一看而已!”

向問天道:“在下的酒隻和朋友喝,畫也隻給朋友看!”

說著,徑直坐下,拿起酒囊,給自己和李尋歡各倒了一杯酒,歎道:“好酒,可惜囊裡隻剩下一杯。”

丹青生除了愛畫如命,還是個酒鬼,聞到酒香,大喜道:“這可是峨眉峰上的短尾猴兒酒”

“正是,閣下竟然也懂酒?”向問天看了他一眼,歎道,“可惜,可惜!”

丹青生道:“為何可惜?”

“可惜你不是我的朋友,”向問天跌足長歎,“否則,這杯酒不是正有了好去處?”

說罷,就要將酒囊中那杯酒傾在地上。

丹青生在黑木崖上呆了一個多月,不過吃些日常茶飯薄酒而已,嘴裡早淡出個鳥來。

此時眼見如此好酒,他哪裡還忍得住,忙道:“相遇便是緣,同桌既是友,我為什麼不能是你的朋友?”

東方不敗見他一步步地上鉤,不由暗罵:蠢貨!

李尋歡捏了下他的手心,暗示不要管他們。

向問天卻還要繼續吊丹青生的胃口:“做我的朋友,可是一世不得反悔的!”

丹青生忙道:“不悔!不悔!又有畫又有酒,我要交的正是你這樣的朋友!”

向問天這才把酒囊給他,丹青生珍而重之地倒在自己杯子裡,忙忙地送至口邊。

向問天舉杯道:“為了朋友二字,乾杯!”

李尋歡與他碰了一下,丹青生也隻得碰了杯,一口口細細飲下,砸吧著嘴道:“可惜我不能離開杭州,否則也必定和兄台一般到峨眉山上去弄些好酒!”

向問天道:“那有什麼難的?咱們既然成了朋友,以後我隻要有了好酒,縱然遠在天南海北,也要拿來與你二位分享!”

丹青生感動得眼淚汪汪,連聲道:“好好好!日後兩位到了杭州,一定要到舍下,嘗一嘗我收藏的好酒!”

向問天笑道:“我是個無所事事的閒人,隨時都可以赴約。”

他又問李尋歡:“李兄弟要去哪裡?”

李尋歡笑道:“不過是趁婚前無家累,與內子遊山玩水,倒也沒什麼目的地。”

向問天一拍手,向丹青生道:“那麼,便擇日不如撞日,咱們就一起去杭州吧?”

丹青生苦著臉,目光流連道向問天包袱裡畫軸,一咬牙,道:“甚好,正好小弟可以做個東道!”

東方不敗簡直要氣笑了,隻因被李尋歡握著手,才沒有跳起來削了他的腦袋。

四人一起吃了早餐,護送丹青生的四個紫衫衛士也走了下來。

向問天拿出一疊金葉子,交給那跟著他的年輕人,吩咐道:“應二,給這位姑娘買一輛馬車,再給我這幾位好朋友挑幾匹駿馬。”

李尋歡忙道:“童兄太客氣了,在下帶有盤纏”

不待他說完,向問天已經揮手打斷道:“兄弟若看得起哥哥,就切莫推辭。路上但有不舒適之處,一定要說出來,就是給哥哥麵子了。”

他一副財大氣粗的土財主模樣,李尋歡也不好拆穿,隻作回房收拾行李,與東方不敗攜手上了樓。

向問天與丹青生說說笑笑,到仿佛真的是一對好朋友。

回到房間,東方不敗歎道:“這丹青生簡直毫無腦子,一杯酒、一幅畫就被騙了去,若不是咱們跟了來,任我行鐵定要被向問天救出生天呢!”

他摟住李尋歡的胳膊,換了一副笑模樣,道:“幸虧有你,不然我還真的要吃虧呢!”

李尋歡柔聲道:“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吃虧的。”

二人目光相觸,晨光透過窗戶灑了在對方身上,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

門外敲門聲起,店小二在門外道:“公子,夫人!樓下那位大爺請您二位下去呢!”

東方不敗靠在李尋歡肩上道:“咱們乾脆彆管他了,就此隱居山水,自在一生!”

李尋歡笑道:“事情總要解決,況且,這樣一路跟著向左使,看他表演設計彆人,不也是很有趣嗎?”

東方不敗想了想,道:“好吧,正好順路探一下他的同黨是誰,隻希望他這一路彆太煩我們!”

第032章 飛刀出手

向問天頗為識情知趣, 除了李尋歡騎馬時與他閒聊幾句,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敷衍丹青生,對坐在馬車上的“李夫人”, 幾乎算是敬而遠之。

丹青生下崖時惶恐不安,生怕被任我行的舊黨識破劫持, 被向問天奉承了兩三日,飄飄然找不到北,哪裡還記得什麼顧忌, 將自己住處情形幾乎倒了個乾淨。

李尋歡與東方不敗也不去管他們,兩人自成一體, 當真遊山玩水起來。

在自己的世界裡,李尋歡也去過不少地方, 如今一路南下,風景相似, 人卻不同, 不由得心生感歎, 將自己當年去過的地方都講給東方聽。

這日黃昏,到了河南地界, 因路上貪看風景,眾人隻趕得上在一破舊小鎮落腳。

這小鎮叫做白沙鎮, 鎮上唯一的客棧便叫做白沙客棧。

眾人在客棧門口下了馬,並無客店夥計迎出來做生意,向問天手下的那年輕人應二進去探看一回, 出來苦笑道:“老爺,裡麵有兩路人馬在對峙呢, 店掌櫃和夥計們,都嚇得躲起來了。”

向問天轉身向丹青生笑道:“好兄弟, 這可如何是好?”

丹青生道:“管他什麼人馬,咱們進去請他們挪地就是了!”

說罷,當先走了進去。

向問天又看李尋歡,李尋歡笑道:“童兄先請!”

向問天正要探問李尋歡的根底,見他願意卷入麻煩,正中下懷,推讓著一起走了進去。

李尋歡與東方不敗攜手走進客棧大堂,隻見裡麵空間甚小,不過擺了三張桌子,卻都坐滿了人。

一桌坐著丹青生,一桌坐著四個黃衫漢子,另一桌坐著一個中年人,帶著兩個穿男裝的小姑娘。

那中年人竟是劉正風。

李尋歡隻是看了一眼,便握住東方不敗的手,與向問天在丹青生一桌坐下。

丹青生有意不看室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叫道:“掌櫃的,拿酒菜來吃!”

店掌櫃是個花白頭發的老人,哆哆嗦嗦地從櫃台後探出半顆腦袋,顫聲道:“客官,要什麼酒菜”

“要山珍海味你做的出來嗎?”丹青生大大咧咧道,“隻管把你們這山野小店中拿的出手的菜品,擺幾樣上來,囉嗦什麼?”

掌櫃戰戰兢兢,答應一聲,縮著頭從櫃台後麵跑掉了。

一個唇上留有鼠須的黃衫漢子道:“這位客人,你若隻想吃飯喝酒,還是彆處去吧?若是想替武林敗類出頭,儘管留下!”

說罷輕輕一掌拍在桌麵上,桐木桌麵上竟均勻地裂出四道裂紋。

這手功夫甚有門道,桐木質脆,這桌子又有些年頭,就算是尋常武林人士,使上些力道也能將其拍碎。

這黃衫漢子發掌甚輕,又隻使得桌麵裂而不碎,依然穩穩當當站立原地,上麵的茶水甚至都沒晃一下,顯然是極厲害的內功心法。

丹青生心下一驚,數日來被向問天吹捧得找不著北的腦袋也清醒了些,心道,我在梅莊還肩負大任,無謂招惹這些不相乾的人。

那漢子見他不語認慫,冷哼一聲,向劉正風道:“劉師兄,你還是隨我們到嵩山走一趟吧!若當真查明是令愛年幼無知,誤交魔教妖女,左盟主必會秉公處理的。”

劉正風皺眉道:“費師兄,你從河北追我到河南,難道就是為了小女結交的小朋友?”

那黃衫漢子正是嵩山派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赫赫有名的十三太保之一大嵩陽手費彬。

費彬冷笑一聲道:“這小朋友可是姓曲?”

坐在劉正風左手的小姑娘脆聲道:“我便是姓曲,就因為我姓曲,你就要為難劉公公和劉姐姐嗎?”

費彬冷笑道:“你若是姓彆的曲倒也無所謂,可惜是曲洋的曲!”

他霍然起身,向劉正風道:“十日前,平定州,如意酒樓門口,你與那姓曲的魔頭拉拉扯扯。曲魔頭告訴你,因要替東方魔頭協理教務,不便與你回衡山去,又將這小女娃托付給你,是也不是?”

聽到這話,李尋歡、東方不敗不由得對望一眼,向問天唇角卻露出一絲笑意。

劉正風默然不語,費彬繼續道:“你與那曲魔頭依依惜彆,又讓他轉告那東方不敗,將來有緣,還要合奏一曲,是也不是?”

劉正風麵色灰敗,向問天聽到“東方不敗”四字,忍不住咳了一聲。

“咱們幾個在河北本是要辦彆的事,幸而天理昭彰,讓咱們撞到你和曲魔頭暗通款曲,又勾結東方不敗,要對咱們五嶽劍派不利”

劉正風截斷他話頭,道:“我與曲大哥、東方先生皆是以音律相交,從未有勾結對付五嶽劍派之語啊!”

坐在費彬上首的黃衫胖子慢條斯理道:“東方不敗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你竟稱他為先生?還說沒有勾結?”

劉正風自知失言,隻得垂頭不語。

那胖子卻和緩了語氣,道:“劉師兄,你若是交出那姓曲的妖女,隨咱們回嵩山自首,看在衡山莫師兄的麵子上,左盟主必會從輕發落,就此網開一麵也未可知?”

劉正風歎道:“丁師兄,這一路,我已百般解釋。你們若是堅決不信,劉某也無可奈何。”

他目光轉向身邊的兩個小姑娘,緩緩道:“這女娃娃是我摯友之孫,我豈能交於居心叵測之人?丁師兄,費師兄!你們要抓劉某,劉某聽你處置便罷。隻是這兩個小女娃,還望你們憐她們無知,放她們一條生路。”

費彬冷笑道:“魔教餘孽,人人得而誅之!”

說罷,長劍出鞘,飛身便要取那姓曲的女娃娃性命,那女娃娃驚叫一聲,幸而劉正風早有準備,挺身持蕭一擋。

其餘三個黃衫漢子皆站起身來,呼喝道:“劉正風,你竟敢當眾維護魔教妖人!”

那胖子丁勉已持劍攻了上來,他名列十三太保之首,手上功夫比起費彬隻強不弱。

他看劉正風護持甚嚴,將曲姓女娃護在身後,與費彬戰在一起。

他發出的一劍便隻是在劉正風麵前一晃,轉而就要刺入她女兒後心。

劉正風一手拉著曲非煙,一手拔劍抵住費彬,眼見丁勉劍尖指著女兒後心,頓時心肝皆碎,大聲道:“丁師兄,幼女何辜?”

曲姓女娃也大叫道:“劉姐姐!”

丁勉並不開口,費彬冷笑道:“與邪魔外道稱姐道妹,死有餘辜!”

劉正風女兒隻是個身手平平的纖弱女子,眼見她父親雙目皆是驚恐,忙縱身前躍,卻哪裡躲得過丁勉的劍光。

丁勉劍勢洶洶,已觸及她背心衣物,卻隻覺手腕一麻,一柄輕薄的飛刀不知何時紮在自己的手腕上。

另一邊,費彬也大叫一聲,捂住手腕痛呼道:“是誰偷襲?”

他手上,竟赫然也紮著一柄飛刀。

李尋歡起身拱手道:“諸位,在下一行人趕了一天的路,隻想在這客棧中吃一頓熱飯,睡個好覺而已。你們這樣動刀動劍,砸桌碎椅,又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喊打喊殺,實在有礙觀瞻啊!”

他微微一笑:“還請諸位換個地方吧!”

丁勉、費彬皆是嵩山派一流好手,竟無聲無息地著了他的道,且手腕低垂,顯然用劍的手被一刀廢了。

向問天、丹青生震驚地看著李尋歡,仿佛第一次看清他似的。

東方不敗倒了杯茶,嘗了一口,若無其事地向李尋歡笑道:“茶涼了,我去後院讓人燒些熱的來!”

說罷,起身,閒庭走步般穿過目呲欲裂的丁勉、費彬等人,徑直向後院去了。

費彬捂著手腕,嘶吼道:“你是什麼人?什麼來頭?竟敢傷我嵩山派的人?”

李尋歡笑著拱手道:“在下李尋歡,不過是一個來投宿的客人而已。”

費彬大吼一聲,與他們同來的兩個黃衫漢子一起持劍向李尋歡衝來。

這兩人武功雖不及丁勉、費彬,隻是嵩山派的二階弟子,身手卻是連左冷禪都要讚賞的。

隻見二人劍勢迅疾,仿佛兩個光團,霎時將李尋歡籠罩在內。

向問天假作驚駭,閃到一邊,想要再試下李尋歡的深淺。

李尋歡身若遊龍,眾人眼前一花,他已旋身退出劍團,化掌為刀,敲在兩人背後。

兩個黃衫漢子撲地摔倒,丁勉、費彬麵麵相覷,丹青生早已驚得張大了嘴巴。

丁勉勉力抱拳道:“李尋歡是吧?嵩山派改日必要請教!”

說罷,對費彬使了個眼色,兩人用還完好的手,一人扶起一個黃衫人,匆匆走出客棧。

向問天笑道:“李兄弟這一手飛刀絕技,即便是自號天下第一人的東方不敗,怕也要自愧不如。”

東方不敗已經從後院叫了掌櫃、夥計進來,冷聲道:“把大堂收拾乾淨,送上好的酒菜上來!”

老掌櫃連聲稱好,忙忙地帶著人去忙活。

劉正風正要上前向李尋歡道謝,見他們竟真的還要住店用飯,忙道:“恩公,此地正屬嵩山派勢力範圍,他們人多勢眾,難免要來聒噪。不如幾位隨在下再行一程,到了下個鎮子,再有在下做東,請諸位吃飯休息。”

李尋歡笑道:“如今天色已晚,此地又荒涼偏僻,咱們身邊都有女眷,何必再折騰?”

東方不敗走到他身邊,兩人並肩站定。

李尋歡向眾人笑道:“放心吧,李某擔保,今夜必不會有人來找麻煩。”

第033章 令狐與平之

劉正風的女兒尚且驚魂未定, 曲姓女娃正抱著她的胳膊安慰,聽到李尋歡這話,回頭眨著大眼睛笑道:“李大哥?為什麼今夜無事呢?”

她笑容甜美, 嗓音清脆,店內諸人都忍不住想, 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幸而沒被那幾個人害死。

李尋歡笑意更溫柔了些,道:“此地離嵩山尚有一段距離, 他們沒那麼快找來幫手。”

“對!”劉正風道:“況且嵩山派功夫比得過這兩人的,並沒有幾個, 左冷禪也不會輕易調他們離開嵩山?”

聞言,老掌櫃抹去頭上的汗, 長出一口氣道:“既如此,小店做東, 請諸位大俠吃頓好的, 明日也好趕路!”

向問天笑道:“掌櫃的, 我這位李兄弟今夜這一出手,免了你多少裝修費用?你不請咱們多住幾天, 怎麼反而要急著打發客人呢?”

他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一出,店內眾人皆笑。

劉正風道:“諸位恩公要去哪裡?接下來的一應開銷, 皆著落在下身上。”

說罷,轉頭對那老掌櫃道:“這家店今兒個我包了,煩請掌櫃的快些整治酒菜, 收拾客房出來。”

老掌櫃道:“客棧甚小,總共也就六間客房, 還有兩間房的客人沒退房呢!他們是兄弟倆,下午一起出去了, 想是就快回來了。”

應二道:“您老也太沒眼力界兒了,放著這麼幾位大俠、財主不接待,反而把房間訂給不知名的野小子,還不快把房間收拾出來?等他們回來自有人會打發。”

他是向問天的隨從,老掌櫃隻得為難地看著向問天,向問天但笑不語。

李尋歡笑道:“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怎麼能趕住下的客人呢?既然還有四間房,咱們這些人擠一擠也就是了。”

曲姓女娃拉著劉正風女兒,蹦蹦跳跳走過來,向東方不敗笑道:“美人姐姐,我叫曲非煙,這位是劉家姐姐劉菁,你晚上住我們房裡好嗎?”

東方不敗握住李尋歡的手,低聲道:“我和我夫君在一起。”

“哇!原來你們是一對兒,”曲非煙看著兩人,笑道:“我本還想李大哥這樣的人才,誰能配得上他呢?看見姐姐,才知道什麼是男才女貌,珠聯璧合!”

東方不敗見她說話好聽,微微一笑,道:“你也很可愛。”

向問天道:“既如此,李兄弟伉儷一間,兩位姑娘一間,我和丹青生老弟,還有這位劉大俠一間。”

丹青生哼了一聲,道:“我不習慣和人擠在一起,何況還有四位紫衫兄弟呢,他們可不是能輕易敷衍的人。”

老掌櫃唯唯諾諾道:“若諸位不嫌棄,樓下還有間大通鋪”

丹青生眉毛一立,就要發火,門外忽有聲音道:“掌櫃的不用為難,我的房間讓出來就是了!”

話音未落,已走進來一年輕人,十八、九歲年紀,麵容俊朗,身形高大。

“我們兄弟出去辦了點兒事,店裡就多了這許多好朋友,“他環視眾人,大笑道:“今夜月色甚好,以天為蓋、以地為鋪也十分舒爽,何必一定要憋在屋子裡?”

他神態間頗有一股瀟灑不羈的氣質,李尋歡頓時大生好感,笑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恰逢月圓之夜,適宜飲酒賞月。掌櫃的,我們的房間也不必了,拿房費抵兩壇酒就是了!”

那年輕人哈哈大笑,抱拳行禮道:“痛快痛快!在下令狐衝,不知兄台貴姓高名?”

李尋歡回禮笑道:“李尋歡!”

兩人相視而笑,皆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向問天一拍桌子道:“也算我一個,掌櫃的,搬張桌子到院子裡去,我們要喝個通宵!”

令狐衝身後的人走了進來,卻是一個頗有年紀的中年人,皺眉道:“大師哥,明日還要趕路,仔細喝多了酒,耽誤行程。”

眾人見他一把年紀,卻要叫令狐衝這個年輕人師哥,都有些驚奇,經驗老道者立刻明白他多半是半路投師。

令狐衝揮手道:“勞師弟自去歇息吧,明日耽誤不了事兒。”

曲非煙也拍手笑道:“我也要,劉姐姐,咱們也出去賞月吧?”

“你們倆不許出門,吃了飯就回房休息。”劉正風低喝一聲,又排出兩大錠銀子,向掌櫃道:“今夜的酒錢、飯錢、房錢,可夠嗎?”

老掌櫃忙點頭,收了銀子,讓夥計們端出酒飯來,在大堂內擺了一桌,又看著夥計們搬了桌椅出去,在院中平整處支上了,擺了滿滿一桌。

李尋歡握著東方不敗的手,低聲道:“你若累了,可先去歇息。”

東方不敗柔柔一笑,與他攜手當先走了出去。

令狐衝、向問天、劉正風隨後,丹青生見夥計們搬了數十壇酒出去,酒癮發作,也跟了出來。

六人在院中坐定,三輪酒過,劉正風先頂不住了,被聞聲出來的曲非煙、劉菁扶回去休息。

再喝兩輪,丹青生滿口開始胡言亂語,向問天借機將他帶走,送回房間打探情報去了。

唯有李尋歡、令狐衝還坐在原地,推杯換盞,東方不敗倚在李尋歡身旁,偶爾也喝一杯。

令狐衝年紀輕輕,談論起江湖軼事自有一番豪邁瀟灑,兩人酒逢知己千杯少,越說越投機,乾脆一人拿了一壇酒,縱身躍上房頂。

令狐衝已有五分醉意,見李尋歡身邊的紅衣女子,躍身上房時身姿飄逸輕靈,坐在李尋歡身邊卻不言不語,間或拿出手帕子替夫君拭去額間汗水,大起豔羨之意,讚道:

“尋常女子見丈夫飲酒,要麼不聞不問,要麼嘮叨埋怨。李大哥,你這位夫人真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

李尋歡握住東方不敗的手,帶著醉意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東方不敗將麵頰倚在他肩頭,含羞不語。

李尋歡心道:眾人都當我倆是夫妻,我難道就如此讓他名不正言不順地跟著我嗎?到底不妥,還是得儘快成親才是!

他輕撫東方鬢發,柔聲道:“困了嗎?要不要下去睡一會兒?”

東方不敗搖頭道:“我要和你在一處。”

見他們夫妻如此恩愛,單身狗令狐衝心底一聲長歎:可惜小師妹還是個小女娃娃!

直喝到東方既白,李尋歡、令狐衝依然酒興甚濃,東方不敗卻已倚在李尋歡身上睡著了。

李尋歡解下自己身上披風,將他裹起來,抱在懷裡,向令狐衝笑道:“令狐賢弟,我帶內子找地方休息一會兒,咱們改日再喝吧!”

令狐衝戀戀不舍道:“李大哥,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兒?咱們可還能同路?”

聽李尋歡說要去杭州,令狐衝便去找師弟勞德諾商量,要與他們同行到洛陽再分路。

勞德諾一番猶豫後,也就同意了。

原來,近兩個月來,魔教數次向名門正派釋放善意,且在民間多有懲惡揚善之舉,如此詭異舉動,五嶽劍派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令狐衝與二師弟勞德諾,乃至嵩山派的丁勉、費彬,皆是奉命到河北平定州附近打探情況。

兩人直到黑木崖附近,見當地一片安靜祥和,甚至有魔教教徒開辦義莊、義診、義學,周圍百姓皆是讚不絕口,也不由得相信魔教當真要改過從善,並無師父推測的陰謀詭計。

既然如此,他們無需急著回華山複命,略拐一點兒路到洛陽也無不可。

劉正風三人回衡山也要過洛陽,眾人就此一起上路,一直走到洛陽,皆是風平浪靜,沒有一個嵩山派的人來尋仇。

令狐衝與李尋歡已結為摯交,見他們要在此地盤桓幾日,便送了封信先回華山,自己停留下來,每日與李大哥喝酒賞景,好不愜意。

這日,三人正在白馬寺遊玩,剛行至天王殿,忽聽有人叫道:“李大哥!”

三人停步回頭,隻見一個少年大步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道:“李大哥,果然是你!”

李尋歡定睛一看,竟是他在福州結識的林平之,笑道:“你怎麼在這裡?”

林平之好容易喘勻了氣,笑道:“我替母親來探望外祖,今日與表兄弟們出來上香。剛在寺門外,就遠遠看見像你,忙撇下表兄弟們來追。偏你們腳程又快,追了這一路才終於趕上了。”

他大約十三、四歲年紀,眉清目秀,又穿著一身淡黃色蜀錦衣服,愈發顯得容顏如玉,光彩照人。

聽他語氣親昵,東方不敗低聲道:“尋歡,這人是誰?”

李尋歡笑容一凝,他此前趕往福州查探之事,並未告知過東方不敗。

令狐衝也道:“好俊俏的小公子!李大哥,是你家兄弟嗎?”

林平之俊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李尋歡笑道:“東方,令狐賢弟,這位是我在福州結識的小朋友林平之。”

又向林平之介紹了令狐衝、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本就對令狐衝的黏糊勁兒有些不滿,又眼睜睜看著加入了林平之,三人遊成了四人遊,愈發有些不樂。

晚上回到客棧,他躺下麵牆睡下,也不理李尋歡。

李尋歡哪裡不明白他的心思,低聲勸哄道:“等任我行的事兒一了,咱們就撇開一切,隻兩人遊山玩水如何?”

東方不敗歎道:“你是個愛交朋友的人,天天守著我,豈不無趣?”

李尋歡將他身子輕輕搬轉過來,柔聲道:“守著你,就是世間最有樂趣的事兒。”

東方不敗低笑一聲,悠悠道:“那麼,你去福州是怎麼回事兒?”

第034章 生死時刻

此事李尋歡已有準備, 便笑道:“我到這個世界時,就落腳在福州,幸而結識了這位林少鏢頭, 才沒有討飯上黑木崖呢!”

東方不敗頓時心疼了,忙拉住他手道:“可有挨餓受委屈?”

見李尋歡含笑搖頭, 他才放下一顆心來,偎在李尋歡懷裡道:“改日再見到那姓林的孩子,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李尋歡心念一動, 暗道:我若就此將林平之托付給東方照看,也許既能免除林家的滅門, 又能讓東方今後不至於孤單無趣。

轉念一想:東方武功雖高,到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若因此給他帶來麻煩豈不得不償失?

他輕撫他濃密順滑的發絲,隻覺得各種放心不下, 如今還不到一個月, 已經如此難解難分, 一年後,又如何舍得他?

翌日一早, 令狐衝做東,邀請眾人到東城綠竹巷一家小店吃飯, 並道:“聽我師弟說,那家糟得好鵝掌,掌櫃的又釀得好梅子酒。我們師兄弟今日要轉路向西, 就當是離彆宴吧!”

眾人這一路大魚大肉吃得正膩,聽說有這麼新奇有趣的小店, 瞬間口舌生津,紛紛響應。

當下, 便由勞德諾在前引路,李尋歡、東方不敗、令狐衝、向問天、劉正風等人跟隨在後,過了幾條小街,到了一條小巷子附近。

遠遠看到好大一片綠竹叢,斜斜伸出一竿酒幡,迎風招展。

劉正風讚道:“好地方,可惜做了酒館!”

東方不敗低聲向李尋歡道:“咱們在黑水鎮的小院子,也很好啊!”

李尋歡柔聲道:“不錯,特彆是你讓人打的那道籬笆牆,如今想是已爬滿牽牛花了。”

兩人相視一笑,想起如今能日日相見,不需再寄望於書信留言,都覺心頭無限甜蜜。

勞德諾引著眾人進去,隻見裡麵有五間小舍,左二右三,均以粗竹子架成。

院內放著一長長的青石刻就水池,裡麵種著數十株水仙花,卻又似比尋常水仙大一些,白花綠葉,香氣撲鼻。

廊下擺著一套檀木桌椅,香氣幽微,勞德諾請眾人分主賓坐下。

曲非煙與劉菁在院中轉了一圈,回來笑道:“我看這幾間小舍裡桌椅皆是以粗竹打造,招待咱們的卻是檀木桌椅,看來這酒館主人與勞大哥關係甚好呀!”

勞德諾一向沉默寡言,聞言隻是道:“還行吧。”

丹青生道:“這廊下桌椅雖華貴,到底不如竹桌椅渾然天成!”

勞德諾乾脆裝作沒聽見。

向問天笑道:“勞賢弟,這地方可難找的很呐!”

勞德諾淡淡道:“在下投師華山前,曾在洛陽小住過兩年,故而知道這處小店。此地掌櫃與我有些淵源,聽說我要宴客,專門推了預訂的幾桌客人。”

聽他如此說,眾人方明白為何今日一桌他客也沒有了。

兩個五大三粗的夥計搬了一壇酒上來,拍開泥封,酒香四溢,立刻引得令狐衝等一眾酒鬼轟然叫好。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顫巍巍地端著一套細瓷酒具上來。

令狐衝忙起身去接,生怕他把喝酒的家夥打碎了。

兩個夥計又送上數個小瓷壇,眾人打開,見每個壇中皆是金燦燦的兩隻糟鵝掌,盛在瓷壇裡,卻也彆致有趣。

勞德諾端起酒壇,為眾人倒上酒,自己端起一杯道:“諸位,這就是梅子酒了,我先乾為敬!”

說罷,仰頭喝了,眾人見他喝完一杯,麵不改色地坐下,也都喝了一杯。

酒過三盞,店家夥計卻遲遲不上下酒菜,勞德諾道:“諸位稍待,待我出去催一催!”

他轉入一間小舍背後,卻再無蹤影了。

丹青生向令狐衝道:“小兄弟,咱們為了你這頓離彆宴,可是專門空了半天肚子,不會幾杯水酒、兩隻鵝掌就打發了吧?”

令狐衝有些尷尬,拱手道:“在下這位師弟最是沉穩可靠的,想是有了什麼變故,待我去看一看。”

說罷,要站起身來,卻身子一晃,頹然坐下。

眾人大驚,頓時都覺出頭暈來,跟著丹青生的一個紫衫侍者率先運氣調息,卻“哇”地一聲吐出口鮮血,昏死過去。

李尋歡心念疾轉,忙道:“大家切莫運氣!”

兩個女孩子花容失色,曲非煙驚叫起來:“咱們中了什麼毒?”

東方不敗靠在李尋歡身上,低聲道:“我頭暈得緊,你呢?”

李尋歡剛要回答,一人突然走了進來,陰惻惻笑道:“哪一位若想到閻王殿打前站,儘可運功驅毒!”

正是那上酒具的老頭子,他摘下花白頭套,抹去臉上偽裝,挺直腰板,現出本來麵目來。

劉正風驚道:“費彬?!”

費彬冷笑道:“劉師兄,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隻得親自再來迎你!”

“不過,”他環視一周,將目光落在李尋歡身上,“在處置你之前,咱們須得先招待下這位好朋友。閣下廢了我用劍的手,我該如何報答你呢?”

李尋歡淡淡道:“你若有能耐,儘可以也取了我的手去!”

費彬輕嗤一聲,剛要說話,五個黃衫漢子走了進來,先合力屏息將那一池水仙抬了出去,

李尋歡心道,大家夥兒中的毒八成和這盆植物有關,卻不知是什麼?

五個黃衫漢子又一起走了回來,其中一個道:“費師兄,何必與他們囉嗦,一起殺了就是!”

眾人皆暗道不妙,白沙鎮一役後,嵩山派的人久不出現,大家夥兒多已放鬆警惕,沒想到他們竟能隱忍至今,設下如此圈套。

有多疑如向問天、東方不敗等人,都將目光轉向令狐衝,心道:這人是華山弟子,與他師弟多半就是內應。

令狐衝見諸人生疑,又驚又怒,向費彬大聲道:“你們是嵩山派弟子?咱們五嶽劍派堂堂正正,豈能做這樣背後偷襲的勾當?”

一個黃衫漢子問道:“你是哪一派的?”

令狐衝道:“我是華山派嶽掌門大弟子令狐衝!就算你們和李大哥有仇,當麵鼓對麵鑼地打一場,才不失名門正派的本色!”

“華山派的?”費彬冷笑道,“和邪魔歪道稱兄道弟,死有餘辜!”

他左手抽出長劍,劍尖顫巍巍地指著李尋歡,厲聲道:“姓李的,今日我便要報廢手之仇!”

李尋歡歎道:“我當日留你一命,致使眾位朋友落難,合當該有此報!”

東方不敗搖頭道:“大家夥兒生死有命,要怪也隻應怪背地偷襲的小人!”

“小人?你既稱我小人,我便小人到底!”費彬近前一步,劍尖指著他頭上冪籬,“你是他的女人?遮頭蓋臉,彆是個醜八怪吧?”

李尋歡緩緩道:“費彬,你若想還留著左手,就彆動不該動的人!”

費彬怒道:“我偏要動她,還要大動特動……”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李尋歡指尖上,竟然多了一柄飛刀。

費彬退後一步,強笑道:“你已經中了毒,運功即死,哪裡還發得出飛刀?”

李尋歡淡淡道:“死之前,總還能帶走一個!”

其餘五個黃衫漢子麵麵相覷,其中年輕些的,道:“費師叔,這人飛刀當真如此厲害?”

費彬舉起右手,冷冷道:“若不是他厲害,就是我和你丁師叔太過不濟嘍?”

年輕漢子吃了一驚,忙道:“師侄絕無這個意思!”

他們見費彬不動,哪個還敢上前,眾人一時僵持。

良久,費彬拍了拍手,在廊下坐下道:“反正我們不趕時間,等你們毒發身亡就是了。”

東方不敗靠在李尋歡肩上,低聲道:“尋歡,倘若咱們就這樣死了,也算至死不渝了。”

李尋歡柔聲道:“放心,我永遠陪著你。”

曲非煙本是睜大眼睛,怒目盯著費彬,聽他二人真情流露,不由淚盈於睫道:“為何好人,沒有好報呢?李大哥,都怪我們連累了你!”

李尋歡搖搖頭,笑道:“應當責怪的,唯有做錯事的人才對!”

令狐衝撐著站起身道:“我勞師弟呢?你們是不是殺了他?”

費彬嗤笑一聲,並不理他。

向問天歎道:“令狐兄弟,這不明擺著,你那好師弟和他們是一夥兒的!”

劉正風向令狐衝道:“賢侄,咱們五嶽劍派,也並非人人都是令師一般的正人君子,你那師弟定是被嵩山派給收買了!”

令狐衝身形一晃,怒道:“我不相信,勞師弟不是這樣的人!”

忽又有一個老頭子走了進來,佝僂著腰,粗手大腳的樣子,也不看廊下眾人,徑直往西邊廊簷下奔去。

那年輕黃衫漢子道:“老頭兒,你房子已被我們征用了,又回來做甚?”

老者好似沒聽見,待那黃衫漢子大聲吆喝了一遍,他才瞪起一雙渾濁老眼,甕聲甕氣道:

“你們隻說用一天,小老兒是個篾匠,還要掙錢糊口。有人要買竹筐,小老兒隻得回來拿!”

“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黃衫漢子緩緩拔出背後長劍,“這可怨不得我們!”

那老篾匠仿佛聾了一般,隻顧低頭拉他那一摞編好的竹筐。

眼看長劍就要刺穿老篾匠後心,令狐衝不由驚叫起來:“老人家!小心背後!”

曲非煙、劉菁同聲尖叫起來。

第035章 任大小姐

劉正風怒道:“費師兄, 這老人家手無縛雞之力,難道嵩山派現在連普通老百姓也不放過嗎?”

費彬冷笑道:“他今日丟了性命,全是拜劉師兄勾結魔人所致!”

令狐衝大聲道:“強詞奪理, 無恥至極!”

那黃衫漢子的長劍已刺破無辜老者衣衫,曲非煙等人皆閉上眼睛, 不忍再看。

隻聽“噗通”一聲,人體跌地之聲傳來。

曲非煙含淚睜開眼睛,卻見老篾匠已拿起竹筐, 正顫巍巍地往外走。

五個黃衫漢子與費彬皆爛泥般癱在地上。

一個嬌美的小姑娘跳出來笑道:“有趣!害人的反而自己倒在地上,難道是良心太痛, 身不由己?”

竟是應在黑木崖上協理教務的任盈盈。

費彬咬牙道:“妖女!你使得什麼妖法?”

“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任盈盈笑著上前, 俯視費彬,叉腰道, “中毒的滋味, 是不是彆有一番風味啊?”

費彬氣得幾乎吐血, 怒道:“妖女,就算你藥翻了我們, 也休想救你的朋友!過得一時三刻,他們就要與我們陪葬了!”

任盈盈笑道:“他們是死是活, 關我什麼事?我又不認得他們,隻是看你不順眼罷了!”

見用解藥拿捏無效,費彬一時氣結。

任盈盈從懷裡摸出一把小刀, 慢慢轉到剛剛持劍要殺老篾匠的年輕漢子麵前,輕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一邊說, 一邊拿小刀在他眼睛、鼻子上慢慢比劃,似乎要測量如何下手。

年輕漢子滿眼驚恐之色:“我, 我叫狄修!”

“哦,”任盈盈笑道,“有娃娃沒有啊?”

狄修哭道:“我還沒有娶親呢!”

“可惜!可惜!”任盈盈一刀下去,割掉了狄修的一隻耳朵。

狄修慘叫起來,卻因為手腳癱軟,無法用手去捂,隻能任鮮血流了一地。

任盈盈站起身,笑道:“不知一個人身體裡能有多少血?咱們今日正好見識一下!”

她轉身走到其餘四個黃衫人身邊,再不看狄修一眼。

眼見自己血液汩汩流出,狄修心理崩潰,嚎叫道:“姑娘,女俠!解藥就是我們剛搬出去的那一池花!用根莖調清水服下即可!”

費彬氣得大叫:“蠢貨!蠢貨!”

任盈盈眨眼笑道:“一株花既可作毒藥,又能當解藥?本姑娘可從未聽說過”

“是真的!這花叫作醉仙靈芙,他們坐的桌椅是奇鯪香木製成的,兩種花本身無毒,香氣混在一起就成了劇毒!”狄修深怕她不信,越說越細,“是左盟主無意間從西域得到的,傳言是當年明教教主張無忌發現的,我絕對沒有說謊!”

任盈盈歎道:“看你這蠢樣,諒也編不出這樣的謊話!”

她先將眾人中間那張木桌子搬了出去,扔掉,又扶著眾人起身,將椅子一張張丟了出去,如此往返幾次,額間已有細細的汗珠。

令狐衝不忍道:“咱們費點兒勁,走出去就是了,如何隻讓姑娘你一人勞累?”

任盈盈抹去香汗,笑道:“你們還有走動的勁兒麼?還是不要輕易挪動的好!”

說罷,蹦蹦跳跳地走到後院去了。

不一會兒,她端了兩碗混著紫色根須、綠色球莖的水進來,先灌狄修喝了一碗,等了一會兒,見無事,才喂曲非煙、劉菁兩個姑娘服下。

曲非煙喝了藥,哭道 :“盈”

觸及任盈盈阻止的眼神,忙改口道:“嚶,謝謝姐姐!”

任盈盈微微一笑,又轉去後院,調了幾碗,喂令狐衝、劉正風等人服下。

李尋歡見她又到後院弄藥,心下暗驚:接下來這碗必定是我和東方的,她認出東方,會不會就此不給他解藥呢?

幸而,解藥十分有效,曲非煙撐著站了起來,接過任盈盈手中的一碗藥,拿給李尋歡道:“李大哥,我喂你喝藥!”

李尋歡忙道:“先喂我夫人!”

曲非煙輕笑一聲,將藥從冪籬下遞給東方不敗,讚道:“姐姐真是好福氣,李大哥心裡眼裡隻有你呢!”

東方不敗懂得李尋歡心意,喝了半碗,撐著接過剩下半碗,勉力喂到李尋歡麵前,低聲道:“快喝吧!”

李尋歡喝了藥,見任盈盈正一邊喂向問天喝藥,一邊交換眼神,然後故作陌生地分開。

原來向問天在黑木崖上的內應果然是她!隻不知她這次出現在洛陽,又是有什麼計劃?

眾人喝了藥,過得半個時辰,頭暈之症已解,卻依然周身乏力。

劉菁見狄修嚇得可憐,便走過去,用自己手帕替他裹好耳朵。

狄修哭道:“謝謝姑娘!請姑娘行善積德,替我們說個情,讓那位女俠放我們走吧!”

劉菁為難道:“這,我和這位姑娘素不相識啊,怎好說情呢?”

忽聽劉正風道:“菁兒,過來!”

劉菁隻得抱歉地笑笑,走回到父親身邊。

劉正風正色道:“不要節外生枝,仔細再給救命恩人招惹禍端!”

劉菁點點頭,四處看了看,驚道:“那位姑娘和李大哥他們都不見了!”

一間小舍裡,李尋歡攬著東方不敗慢慢坐下,歎道:“若是今日連累你有個好歹,我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寧啊!”

“我倒是不怕,”東方不敗偎著他,低聲道:“隻要和你在一起,便是即刻死了也是歡歡喜喜!”

李尋歡低頭隔著冪籬親吻他鬢發,柔聲道:“我卻舍不得,咱們還有許多好日子沒有一起度過呢!”

劫後餘生,他愈發覺出懷中人的重要,隻想長長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東方不敗輕“嗯”一聲,轉身揭開一角冪籬,仰起光潔如玉的下頜,雙唇微顫。

李尋歡這次沒有猶豫,俯首含住柔軟唇瓣,細細撫慰碾磨。

窗外忽然發出一聲輕響,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東方不敗低語道:“是盈盈,她對我的身形甚為熟悉,必是看出了一些。方才,咱們進來時,她就遠遠跟在後麵。”

兩人唇齒分開,隻以鼻尖輕輕相觸,李尋歡笑道:“你既然知道,還讓她一個小姑娘,看見咱們這樣?”

東方不敗輕笑道:“我不信你沒看見,她既想求證冪籬下的身份,我豈能不掀開給她看一點兒?”

李尋歡退開了些,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你這叫故布疑陣,她現在必然更不信你是她的東方叔叔了!”

東方不敗哼了一聲,道:“隻許她勾結向問天算計我,不許我算計她嗎?”

原來他也想到了,任盈盈出現在這裡絕不是偶然,也許她一路就跟著他們呢!

李尋歡歎了口氣,低聲道:“她這次畢竟救了咱們的性命”

“所以,”東方不敗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細語道,“我一定會報答她,你甭管了,隻等著與我逍遙江湖就罷了!”

兩人又膩歪一會兒,李尋歡讓東方在屋裡休息,自己走了出來。

恰逢令狐衝正向任盈盈詢問,那一乾嵩山派門人的處置之法。

任盈盈小臉依然透著些微紅,笑語卻已清脆自然:“我不過是個過路人,見他們要向無辜的老篾匠出手,才出手管了這樁閒事。你們現在既然已經恢複,這些惡人就交你們處理吧!”

她頓了頓,又加一句:“隻是一條,切莫遺禍此間主人!”

說罷,向眾人拱手道彆,又向李尋歡微微一笑,飛身幾步,飄然遠去。

令狐衝歎道:“這姑娘小小年紀,輕功當真不俗,又有一股俠義心腸,我輩望塵莫及啊!”

眾人點頭稱是,又一起討論起費彬等人如何處置。

令狐衝道:“他們雖有惡心,到底沒造成惡果,不如廢了武功,放他們回去吧?”

“放他們回去給那左冷禪通風報信?”向問天冷笑道,“好叫嵩山派的人來把這老篾匠,那救人的小姑娘,以及咱們這些人通通斬草除根?!”

丹青生道:“殺了了事!”

劉菁驚叫一聲,劉正風低頭不語。

曲非煙道:“先殺了那姓費的,他剛還要非禮李大哥的夫人呢,不是好人!”

眾人見如此說,都回頭看李尋歡,似乎寄望於他直接出手把這些人砍了似的。

費彬趴在地上,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狄修又痛哭求饒。

另外四個黃衫漢子中最年長的一位道:“劉師兄,咱們隻是奉左盟主號令行事,並沒有真的殺傷你們。如今,你當真要見死不救嗎?”

其餘三個黃衫漢子也哀聲討饒。

劉正風認出最年長那位是嵩山十三太保中的鐘鎮,其他三個雖認不出名字,也頗為麵熟,都是往年五嶽聚會時打過照麵的。

聽他們言辭懇切,劉正風歎道:“非是劉某心狠,實在是怕牽連了這些朋友!”

令狐衝忽大聲道:“我勞師弟呢?你們把他弄到哪裡去了?”

費彬冷笑一聲,剛要開口。

門外跌跌撞撞進來一人,叫道:“大師哥,你們還好嗎?我剛被嵩山派的人暗算了!”

第036章 七個小妾

眾人看時, 見勞德諾滿頭是血,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走至費彬身邊,勞德諾忽然一掌拍在他後心, 費彬慘叫一聲,當場斃命。

令狐衝驚道:“你, 你怎把他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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