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月朗星稀的夜空突然劃過一抹紅色閃電,像把染血的白刃破開天空,緊隨而至的驚雷如在耳邊乍響的鑼,震得人耳膜生疼。
啪!
吳啟整個人連同藥碗一起摔到石階下,碎瓷片刮破了他的左臉,疼得他冷嘶了兩聲。
張德福訓罵吳啟:“毛手毛腳!”
“管家,這、這雷太嚇人了!”
“大驚小怪,還不快去給小公子再熬一碗。”
“是。”吳啟匆忙擦掉臉上的血,連滾帶爬地跑了。
又一抹紅色閃電劃破夜空。
沈府的華屋美舍、碧瓦飛簷在乍亮的瞬間仿佛浸染在血色中。
張德福眯眼望著天。
“天降異象啊,莫非哪個神仙在渡劫?不對,神仙渡劫哪會這般嚇人,有也該是魔才對。”
……
君瀾苑坐落於沈府東側,廊腰縵回,香徑蜿蜒,是沈府中最有山水意境的雅致院落。
吳啟端著新盛的藥,小心翼翼走到正房前,敲了又敲,沒聽到屋子裡有回應。
真是奇怪了,常伺候在公子身邊的四大丫鬟和兩名小廝怎麼都不見蹤影。
公子倒是喜靜,偶爾有不許外人打擾的時候,難不成這次連屋外頭都不讓站人了?
吳啟不敢貿然闖入,再敲了敲門。
咚!咚!咚!
還是沒回應。
“公子?公子?”吳啟逐漸提高音量,對著門喊。
屋內燭火通明,發出微不可聞的劈啪聲。
黃梨木螭虎雕紋的羅漢榻上,斜躺著一名身穿單薄中衣的少年。
少年膚白如紙,眉目精致,像是神匠精心描繪出的漂亮人偶,有著超越世俗的美態,卻死氣沉沉的沒有一絲活氣。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六具屍體,四女二男,女子的胸口和男子的臀部都被劃得血肉模糊,鮮紅的血以屍體為中心在地麵畫圈,不斷地蔓延擴大。
大片的血跡染紅了青玉磚地麵,越來越濃鬱的血腥氣充斥著整個房間。
最後一道紅色閃電劃過時,榻上紙偶似的少年驟然睜眼!
屋內古色古香,陳設清貴雅致,還算宜人。窗台前擺放著一盆天目鬆盆景,疏影蒼髯,蟠虯蔥鬱,倒有幾分神仙珍愛的意境。
沈惟慕赤腳下地,一腳又一腳地踩在黏膩的鮮血上無知無覺。
看著銅鏡裡與自己有八分似的容貌,沈惟慕目光略滯了一瞬,便恢複正常。
他又轉生了。
“公子?容小人冒犯,先進屋了。”門外再度傳來吳啟的喊聲。
沈惟慕恍若未聞,專注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手抵在衣角處,猛地一拽,白色中衣四分五裂,一道青紫色的掌印赫然顯現在胸口。
這就是死因了。
身中奇毒,心脈阻塞,加之受這樣一掌,五臟俱裂,才命絕歸西。
身為魔尊,沈惟慕本有不死之魂,即便進了這樣殘破的身體,軀體也會自己動痊愈任他驅使。
然仙魔大戰後,他身受噬魂咒毒害,加上兩次異世轉生消耗過大,現在的世界又靈氣稀薄,他恐怕難以立即修複好這具身體。
咳——
沈惟慕倏地嘔出一口血,慘白的唇染上血色後,顯得異常妖豔。
“公子?奴聽公子好像咳嗽了?公子讓人把門打開好不好?該喝藥了。”吳啟推門無果後,再度拍門急急地叫喚道。
沈惟慕用碎衣擦淨嘴角,從容地走到衣櫃前,選了件乾淨的白袍穿在身上。
【叮——檢測到凶案發生,八卦界麵已開啟!】
【在京畿沈府小公子沈惟慕的寢房內,四名大丫鬟和兩名小廝全部身亡,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或胸口或臀部被刀劃爛,地麵血流成河。
沈小公子身中一掌,魂飛命絕身未死。屋內窗門緊閉,全部上閂,其他物品整齊完好,整個房間看起來像是一間密室。】
【八卦一:半月前,沈小公子身中的奇毒是大丫鬟清秋所下,她是暗影閣排名第一殺手,現已有孕三月,孩子是今科探花段碑的。】
【八卦二:凶手喜歡清秋已久,今夜的凶殺是他與清秋共同策劃。為了減輕嫌疑和隱藏身份,凶手特意使出了他隱藏已久的絕學碎心掌。人殺完了,清秋卻翻臉不認人,凶手暴怒之下也將清秋殺害。】
【八卦三:小廝清風覬覦沈小公子美色已久,今夜他在沈小公子喝的湯裡加了助興藥,特意跟彆人換班守在房中,沒想到美事沒成,喪事倒成了。】
沈惟慕:“……”
這八卦界麵怎麼跟他過來了!
仙魔大戰後,沈惟慕初轉生為某破案遊戲裡一個提供重要八卦線索的NPC,該世界的修仙者們都愛玩這種遊戲,所以遊戲裡靈力充沛,他的魂魄受到了不少滋養。
但在剛剛,遊戲突然遭到致命病毒攻擊,他的護身法咒轉生訣被再次觸發,將他轉生到了現在這具軀體裡。
喉頭腥鹹上湧,沈惟慕又吐了一口血。
舌尖抵著上顎,後知後覺地回味著口中殘留的血味,沈惟慕愉悅地笑出了聲。
他有味覺了。
不知是天生,還是自嬰兒起受紅蓮業火焚化所致,沈惟慕從有記憶開始就沒有味覺,嘗不出世間百味,從不知仙桃瓊漿的滋味有多美。
以前哪怕換一具身體,也嘗不出味道來,這次卻不一樣了。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