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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與她的目的地更加相近的房間。

第275章 滄海一聲笑43

楚留香沿著那美麗的隧道走了沒?多久, 便來到了第二?個房間。

這個房間裡是一個棋盤。

卻不是普通的棋盤,而是一個碩大的棋盤,楚留香在見到這棋盤時候, 第一反應便是摸了摸鼻子?, 隻覺得哭笑不得。

這個棋盤是如此巨大, 占據了整個房間。

一個巨大的棋盤上擺著的,自然也是巨大的棋子?。

這裡麵的每一個棋子?, 都宛若一個石凳一般的巨大, 甚至於比石凳還要再大一圈。

楚留香身?形一躍,便落在了房間最高處的人一個露台。

他俯視著這棋盤,然後他立刻便看?出這棋盤上所?擺著的, 是一局殘局。

並且,這可?不是普通的殘局。

普通的棋局, 輸贏無非隻是一個名,而這西湖之下水牢裡的棋局,輸贏賭的卻是一條命。

贏了, 你便能夠走出去。

輸了,你便永遠留在這裡。

楚留香凝視著這局棋。

這局棋並不難解, 當然,或許僅僅是對他而言不算難解也說不定。畢竟這世界上本來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得到楚留香, 不是嗎?

沒?有人能騙到楚留香。

楚留香很?快便發現了這局棋的生門所?在的位置。

但是這卻是一個有風險的選擇。

或許,這局棋的生門, 也是這場生死賭約的生門,你若走對了棋, 自然可?以贏, 自然可?以離開這裡。

但是也或許,這所?謂的生門就?是一個陷阱。

因為要解棋局, 必走生門。那麼這個棋局的設計者,大可?以在生門的位置埋下機關,讓走了生門的人都隻能死在這裡,贏了棋局,卻輸了自己的性命,這還算作真正的贏嗎?

然後,這個棋局的設計者便會把真正的生門放在死門之中,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此?時此?刻,這兩種想法,應該怎麼選,便成為了楚留香麵前的問題。

而恰好的是,楚留香是一個很?懂人心?的人。

很?多人都對他說過這樣的話,英萬裡對他說過,陸小鳳對他說過,夏初兒也對他說過……

而根據楚留香這些天與夏初兒一支在觀察著梅莊四友的生活來看?,他知道黑白子?雖然愛棋如命,但卻不是一個心?術正直的人。

這些天,他時常發現黑白子?趁黃鐘公?不在的時候悄悄出入他的房間,想來,便是為了要走這水牢入口,為了去看?任我行。

他們梅莊四友,四個人全部都被要求看?管任我行。

他們四個本該是一體得……

黑白子?又究竟有什麼話,一定要瞞著自己的兄弟,悄悄的去見任我行呢?

楚留香此?前並沒?有想通這一點,但昨日?任盈盈向夏初兒講了吸星大法的存在,夏初兒又將這件事情講給了楚留香,那一瞬間,楚留香便明?白了一切。

沒?有人不渴望變強。

特彆是當能夠威震整個武林的吸星大法的唯一掌握者,就?在自己家裡,每一個貪心?的人,都沒?有辦法抵抗住這樣的誘惑。

而黑白子?,便碰巧是一個貪心?的人。

這世間,能夠抵抗誘惑,能夠有足夠的自製力讓自己不做錯事情的人,太少了。

黑白子?,顯然不能夠抵抗誘惑,也沒?有足夠的自製力。

倘若設計這棋局的人是丹青生或者禿筆翁,那麼他當真會把棋局的生路,也做成生命的生路。

可?是設計這棋局的人,是黑白子?。

所?以楚留香毫不懷疑,黑白子?一定會把這生死棋局,真正的生路,藏在這棋局的死路之中!

既然明?白了這一點,楚留香便不再浪費時間。他的身?形飛掠而下,不偏不倚的便落在了這棋局的死路之上!

他踩著那顆棋子?,臉上依然帶著溫柔的笑意,手中的折扇隨意的搖晃著。

他此?時此?刻所?站的這顆棋子?,便是這整個棋局,萬千解法之中最差的一招,隻要這一招下出,黑子?必定滿盤皆輸!

而站在黑子?之上的人,卻會活著。

隻聽一聲響動,是門開的聲音。

楚留香自然是楚留香。

他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人心?,他也是精通的。

他在那黑色棋子?之上身?形飛掠著,方才隻是凝視了一會兒這棋局,他便已經把接下來的每一步該如何?走全部記在了大腦之中。

所?以他此?時此?刻明?明?身?形飛掠的如同秋雁一般,但是他腳下的每一步,都是他早已經在大腦之中計算好的。

是這棋局之中,唯一一條能夠用最快的速度滿盤皆輸的路。

也是這棋局之中,唯一一條能夠用最快的速度走出困局的路。

他飄飄然的從?最後一枚棋子?該下的位置上踏過來,正好落在了門前。

他微微一笑,再次走進了這扇新出現的門。

夏初兒瞪著麵前的書法。

她崩潰道:“這是在做什麼!沒?完沒?了了是嗎!”

她方才才從?掛滿了畫卷的房間之中走出來,她並不能以自己的能力看?出那畫作的真偽,所?以她隻不過是投機取巧的找了一個看?穿人心?的方法,才從?方才那個房間裡順利出來。

誰知剛離開一個房間,便又陷入了另一個房間。

夏初兒:“……”

她看?不懂畫作沒?錯,但是難道她看?不懂畫作,她就?能看?懂書法嗎?

夏初兒無奈道:“寶貝,我第一次感覺到我這麼沒?用,我什麼都看?不懂。”

係統安慰道:“宿主,雖然你什麼都看?不懂,但是這世間一定不隻有你一個人什麼都看?不懂的,如果我這麼說,你會不會好受一點?”

夏初兒:“……”

她輕歎道:“謝謝你寶貝,但是你還是不要安慰我了。”

她需要的是一個人來告訴她,你不是笨蛋。

而不是告訴她,這個世界上笨蛋很?多,所?以你不要難過。

這麼看?來,係統安慰人的技術,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雖然它已經在很?努力的學習人類,但是它時常會說出的這樣的話語,總是讓夏初兒覺得它很?可?愛。

想到這裡,夏初兒忍不住笑出了聲。

係統:“……”

它隻以為夏初兒嘲笑它,於是它閉了嘴巴不想再和夏初兒講話。

但是它還是沒?忍住,安靜了沒?幾秒便好奇的開口道:“宿主,你方才那個房間裡,找出真跡畫作的方法不是很?好用嗎?你為什麼現在卻在猶豫?”

明?明?隻要再做一遍不就?好了?係統不解的想。

夏初兒輕聲道:“方才那個房間,和這個房間是相連通的。你會不會在這樣近距離的兩個房間裡安排一模一樣的陷阱?”

方才那畫作用了真跡與贗品來製作關卡,這些書法便絕對不會再用相同的套褲。

係統思索幾秒,然後道:“或許他們就?是要反其道而行呢?他們就?是知道大家會因為他們此?前用過這樣的方法,然後便故意排除這樣的方法,他們利用了我們這樣的心?理?,我們反而就?中計了。”

夏初兒聞言,溫柔一笑,道:“寶貝,你覺得這個房間是誰設計的?”

係統道:“禿筆翁?”

夏初兒道:“不錯。那麼你覺得以禿筆翁得思維,他能夠想得出你這麼複雜的想法嗎?”

係統回憶了一下禿筆翁總是樂樂嗬嗬,又醉醺醺的樣子?,然後道:“大概不會。”

它心?中不禁有些開心?。

它的宿主是在誇它聰明?嗎?

“所?以啊,這裡一定和上一個房間是不同的。”

夏初兒這麼說著,走上前去認真的觀察著這裡懸掛的每一幅書法。

然後她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我知道了!”

第276章 滄海一聲笑44

係統好奇道:“宿主, 你?發現了什?麼?“

夏初兒道:“這裡的每一幅書法都沒?有署名?。”

係統道:“所以呢?”

夏初兒道:“所以?證明這些書法一定是同一個人寫的。而會有這麼多書?法?擺在這離,隻有可能,這些都是禿筆翁的作品。”

“所以?這個房間的重點不在於?這些書?法?的真偽, 而在於?這些書?法?的擺放位置。”夏初兒道:“簡而言之, 這是?個拚圖。”

“拚圖?”係統更?加不解了。

夏初兒輕快道:“寶貝, 你?觀察一下?這些書?法?的內容。”

係統順著?她的話,再次觀察了這幾幅書?法?。

隻見這七幅書?法?上分彆書?寫著?:

詩筆多生習氣牽。

突兀波心倚翠空。

惟解漫天作雪飛。

夜深靜臥百蟲絕。

柳暗花明又一春。

青天雙瀑下?。

聽兩翁, 白雪寄新詞。

係統愣愣的看著?這些似乎根本毫無關係的古詩詞。

夏初兒已然伸手, 將這些書?法?儘數取下?來,然後把它們顛倒了位置,又儘數掛回了它們應該在的地方?。

就在她把最後這卷“夜深靜臥百蟲絕”掛好的一瞬間, 便隻見機關立刻啟動,一個出口?便憑空出現在了夏初兒麵前。

係統驚訝道:“這是?為什?麼!”

夏初兒笑吟吟道:“寶貝, 你?按照我現在掛好的順序,這樣讀,就豁然開朗啦。”

她又補充道:“第一幅書?法?讀第一個字, 第二幅書?法?讀第二個字,按照這樣的順序。”

係統循著?她的話, 讀道:“突,筆, 翁,天, 下?,一, 絕。”

夏初兒拍手道:“不錯!這就是?出口?的密碼!”

係統:“……”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禿筆翁更?自我陶醉的人嗎?

夏初兒笑吟吟道:“寶貝, 我是?不是?很棒?我並不是?隻會用飛刀,我也可以?用我的腦子。”

這天下?間, 根本沒?有任何玄機能夠逃得開她的眼睛。

她可以?懂人心,她也可以?懂字畫。

係統打趣道:“我又不是?楚留香,我才不會誇你?。”

夏初兒麵色一紅,道:“怎麼連你?都打趣我。”

她說著?,便順著?那個出現的出口?,再次走入了黑暗的隧道。

就在她走入隧道的一瞬間,夏初兒忽然感覺一陣殺氣自不遠處撲麵而來。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隨時做好黑暗之中遇到危險的準備,而就在這一瞬間,她又一次聽到了那鐵鏈的聲音。

她沿著?這聲音,越走越近。

隨著?這聲音越來越清晰,她才明白過來為何之前牆壁會震動,從而導致燭火的搖晃。因為她所聽到的鐵鏈的聲音,就是?有人在用鐵鏈敲擊著?牆壁的聲音。

一聲,又一聲。

每一下?都是?如此?用力,帶著?無法?言說的仇恨。

一種強烈到幾乎能把人徹底吞噬,焚燒殆儘的仇恨!

夏初兒心中一驚。

莫非是?……

恰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一陣風吹過,方?才還在一下?下?敲擊著?牆壁的鐵鏈竟然向著?她直直的飛來!

夏初兒幾乎是?瞬間就做出了反應,她提劍格擋,寒劍與粗重的鐵鏈相互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就在這一個瞬間,有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任前輩!”

就在這兩個聲音落在彼此?耳朵的一瞬間,兩個人俱是?一愣。

下?一秒,兩個人又異口?同?聲的驚訝道:

“令狐衝!”

“夏初兒!”

夏初兒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會在這漆黑一片的西?湖水牢之中遇到令狐衝。

而就這此?刻,有一個年邁而陌生的聲音,朗聲笑道:“好,好!老?夫在這裡被關了十年,還是?第一次見這裡這般熱鬨!”

夏初兒伸手取出了那顆此?前王總管從宮裡偷出來,轉交給葉孤城,葉孤城拿來說服楚留香,最後又落在她手裡的夜明珠。

自從她有了夜明珠之後,便再也沒?有問係統商店兌換過手電。

因為她的夜明珠是?如此?奪目,如此?美麗。

這世間再也沒?有任何光芒,能比夜明珠還要璀璨。

既然自己有這麼好的夜明珠,她當然不會再使用那些平平無奇的手電筒。

就在她把這顆夜明珠拿出來的一瞬間,整個水牢瞬間被照亮。

夏初兒今天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衣裙,裙擺是?由夢幻的薄紗製成,其上繪製著?無數淺粉色的花瓣,肩膀和腰間都懸掛著?珍珠與琉璃做成的配飾……她的頭發上也插著?一枝淺粉色的花,與她今日?的裙子很是?相配,那是?今晨楚留香幫她紮頭發的時候,隨手為她插上去的。

但總而言之,她今天很美。

很飄逸,很浪漫。

而她此?時此?刻手中正捧著?一顆夜明珠。夜明珠的光芒是?如此?明亮,卻又如此?柔和,如此?皎白……與女孩此?刻絕倫的美麗,浪漫的氣質,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

這般奪目的夜明珠,在她麵前,似乎也隻有陪襯的作用。

令狐衝一時有些看呆了。

夏初兒卻在饒有興趣的看著?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年約五十歲的男人,他的手上戴著?厚重的鐵鏈,他的琵琶骨上還有一個貫穿的傷痕,血肉模糊,看起來尤其駭人。

那裡曾經被鐵鏈貫穿,整整十年。

夏初兒舉起夜明珠,想要看的仔細一點,但是?她雖總是?救人,卻生理性的不喜歡看到傷口?。

於?是?她把視線放在了任我行臉上。

“你?一定就是?任前輩?”夏初兒道:“我是?幫盈盈來找你?的。”

“不錯,我就是?任我行。”任我行道。

夏初兒道:“既然找到你?了,我們就快點離開這裡吧,盈盈和向右使在等你?。”

她說完之後便轉身想要走,然而任我行卻道:“我還不能走,我還在等人。”

等人?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向令狐衝。

令狐衝道:“我此?前也在勸任前輩離開這裡,但是?他說,他在等人。”

夏初兒歪著?腦袋看他,好奇道:“這麼說,你?也是?幫盈盈來找任前輩的?“

她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有點愧疚,畢竟自己就在不久前,幫任盈盈化妝的時候,好像還指責了令狐衝的不告而彆……

她不禁麵色一紅。

令狐衝道:“是?,也不是?。那日?和你?們分開之後,我本想去找任姑娘。但是?我沒?有找到任姑娘,於?是?我便去杭州最門庭若市的一家酒樓裡喝酒。”

夏初兒忍不住一笑,好奇道:“原來你?也喜歡喝酒?”

她似乎總能認識很多喜歡喝酒的人。

雖然她至今也不明白,那究竟哪裡好喝。

令狐衝笑了笑,道:“我什?麼都可以?不做,但酒一定不能不喝的。我此?前被師父罰在思過崖上麵壁一年,小師妹起初便經常來偷偷送酒給我喝……”

為什?麼是?起初?

自然因為後來有了林平之,她因為林平之同?自己吵架,後來便再也不想來見自己了。

令狐衝輕輕歎了口?氣。

夏初兒見他又要開始傷春悲秋,連忙打斷他把他拉回正軌道:“你?去杭州最大的酒樓喝酒,然後呢?”

“然後,有人告訴我,杭州最好的酒不在酒樓裡,而在這西?湖邊上的梅莊。”令狐衝道:“這裡的老?四,丹青生,是?一個愛酒的行家,莊內更?是?藏酒無數。”

“所以?你?就來拜莊了?”夏初兒笑吟吟道。

“不錯。“令狐衝道:“我那時找不到任姑娘,酒癮又犯了。饞的厲害。我就想,先來拜莊,再去繼續找任姑娘。”

“而這梅莊,也確實如那酒客所言,藏酒無數。但是?對於?丹青生邀我做客這件事,其他人態度都很反對。我本還不解這是?為何,之後才意外發現,這裡根本不是?一個世外桃源。”令狐衝道。

“這裡是?一個監獄!”夏初兒接話道。

“不錯。”令狐衝道:“並且從他們的對話中,我明白這不僅是?監獄。他們還對被他們囚禁的人實行了慘無人道的虐待,這讓我心感氣憤,便想要出手相救。然而我卻沒?有想到,原來這裡被關著?的人是?任前輩。”

夏初兒好奇道:“這麼說,你?進到這間水牢的時候,你?想要救人的時候,你?根本不知道這裡關著?的人是?任前輩?”

令狐衝苦笑道:“沒?有人會直接提他的名?字。”

“這倒是?!“夏初兒點了點頭,忽而輕歎道:“早知道你?要來,我就不來了。”

令狐衝有些尷尬,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生你?的氣做什?麼?”夏初兒不解道:“不是?你?在生我的氣嗎?你?生氣我那時候拿救命之恩要求你?演示劍法?給我……”

她越說越委屈,難過道:“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訴我,或者和我吵一架,我既然做錯事,就一定不會還口?的。你?直接跑掉算什?麼?”

令狐衝張了張口?,無奈道:“我真的沒?有生你?的氣,我是?不想你?生我的氣。”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夏初兒道。

令狐衝隻覺得自己又想喝酒了。

好在夏初兒也沒?有繼續追問,她本也不太在意這件事。令狐衝想和她一起玩,就一起玩,他不想和她一起玩,就自己走掉。這本沒?什?麼大不了。

她隻在意楚留香。

隻要楚留香在她身邊就好了。

想到楚留香,她忽然一愣。

令狐衝來救任我行,任我行說他要等人。自己來救任我行,說帶他去找盈盈和向右使,他卻還是?不走。

此?時此?刻,這梅莊裡會動的人一共也不過幾個,他究竟在等誰呢?

一個名?字忽然浮現在腦子裡。

夏初兒心下?一驚,她隻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她原本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局外人,但是?此?時此?刻,她忽然不那麼確定了。

她看向令狐衝,急切道:“跟我走!我帶你?去找盈盈!”

她不應該相信向問天。

她必須立刻見到任盈盈,告訴她這一切。

令狐衝一愣,正欲跟上她,卻忽然聽任我行笑道:“你?們這麼急,是?做什?麼呢?”

第277章 滄海一聲笑45

夏初兒?還未開口, 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任前輩本就不需要任何人來救,不是嗎?”

夏初兒?眼?睛一亮,驚喜道:“楚留香!”

楚留香剛剛向她伸出手, 便感到女孩立刻飛撲到他懷裡, 險些?沒有拿穩那顆夜明珠, 差一點摔在地上,然後女孩又慌亂的伸手去接那顆珠子, 楚留香溫柔一笑, 手中折扇一轉,那顆璀璨的夜明珠便落在了他的扇子頂端。

他用扇子拖著夜明珠,將它遞回到女孩麵前。

夏初兒?把那夜明珠捧回手裡, 眼?睛亮晶晶的?,甜蜜道:“謝謝香帥!”

楚留香溫柔的?看著她, 拉住她的?手,然後才看向任我行,冷冷道:“任前輩, 我看到了你的?同伴們。”

“同伴?“夏初兒?道:“是誰?“

楚留香微笑道:“我方才走?的?那條路,其中藏著幾個暗道, 我一路去查探下去,那裡麵, 可?都?是日月神教的?教徒。”

“但是他?們不是現任教主?東方不敗的?教徒,他?們出現在這裡, 聚集在這裡,是為了能殺死東方不敗。”楚留香道:“他?們為何在這裡, 恐怕隻?有任前輩能解答了吧。”

那些?密密麻麻的?人, 就待在這裡,待在這水牢之下, 這無邊的?黑暗之中。

整整上千人。

楚留香曾經去過東瀛。

他?曾經欣賞過那異國他?鄉的?櫻花,也曾聽過那裡動人的?情歌,親曆過那邊奇詭的?武學。

他?也見過很多東瀛歸來的?人,他?見過石觀音,也見過無花,南宮靈……

他?聽說東瀛那邊有一種神奇的?忍術,這種忍術能夠讓人藏匿在任何地方,任何根本不可?能生存的?地方,而不被發現。

他?們甚至可?以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一動不動。

他?們已經不再是一個人。

當他?們想要藏匿的?時候,他?們便隻?是一個物品,一隻?老鼠,一隻?蝙蝠。

他?們掛在牆上,任憑楚留香自?他?們身邊走?過,他?們依然一動不動。

他?們就好像這水牢之中那些?滿滿的?老鼠一般,藏匿在黑暗之中,伺機而動。

楚留香從他?們之間緩緩走?過,他?們也隻?是用漆黑的?眸子安靜的?盯著他?,眼?睛裡卻閃著令人莫名不適的?碎光。

甚至於,就連作為AI的?係統,都?被他?們騙過去了。

它當真以為這個水牢裡除了他?們之外,就隻?有老鼠。

又或許,老鼠所代表的?從來不是一個物種,而應該是一種存在方式。

係統自?覺的?給自?己點了個靜音。

而楚留香所說的?話,自?然與夏初兒?此前的?想法不謀而合,她就是因為剛剛想到了這個可?能,才想第一時間去找向問天對峙。

如今聽到楚留香的?話,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於是立刻道:“任前輩,你既然在這水底養了這麼多私兵,你自?然隨時可?以離開梅莊,你為什麼一定要等在這裡,等著我們來救你呢?”

任我行道:“向右使,還是你來告訴他?們吧。”

“是,教主?。”向問天跪地道。

向右使?

夏初兒?一愣,轉頭看向他?,道:“你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

令狐衝緩緩道:“他?比你來的?早。”

夏初兒?咬唇。

向問天道:“自?從東方不敗篡位以來,我一麵在搜尋教主?下落,一麵在四處尋找教主?曾經的?信徒,以及為教主?吸納新的?下屬。”

任盈盈道:“所以此前那些?日月神教失蹤的?人,都?是向叔叔你藏起了他?們?”

她剛剛開口,令狐衝便立刻一臉錯愕的?看向了她。

他?此前見她和向問天一起到來,夏初兒?的?易容技巧出神入化?,於是令狐衝當真以為這是一位白胡子老爺爺。

雖然他?聞到空氣之中傳來類似於女孩子會用的?香粉的?氣息,但是他?隻?當是自?己鼻子錯亂,那個人根本就是一個老爺爺,身上又怎麼可?能會有香粉的?氣息呢?

而這個老爺爺他?此時此刻第一次開口,竟然脫口而出的?手如此動人的?女孩子的?聲音。

一個外表上白發蒼蒼的?老人,和聲音裡清脆動聽的?女孩,這兩者?此時此刻竟然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屬實讓人覺得怪異。

但是令狐衝此時此刻的?錯愕卻不是因為怪異。

而是因為,他?聽過這個聲音!

綠竹翁的?竹林之中,隔著一層紗簾,教他?彈琴的?婆婆,還有那日,任盈盈離開之前,對他?自?言自?語一般的?輕聲話語……

這分明就是一樣的?聲音!

這般動聽,仿佛讓他?疲憊的?靈魂都?得以放鬆和安心的?聲音,隻?可?能出自?一個人。

令狐衝失聲道:“盈盈……”

任盈盈一愣,線顯然沒有想到自?己隻?是隨便講了一句話,竟然能夠被令狐衝認出來。

她下意識的?偏過臉,不理他?,也不去看他?。

“不錯。“向問天道:“但是我們大部分的?下屬,都?被東方不敗屠殺乾淨,逃出來的?人太少了。所以方才香帥看到的?人,幾乎都?時新加入的?。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在這裡見過教主?。在這之後,我更是每天都?在教主?的?旨意下,為他?募集更多的?下屬和合作者?。”

楚留香道:“你說的?合作者?,就是來自?東瀛的?忍者?吧。”

向問天道:“不錯。香帥果然見多識廣。”

楚留香道:“中原武林之中,來了這麼多異域人,其他?人知道嗎?”

“待任教主?重新奪回教主?之位,自?然會把這些?人送走?的?。”向問天冷冷道:“不勞香帥費心。”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無奈一笑。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有的?人就是不懂呢?

東瀛忍者?與任我行非親非故,又怎可?能傾巢而出,派出這麼多人來幫助他?重回教主?之位?

這些?東瀛忍者?真正想要做什麼,隻?怕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楚留香輕聲道:“隻?怕任教主?,給不起他?們幫忙所要求的?報酬。”

任我行仰天大笑,道:“我給不起?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任何事情是我給不起的?!我可?是日月神教的?教主?,是武林至尊!每一個人都?不敢提我的?名字,每一個人都?畏懼於我,臣服於我!這整個中原武林,還有什麼是我給不起的?!”

夏初兒?愣愣的?看著他?,她隻?覺得自?己從未見過如此狂妄的?人。

她見過薛寶寶,而薛寶寶身上的?是裝瘋賣傻的?狠戾,絕不是狂妄。

她見過上官金虹,而上官金虹身上的?是穩重的?自?負,也不是狂妄。

甚至於,就連她曾經親眼?見過的?那個活著的?皇帝,都?沒有此時此刻的?任我行這般狂妄。

任我行笑了很久才停下來。

停下來之後,他?忽而麵色一冷,厲聲道:“東方不敗把我關在這裡,關了我整整十?年?!十?年?!他?用鐵鏈把我的?琵琶骨穿透,鎖在這裡,讓我十?年?不能運功!”

“但是你兩年?前本就可?以出來。”夏初兒?道:“兩年?前,向右使就已經在這裡與你見麵,你那時本可?以出來,你本可?以不用被關十?年?……”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聽任我行大聲喊道:“我說過了!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是他?,是東方不敗!是他?把我害成這樣,是他?兩麵三刀,謀朝篡位!難道我不應該恨他?嗎?難道我不能報仇嗎!”

他?這話喊出口的?時候用了內功,於是他?的?聲音如此渾厚有力,在這密閉的?水牢之中被數次回音,更加讓人震耳欲聾。

他?手腕上厚重的?鐵鏈重重的?砸在牆壁上,一聲悶響,牆壁劇烈抖動。

他?正欲去砸第二次,忽而一把飛刀毫不猶豫向他?飛來,正好紮在了他?的?拳頭即將錘下去的?位置。

任我行停住了動作。

夏初兒?道:“任前輩,你就算想要砸牆,也出去砸,在地上砸,我們現在可?是在地下,你砸這裡的?牆,塌了怎麼辦?”

女孩皺眉道:“我可?不想和香帥一起被埋在這裡。”

他?們還有那麼多的?旅行沒有去呢。

楚留香微微一笑。

任我行凝視著那把突如其來出現的?飛刀,目光之中不禁露出讚賞,收回手,對向問天道:“繼續講吧。”

“是,教主?。”向問天道。

他?繼續道:“後來我們已經有了足足一千人的?軍團,所以教主?的?複教大業便提上了日程。”

“正如楚香帥所說,我們現在所掌握的?兵力,隻?要我們願意,便自?然能夠隨時把教主?救出來。但是就在我們即將動手的?前夕,卻聽到了一件事……”

楚留香冷冷道:“你們聽到了令狐公子一劍刺瞎十?餘人眼?睛的?故事,對嗎?”

“不錯。”向問天道:“雖然外界傳言,那是嶽不群所為,但是嶽不群向來是個十?足的?偽君子,作出冒領徒弟名聲的?事情也並?不奇怪。”

令狐衝聽到向問天這麼說自?己的?師父,下意識道:“師父他?不是這樣……”

向問天打斷他?,道:“總之,就是因為這件事,我們才中斷了計劃。因為我們仰慕令狐公子的?劍法,想要拉他?入局,來幫我們做事。”

“恰好這個時候,江湖中又傳言,大小姐和令狐衝有私教,所以……”

“所以,你們就從任姑娘入手,騙她來西?湖救父親,實則是為了利用她引令狐公子出現。”楚留香冷冷道:“是不是這樣?”

夏初兒?立刻擔心的?看向任盈盈。

向問天微笑道:“曾經是這樣不錯,但後來就不是了。”

他?看著楚留香,繼續道:“我們要引入局的?,不止令狐公子,還有你,楚香帥,和你的?愛人。”

任盈盈忽而跑上前去,顫抖著拉住了自?己父親的?手,顫聲道:“爹,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當真是在利用我?”

第278章 滄海一聲笑46

這個?世界上, 最令人絕望和難過的事情,便莫過於至親之人的欺騙。

任盈盈那一瞬間頭腦一片空白。

自從向問?天把任我行被囚禁在西湖水底的消息告訴任盈盈之後,她便星夜兼程趕來這裡, 想儘各種辦法, 想要救任我行出去。

但?是現在, 向問?天卻告訴他,她的父親根本不需要她救。

這一切隻?不過是一個?騙局, 一場利用。

為了獨孤九劍, 為了他重新統治日月神?教的千秋大業……

任盈盈的眼睛迅速濕潤起來。

一個?人再如何易容,她的眼睛是一定不會變的。

看著女兒的眼淚,任我行忽然覺得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疼痛。

這是這十年以?來, 他的內心之中第?一次出現除仇恨之外的感情。他下意識伸手想要去觸碰任盈盈的臉,道:“盈盈。”

任盈盈偏過頭去躲開, 執著的追問?道:“向叔叔說的是真?的嗎?”

任我行緩緩道:“是真?的。”

任盈盈後退幾步,忽而一笑,自嘲道:“你隻?在意仇恨, 你根本?不在意你的親人如何擔心你。”

她指著令狐衝,道:“你覺得如果有我在, 就可以?把他騙過來,對嗎?那你錯了。”

她繼續道:“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江湖的所有傳聞都是假的,我恨不得想要殺了他!”

令狐衝心中一暖。

他知道任盈盈是在保護他, 不想讓他被卷入日月神?教的紛爭中去。

她總是待他這般好。

無論?是在那竹林之中,五仙教之中, 還是這一路上的庇護……她始終都是這世間, 待他最好的人。

他愣愣的看著她。

任我行久久的凝視著她。

他忽然很後悔自己?做的這些事,為了引來更多的人幫助自己?, 甚至利用自己?的女兒,他本?不該這樣的,他從來也?不想這樣。

但?是他被這十年裡的黑暗和仇恨蒙蔽了雙眼,蒙蔽了心神?。

他什麼都不記得,他隻?記得報仇!

他什麼都不在意,他隻?在意要殺死東方不敗!

他忘記了很多事情,忘記了自己?昔日的下屬,忘記了自己?的女兒,甚至於忘記了自己?。

但?是此時此刻,當他親眼見?到任盈盈,他才?明白他究竟犯了一個?多大的錯。

他本?就有錯。

他本?就愧對於任盈盈。

若不是他那時候隻?想著尋找緩解吸星大法副作用的解藥,又識人不清,才?會把教中事物全?部委托給東方不敗,從而被他鑽了空子,是他親手造成了自己?與女兒的分離……

那時候盈盈才?幾歲?

他本?應該補償她,他做了這麼多對不起她的事,可十年之後,父女再次重逢,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卻是利用她的感情。

利用她對令狐衝的心悅,利用她對自己?的擔心……

任我行幾乎就要道歉。

但?是他並?沒有開口,因為他看到了向問?天,他絕不會當著自己?下屬的麵和任何人道歉,他一直堅定的認為自己?必須要維護自己?身為教主的威嚴。

他必須是對的。

哪怕他錯了,在教眾心中,他也?必須是對的。

隻?有這樣,才?能夠加深日月神?教的統治。

他要殺了東方不敗。

他要報這十年的仇!

就好像他此時此刻,還戴在手腕上的那鐵鏈一般。

他明明可以?解開這鐵鏈,他已經?自由了,他當然可以?解開這鐵鏈!

但?是他沒有。

他隻?是任由這鐵鏈繼續掛在自己?的手腕上。

因為他要時刻提醒自己?,時刻提醒自己?記得這段仇恨,時刻提醒自己?記得這整整十年,被困在西湖水牢之下,暗無天日的每一天!

他要戴著這根鐵鏈,帶著這根象征著背叛,象征著屈辱的鐵鏈,去找東方不敗。

他要把這根鐵鏈纏繞在東方不敗的脖子上,然後用力,切斷他的呼吸,擰斷他的骨頭。

他一定要東方不敗死在這根鐵鏈下,他一定要親手奪回日月神?教教主之位!

隻?有到那時,他才?能夠摘掉這根鐵鏈。

無論?是手腕上的鐵鏈,還是內心的鐵鏈。

隻?有到那時,他才?能夠真?的自由。

任盈盈看著任我行的眼睛從愧疚,後悔又變得冷漠,她隻?覺得她的內心也?逐漸冷淡了下來。

她當然理解他的仇恨。

她當然心痛於他的痛苦。

但?那都不是,她可以?原諒被自己?親生父親利用的理由。

她轉過身就要走,夏初兒連忙追上去,想要陪著她一起離開。

可是任盈盈才?剛走出幾步,就忽而停住了動作。

因為他們聽到任我行突然講了一句話。

任我行道:“令狐衝,隻?要你留下來幫我,我可以?把日月神?教副教主的位置給你做,而且我還可以?讓盈盈嫁給你。”

任盈盈猛然轉過頭,她的眼淚自眼睛中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緩緩滑落,冷冷道:“你利用了我一次還不夠嗎?你覺得我未來的人生都可以?被你利用?”

令狐衝看著她的眼淚,隻?覺得心中一痛。

他立刻轉過頭,對任我行道:“我與盈盈的事,是我們自己?的事。這天下間,沒有人能夠替我們做決定,任前輩也?無權支配盈盈的任何事。”

任我行道:“那若是嶽不群呢?嶽不群也?不能替你做決定嗎?”

令狐衝道:“不錯。我要做的事情,就算師父阻止,我也?一定會做。我不做的事情,哪怕師父逼我,我也?一定不會做。”

大概正因為此,他才?會被華山逐出門?楣。

他當然愛盈盈。

他全?心全?意的感激著這個?女孩。

若他不愛她,又為何時時刻刻想起她?又為何剛剛痊愈,就跑來西湖找她?

但?是若未來,他當真?會與盈盈在一起,那麼也?隻?有一個?理由,是出於他們兩個?人的內心。

他們想要在一起。

有且隻?有這個?理由。

而絕非任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嶽不群反對他和盈盈交往,他哪怕離開華山,也?絕對不會離開盈盈。

或許他早就注定了不該永遠是華山弟子,他的性格,注定是不產生分歧的。

但?是至少他知道一件事,他無論?做什麼,都絕不會愧對自己?的心。

哪怕他再也?無法回到華山……

哪怕他再也?無法回到他的家……

任我行凝視著他,忽而道:“那若是我能夠讓你重新回到華山呢?”

令狐衝一愣。

任我行道:“我能夠證明,嶽不群對你的指控都是子虛烏有,我能夠證明,你從來都沒有偷盜過辟邪劍譜。”

任盈盈立刻道:“你要如何證明?”

任我行一頓,見?到女兒又願意與他講話,心中酸楚之餘又有些驚喜,於是他生怕任盈盈等急,幾乎是立刻便解釋道:“我此前聽到他一劍刺瞎那十餘個?刺客之時,便知道,這樣的劍法,一定是獨孤九劍。這是不折不扣的華山劍法,我曾經?與華山派劍宗傳人風清揚對戰的時候,親身經?曆過這樣的劍法。”

他說完之後冷哼一聲,道:“嶽不群那偽君子有眼無珠,身為華山掌門?,連華山劍法都不認識。華山派無人啊……”

夏初兒道:“就算你當真?見?過,這也?隻?是你的一麵之辭,又如何能讓整個?江湖信服呢?”

“我自然有物證。”任我行道。

他忽而看向楚留香,道:“你方才?問?我,那些東瀛忍者想要的東西,我能不能夠給得起。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他們想要的是什麼。”

楚留香道:“願聞其詳。”

任我行道:“他們要的是葵花寶典!全?天下間,隻?有我日月神?教,才?有葵花寶典!十年前,我把這葵花寶典交到了東方不敗手上,他以?為我在重用他,實則,實則……”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夏初兒聽他的笑聲隻?覺得嘈雜又刺耳,她皺眉打斷道:“你彆笑了,你還沒說完。他們要的是葵花寶典,這和令狐衝有沒有偷辟邪劍譜又有什麼關係呢?”

任我行道:“葵花寶典與辟邪劍譜,本?就是同源,辟邪劍譜,是林遠圖於葵花寶典的殘卷之中悟出來的。至於令狐衝,他自然不可能偷練辟邪劍法。”

“因為,辟邪劍譜的第?一句就是……”任我行緩緩道:“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夏初兒一愣。

確切地?說不止夏初兒,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任我行道:“這也?是為什麼我拿著葵花寶典這麼多年,卻從來都沒有練習過。令狐衝,隻?要你來助我重新回到日月神?教教主之位,重新把日月神?教收回囊中,我們自然可以?從東方不敗手裡拿回那本?葵花寶典。”

“到了那時……”任我行微笑道:“葵花寶典一問?世,你偷盜辟邪劍譜的傳言,便會不攻自破,不是嗎?”

令狐衝默然半晌,沉聲道:“我絕不會幫你做這件事,我也?絕不會讓葵花寶典這樣危害江湖的存在重新問?世。”

他寧願自己?背負一輩子的被誣陷的罪名,也?不會為了自己?的清白而讓整個?江湖大亂。

他繼續道:“若前輩執意要讓葵花寶典重見?天日,我一定會阻止前輩的。”

第279章 滄海一聲笑47

“既然如此, 你?現在就可以去死了。”任我行道。

那?一瞬間,他忽然一把抓住了令狐衝的手?腕,便要施展吸星大法。

然而他卻發現, 令狐衝的身體裡空空如也, 他不禁發出一聲驚呼。

令狐衝苦笑道:“晚輩體?內沒?有任何?內力, 恐怕令前輩失望了。”

任我行道:“這是為什麼?那?嶽不群身為氣功傳人,他居然並沒?有把紫霞神功裡?記載的武學教給你?這個昔日的首徒。”

令狐衝道:“在下此前生過?一場病, 為了治愈, 隻能散儘體?內所有的內力。前輩若是沒?有其他的事,在下先告辭了。”

“告辭?”任我行道:“難道你?覺得,我會讓你?離開這裡??”

令狐衝道:“無論我是否覺得, 我都一定會離開這裡?。”

“好!”任我行道。

他心知自己剛剛重獲自由,自己被鎖在監獄裡?整整十年, 自己的武藝自然也已經荒廢了十年。

此時此刻,他的身體?很虛弱。

他現在唯一能夠一招壓製住彆人的,便隻有吸星大法。

可是令狐衝卻又偏偏毫無任何?內力, 讓整個江湖聞風喪膽的吸星大法,若是施加在他身上, 就好像一記重拳打在棉花上一般。

於是任我行鬆開手?。

當然,這個水牢之下潛藏著很多屬於他的人, 足足上千人,其中不乏很多人自遙遠的異國他鄉而來, 帶來了屬於東瀛的神秘忍術。

隻要他一聲令下,那?些人隨時可以一擁而上。

但是他沒?有。

或許是因為楚留香此前問他, 你?能否付得起那?些東瀛忍者所需要的報酬, 提醒了他。

他雖然自負的認為,自己一定能夠滿足這些東瀛忍者的要求, 但是身為曾經一手?創立日月神教的教主,他也深深的知道,做的越多,欠的人情也越多這件事。

也或許,是因為他沒?有膽量看到任盈盈眼睛裡?心痛,傷心,和?失望的情緒。

他已經做了太多對不起她的事情。

但總而言之,他收手?了。

任我行冷冷道:“趁我還沒?有改主意,你?們最?好現在就滾出去。若我們再次見麵,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死?你?們!”

任盈盈道:“好,我們走。以後再也不會讓你?見到我們。”

任我行沒?有講話。

任盈盈轉身跑出去,夏初兒連忙飛身追了出去。

任我行一直站在原地,直到任盈盈的背影徹底消失。

他沉聲道:“向右使,準備回教事宜。“

向問天立刻單膝跪地,大聲道:“恭迎教主回教!”

就算沒?有獨孤九劍,沒?有絕頂輕功,任我行想,他也能夠奪回自己的教主之位。

他將不惜一切代?價。

這個江湖,注定會有一場浩劫。

任盈盈一路都在沉默。

夏初兒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便隻是一直跟在她身邊陪著她。

直到他們路過?一處清泉,夏初兒立刻道:“盈盈,我們去洗個臉吧。你?臉上的易容材料一定很難過?,洗乾淨會舒服很多。”

她這麼說著,不等任盈盈同意,便伸手?拉起她的手?,向著泉邊跑去。

任盈盈跪坐在泉水邊,低下頭用清涼乾淨的泉水,認真?的清洗著臉上殘留的材料,夏初兒便一直在她身邊,溫柔的等待她。

許久,任盈盈忽然道:“對不起。”

夏初兒一愣,然後一笑,溫柔道:“你?不必道歉,你?也是被利用的人……”

任盈盈道:“但是你?們本不會出現在這裡?,本不該被卷入這些事情。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你?願意去救我父親,也是受我所托,可是我卻害你?們被人利用……”

她越說越難過?,眼睛也迅速紅了起來。

“真?的沒?關係。”夏初兒拉住她的手?,溫柔道:“我並不覺得意外,也沒?有被欺騙的憤怒。坦白說,我好像已經習慣這樣的事情了……”

她那?時在意識到自己被人利用的時候,她第?一反應,隻是擔心盈盈會不能接受這件事。

畢竟任我行於她和?楚留香而言,隻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一個陌生人,無論如何?的傷害和?利用,似乎都很正常。

但是對於任盈盈而言,那?是她的父親。

夏初兒那?時,隻是在擔心任盈盈,甚至於她現在,也隻是在擔心任盈盈。

至於任我行此前對他們的威脅,她沒?有絲毫畏懼。

因為想要殺死?她的人,也太多了。

她似乎就連這一點,也已經開始習慣了。

她學著楚留香的樣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嫣然一笑道:“既然連我都開始習慣這些事情了,那?麼香帥一定更加習慣這些事,所以我們根本不會在意,你?不必覺得抱歉。”

任盈盈輕歎道:“你?們對我真?好。”

夏初兒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嘛,對不對?”

任盈盈沒?有講話。

她原本也是這樣想的,因為他們是朋友,所以她才會拜托他們幫助自己的事情,然而這樣的後果?……

她或許,本就不該讓任何?人來幫助她任何?事。

夏初兒看任盈盈沉默,正欲說些什麼,忽而聽到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齊聲呐喊聲。

“日月神教!重振輝煌!任總教主!千秋萬代?!”

“千秋萬代?!千秋萬代?!千秋萬代?!“

……

夏初兒咬唇。

她看到任盈盈臉色蒼白,身形微微有些顫抖,於是伸手?堵住了她的耳朵,輕聲道:“沒?關係,很快就聽不到了。”

可是當真?會很快就聽不到嗎?

隻怕從此之後,整個江湖,再也逃不開這樣的聲音。

夏初兒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過?頭,看到令狐衝正抱著一張琴,一臉擔心的看著任盈盈。

見她看向自己,他指了指任盈盈,又指了指自己,然後席地而坐,將自己抱來的那?把琴擺在了自己的腿上。

夏初兒緩緩鬆開捂住任盈盈耳朵的手?。

但聽清亮安靜的樂曲自令狐衝的指尖緩緩流出,那?正是昔日裡?任盈盈曾經每個指法,每個樂符,一句一句的親手?教給他的那?曲《清心普善咒》。

那?時候,他身受重傷,又正因為被誣陷偷盜辟邪劍譜,以及因為嶽靈珊與林平之的親密而生氣,每時每刻心中都煩躁異常,隻想要終日飲酒消解。

可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唯一能幫他排解心中憂慮的,從來都不是酒,而是琴音,而是這一曲《清心普善咒》。

那?時候,任盈盈為他撫琴。

此時此刻,他為任盈盈撫琴。

他很久沒?有彈琴了,似乎自從與夏初兒初見那?日,帶她一起合奏之外,他便再也沒?有彈過?琴。

此時此刻,再次彈起這把琴,他隻覺得自己的內心,似乎也隨之而逐漸平靜。

同樣的曲子,同樣的人,卻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他依然被誣陷偷盜辟邪劍譜,甚至於沸沸揚揚,鬨的整個江湖人儘皆知。如今更是又出了他懷恨在心,報複謀殺自己師弟的傳言,嶽靈珊和?林平之,也更加的日漸親密……曾經擾亂他,讓他煩躁的事情依然存在,但是他已經不再為它們而煩躁了。

被誣陷又如何??隻要自己的心是自由的,那?麼這世間就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束縛住他。

不過?是一些傳言而已。

至於嶽靈珊,甚至不止是嶽靈珊,還有夏初兒,他曾經為她而心動,甚至於落荒而逃。

那?時候,楚留香告訴他,你?總要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他想,他現在已經知道了。

他真?正想要的,隻有陪著盈盈。從一而終,從未改變的和?盈盈在一起。

他不會否認自己曾經的那?些心動,但是隻有當你?真?正感受到什麼是愛情的時候,你?才會分得清,什麼是好感,什麼是愛情。

能夠讓他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愛意,能夠一顰一笑都如此牽動他的思緒的人,有且隻有一個人,就是任盈盈。

隻有任盈盈。

他溫柔的看著她,手?指依然在熟練的彈奏著琴弦,動人的樂曲如同流水一般,令人心情平靜,令人心曠神怡。

任盈盈隻覺得自己的內心,也在這清心普善咒之中,逐漸安靜。

夏初兒不願意打擾兩人這般美好的時刻,於是她悄悄站起身,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任盈盈依然背對著他,忽然道:“或許把這支曲子教給你?,是我做過?最?對的一件事。”

若不是如此,此時此刻,她又如何?能夠聽得到這一曲清心普善咒呢?

她最?需要的,便是一曲清心普善咒。

令狐衝溫柔道:“能夠跟婆婆學到這支曲子,也是我遇到的最?幸運的一件事。”

任盈盈忍不住一笑,她轉過?頭,有些嗔怒的看著令狐衝,道:“你?還叫我婆婆?”

令狐衝一愣。

他見過?任盈盈很多樣子,蒙著麵紗的樣子,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樣子,易容成白胡子老爺爺的樣子……

但這還是第?一次,他見到真?正的任盈盈。

她如此年輕,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她的眼睛很亮,很圓,像極了森林裡?麵的小鹿,清澈可愛。

她的笑容如此美麗,如此動人,臉頰兩側,還有醉人的梨渦。

令狐衝一時之間,竟然忘記收回視線。

任盈盈忽而麵色一紅,偏過?頭道:“令狐衝,你?的琴音……亂了。”

第280章 滄海一聲笑48

令狐衝臉瞬間紅了起來,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手?上原本就紛亂的琴音,甚至變得更加淩亂。

任盈盈忍不住一笑。

令狐衝笑道:“看來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學生。一定很讓婆婆失望。”

任盈盈道:“你怎麼又叫我婆婆?你可曾見過我這麼年輕的婆婆?”

此前在綠竹翁那裡第?一次見麵?時, 令狐衝也是這?樣一口一個婆婆的, 任盈盈可從來沒有主動說要做他?的婆婆。

令狐衝溫柔的看著?她, 含笑道:“誰說天下間不能有年輕的婆婆?我就喜歡管年輕的女孩子叫婆婆,這?樣彆人看到我有一個這?麼年輕的婆婆, 便會覺得我一定也更加年輕, 對不對?”

任盈盈忍不住一笑,道:“聽起來是有幾分道理。”

然後她又板起臉,嚴肅道:“但是從今以後, 你不準再叫我婆婆。”

“為什麼?”令狐衝道。

“因為若是旁人看到我有這?麼大一個孫子,一定會覺得我也年紀很大, 對不對?”任盈盈道。

令狐衝含笑道:“沒有人會這?麼覺得的,除非……”

“除非什麼?“任盈盈好奇道。

令狐衝道:“除非,那個人是個瞎子。因為每一個有眼睛的人, 都會看到你有多麼年輕和美麗。”

她是他?心中,全天下間, 最美麗的人。

任盈盈看著?他?,好奇:“你總是這?麼愛說甜言蜜語嗎?”

令狐衝道:“我若是說, 我隻對你說過這?些話?,你會相信嗎?”

他?這?句話?卻是真實的。

他?從未對任何其他?女孩子講過這?樣的話?, 就連對嶽靈珊都沒有。但是很奇怪,隻要一見到任盈盈, 他?就覺得這?些甜言蜜語, 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從他?的嘴巴裡講出來一般,他?甚至都來不及思考, 而且似乎不管講多少,他?都總覺得自?己根本講不夠。

他?隻想?這?樣一直陪著?任盈盈。

任盈盈笑吟吟的看著?他?,道:“我當然信,我為什麼不信?”

令狐衝由衷道:“你相信,那就太好了。”

他?看著?任盈盈,忍不住想?要探頭去親她的臉,然而任盈盈卻迅速轉過了臉,於是他?隻親到了她的頭發。

任盈盈道:“看來你真的很想?被日月神教追殺,或者想?嘗嘗三屍腦神丹的滋味,是不是?”

令狐衝無奈道:“若是你喂給?我的,就算是三屍腦神丹,我也沒什麼是吃不得的。”

任盈盈道:“你當真?”

令狐衝道:“我永遠不會對你說一句謊話?的。”

任盈盈眨著?眼睛看著?他?,忽而手?腕一轉,手?中便仿佛變戲法一般的多出來一顆黑色的藥丸。

她將那藥丸遞給?令狐衝,微笑道:“這?就是三屍腦神丹,你吃吧。“

令狐衝道:“你當真讓我吃?”

“當然。“任盈盈道:“你敢嗎?”

令狐衝伸出手?拿起那顆藥丸,便毫不猶豫的放進了自?己嘴巴裡。

藥丸的味道很清新?,吞入腹中,隻覺得一種說不出的清涼瞬間流變全身,讓他?整個人都感到很是舒適。

這?是三屍腦神丹?

令狐衝不禁道:“欸?”

任盈盈輕歎道:“你可真幸運,這?是我們日月神教最上乘的補藥,用了四十?九種名貴藥材才煉製出來。多少教徒費儘一生就是為了這?樣一顆藥,現在倒進了你這?個教外人的肚子裡了。”

令狐衝聞言,不禁一笑,溫柔道:“看來我真的很幸運,對不對?”

任盈盈一愣,然後道:“你當真覺得你幸運?”

一個人要如?何樂觀,才能夠在遭遇了師父的猜忌,幾乎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重傷,現在又被人誣陷盜竊辟邪劍譜,和殺害華山弟子……卻依然能夠說得出,自?己很幸運,這?樣的話?。

恐怕就算是天下間最樂觀的人,也難以做到這?一點。

更何況,以她對令狐衝的了解,令狐衝本來也不是一個很樂觀的人,甚至於,說他?是一個有些悲觀的人,都不算誇張。

她愣愣的看著?令狐衝。

令狐衝和任盈盈四目相對,看著?女孩投來的視線,他?不禁心中一軟,輕聲道:“我當然是幸運的,隻要我能夠遇到你……”

他?認真的看著?她,繼續道:“盈盈,隻要能夠遇到你,我無論經曆了怎樣的事?情,我都是最幸運的。”

甚至於,或許他?本就應該經曆這?些。

令狐衝想?。

因為他?太過於幸運了,他?該有多麼幸運才能遇到盈盈,而當他?擁有了這?麼多的幸運,自?然要在彆的方?麵?,把?不屬於自?己的幸運償還回去的。

但是隻要能夠遇到盈盈,無論怎樣都是值得的。

任盈盈麵?色一紅,嗔怪道:“我是在,和你交流。“

令狐衝含笑道:“我也是很認真的在和你交流啊。”

任盈盈道:“這?麼說,你當真這?麼想??”

“當然。”令狐衝溫柔道:“隻要能夠遇到你,怎樣都是值得的。”

“那你現在……”任盈盈輕聲道:“你還會想?要死嗎?”

她記得自?己最初認識令狐衝的時候,令狐衝完完全全把?自?己當作是一個將死之?人,他?對這?世間幾乎可以說毫無任何眷戀,他?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等待著?死亡能夠更近一點。

令狐衝輕聲道:“我再也不會這?麼想?了。”

任盈盈抬頭看他?。

令狐衝道:“死,這?件事?其實很簡單,但是也很不負責任。我那時候沒有任何生命的希望,但是我現在完全不同……”

“這?個世界上有你,盈盈。”令狐衝道:“我絕對不可能會不負責任的想?要死掉,我會活下去,我可以為了你活下去。”

任盈盈咬唇看他?。

“而且……”令狐衝轉頭看了一眼,正在埋頭和楚留香一起做風箏的夏初兒,輕聲道:“若我再隨隨便便的就說去死,那麼豈不是,對不起那些曾經那麼努力幫助過我的人?”

若不是夏初兒治好了他?的傷,他?怎麼可能會撿回一條命。他?想?。

這?條命是夏初兒救回來的,那麼這?條命便不再屬於他?自?己。

他?必須要好好的生活下去,無論經曆任何事?情,都要好好的生活下去,這?樣才能夠對得起夏初兒,這?樣才能夠對得起盈盈。

任盈盈也轉過頭,順著?令狐衝的目光看向夏初兒。

夏初兒正在用彩色顏料往風箏上畫著?好看的圖騰。

這?個風箏的骨架是一個小鳥的樣子,她想?要給?這?隻小鳥畫上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可是她對畫畫一竅不通,剛一落筆,便有一大團顏料自?筆尖上滑落下來。

於是原本應該繪製一雙精致眼眸的位置,此時此刻,卻變成?了一大坨漆黑的顏料。

夏初兒:“……”

雖然她對畫畫一竅不通,雖然這?隻漂亮的小鳥風箏因為她的一竅不通而遭受了巨大的傷害,並且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補救。

但是沒關係,因為她有楚留香。

於是她伸手?戳了戳正在搭骨架的楚留香,又指了指這?個風箏。

楚留香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然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夏初兒嬌嗔的看著?他?,嚴肅道:“不準笑!”

楚留香聽到她這?麼說,隻覺得她很是可愛,於是他?的笑意非但沒有半點減少,反而更加濃鬱。

夏初兒麵?色一紅,卻忽而眼睛一轉,嫣然道:“香帥你為什麼要笑我?你是不是覺得這?個風箏被我畫的很醜?”

楚留香含笑道:“若你不覺得它醜,也就不會喊我了,是不是?”

夏初兒莞爾道:“不錯。但是雖然我覺得它很醜,香帥卻不能說它醜。雖然我可以笑自?己,但是香帥卻不準笑我!”

楚留香好奇道:“為什麼?”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威脅道:“因為香帥彆忘了,香帥的婚服可是還在我手?上。若是香帥嘲笑我,我就往香帥的婚服上畫一隻一樣醜的小鳥來報複香帥!”

女孩笑吟吟的看著?她,拍手?道:“到那時,所有看到香帥的人,都會嘲笑香帥的!”

楚留香失笑。

他?摸了摸鼻子,無奈道:“我說你怎麼這?麼熱情,主動要幫我做婚服,原來是為了用它來威脅我。”

夏初兒麵?色一紅,道:“香帥可彆冤枉我,我可從來沒有想?要威脅香帥。是香帥先嘲笑我的!”

楚留香含笑道:“看來,我以後再也不能嘲笑你了,是不是?”

夏初兒拍手?道:“不錯!香帥以後隻能誇我!”

楚留香看向這?個風箏,認真道:“這?風箏畫的真是巧奪天空,栩栩如?生。“

夏初兒:“……”

她欲哭無淚的看著?這?個出自?自?己筆下的醜醜的風箏。

說來真是奇怪,明明是她要求楚留香不能嘲笑她,明明楚留香確實沒有再嘲笑她。

她說楚留香隻能誇誇她,楚留香就當真很配合的在誇獎她。

但是她畢竟不是一個瞎子,也不是一個傻子。

所以她知道自?己方?才究竟繪製出的是一個怎樣的圖案。

當楚留香對著?這?樣一個風箏大家讚美,甚至於就連他?聽她的話?,而故意認真起來的語氣,都變得好像是一種新?穎的嘲諷。

夏初兒輕歎道:“香帥,你還是嘲笑我吧。”

楚留香忍不住笑出了聲。

夏初兒把?手?中的畫筆遞到楚留香手?裡,順勢拉著?他?的手?搖晃著?,撒嬌道:“香帥,你棒棒它,隻有你能幫它啦!”

她這?話?說的是事?實。

並且她根本想?不出來,這?天下間,可有任何事?情會是楚留香所不擅長的。

隻見楚留香提起畫筆,隨手?點了幾下,以她原本掉落的那一團顏料為底圖,將其快速鋪開,然後又換了一種顏料,輕巧的重新?繪製了眼睛的形狀,還點上了一點高光。

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風箏!

它的色澤如?此繽紛,它簡直是全世界最絢爛,最多彩的小鳥!

而她此前下錯的那一筆,也已經徹底混入進了這?繽紛的彩色之?中,根本看不出任何違和,隻讓人覺得,仿佛那一抹顏色本就該在那裡一樣。

夏初兒愣愣的看著?這?不過寥寥數筆,就在楚留香手?中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彩繪,忍不住輕歎道:“我現在才明白,我方?才的威脅半點力度都沒有。”

楚留香一愣,低頭看向她,輕聲道:“為什麼這?麼說?”

夏初兒道:“因為以香帥的畫技,就算我當真故意弄壞香帥的婚服,香帥也能夠立刻把?它補救回來,甚至於比之?前更加好看……根本不會發生,所有人都嘲笑香帥這?種事?。”

楚留香無奈一笑,摸著?鼻子道:“你方?才的那句話?確實毫無威脅,但是卻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好奇道:“為什麼這?麼說?”

楚留香道:“因為若你當真故意弄壞我的婚服,我一定不會修補它的。”

夏初兒委屈道:“香帥會直接不穿,對不對?”

她是做了婚服,但是她做了,卻不代表楚留香一定要穿。所以她最近一有閒暇時間,就會讓係統下載服裝設計和製作方?麵?的書籍給?她看,這?樣,她便能夠不斷的加進自?己的技藝,她想?,隻要她做的足夠好看,或許,楚留香就會願意穿。

楚留香聞言一愣,無奈道:“我怎麼可能會不穿?我若不穿,又為何會答應讓你做呢?”

他?溫柔道:“初兒,我一定會穿的。隻要是你做的,無論這?樣,我都會穿。就算那件婚服被你故意弄壞,就算你想?要所有人都嘲笑我,隻要你想?,我就會願意配合你。“

就算被人嘲笑又怎樣?

若這?是他?的未婚妻所希望的,他?當然不會拒絕。

夏初兒麵?色一紅,隻覺得自?己的內心被一種說不出的甜蜜和喜悅團團包圍。

她抬起頭,看著?楚留香,忍不住道:“那香帥方?才為什麼說,我的威脅沒有半點力度?”

楚留香微微一笑,忽而用扇子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輕聲道:“因為你根本不會這?麼做,你絕對不會故意弄壞它,是不是?”

夏初兒愣愣的看著?他?。

她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楚香帥。”

女孩無意識的搖晃著?他?的胳膊,輕聲道:“我當然不會故意弄壞它,我隻希望我能夠把?它做的好一點,再好一點……”

畢竟,那無論對她,還是對楚留香,都將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之?一。

她隻希望那一天越完美越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溫柔道:“初兒,我已經要迫不及待了。”

他?很少會有這?樣迫不及待的感覺。

他?向來都是一個悠閒自?得的人,任何事?情的發展都自?然有它的發展規律,他?總是尊重著?這?樣的規律,他?從來不會想?要去加速某一件事?情的發生。

但是當他?認識夏初兒之?後,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時常會覺得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甚至於穿越時間,跨過空間,也一定要見到她。

還有……迫不及待的,想?要永遠與她在一起,想?要給?兩個人都冠以全新?的身份。

他?溫柔的看著?她。

夏初兒卻輕歎道:“我當然也迫不及待,但是我很害怕……”

她輕聲道:“距離那一天越近,我就越緊張,越焦慮……我隻覺得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好,我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要準備的東西……”

還有蘭花。

很多次的睡夢中,將她緊緊裹挾的蘭花……她還沒有找到蘭花。

楚留香看著?女孩焦慮的樣子,心中一軟,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溫柔道:“初兒,放鬆。”

他?溫柔的親吻著?女孩的額頭,輕聲道:“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一切都可以交給?我。會很完美的,我答應你,好不好?”

夏初兒把?自?己的臉埋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熟悉又迷人的鬱金香的氣息,隻覺得自?己緊張焦慮的心情也因此而緩解了很多。

她伸出手?環住楚留香的腰,忍不住一笑,道:“但是我還要做婚服,這?個可不能交給?你。我說要自?己做,就一定要自?己做的。”

楚留香溫柔的輕撫著?她的頭發,輕聲道:“你不必太緊張,初兒。你無論穿什麼,都是最美的。”

“真的?”夏初兒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嫣然道:“那我若是穿上乞丐的衣服呢?”

楚留香伸手?擰了一下她的鼻子,微笑道:“那你也是全城最美的小乞丐。”

夏初兒笑吟吟道:“那香帥若是路過,是不是願意多給?我這?個最美的小乞丐一些食物??”

楚留香輕歎道:“何止一些食物?……我整個人都會給?你。”

夏初兒麵?色一紅,癡癡的看著?他?,由衷道:“香帥,你對我真好。”

她踮起腳,忽而親了親楚留香,甜蜜道:“這?是獎勵,是香帥對我這?麼好的獎勵!”

“隻是一個吻嗎?“楚留香含笑道。

夏初兒眼睛亮晶晶的,嫣然道:“當然可以有更多的獎勵,所以香帥要更加對我好,這?樣我就會給?香帥更多。”

“比如??”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你要我怎麼對你好?“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忽而把?那個風箏翻了一麵?,指著?風箏撒嬌道:“香帥幫我把?這?一麵?也畫好,就是對我好了!

她搖晃著?楚留香的手?臂,輕聲道:“香帥,拜托你了,好不好?我會給?香帥獎勵的!”

楚留香失笑。

他?隻得再次提起了畫筆,認真的幫女孩繪製著?風箏。

任盈盈收回視線。

她輕聲道:“令狐衝,我今日雖然與他?爭執,說我永遠不會再見他?,但是我不可能當真……就這?樣事?不關己一樣,再也不理會這?件事?的。”

令狐衝道:“我明白。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就好像,嶽不群畢竟是他?的師父。

似乎,無論嶽不群做了什麼事?,他?都可以用這?句話?,來強迫自?己原諒嶽不群。

因為那畢竟是他?的師父,是將他?帶回華山,將他?養大,教他?武功的人。

是給?了他?一個家的人。

任盈盈道:“這?確實是一方?麵?的原因,但是我並不會去找他?,我不會幫助他?對抗日月神教,同樣的,我也不會幫助日月神教對抗他?。“

令狐衝道:“這?是何意?“

任盈盈道:“現在的日月神教,其實並沒有多少人當真是東方?不敗的信徒。若前幾年,恐怕還有一些真心實意為東方?不敗做事?的人,但是自?從這?幾年,楊蓮亭在日月神教中為非作歹開始,就連這?最後幾個真心幫他?的人,也已經……“

那些人既然忠於東方?不敗,自?然看不下去楊蓮亭打著?東方?不敗的旗號,狐假虎威,對日月神教的教內事?物?這?般肆意妄為。

所以這?些真心實意幫助東方?不敗的人,都是和楊蓮亭水火不容的人。

隻可惜,東方?不敗不知為何,對那楊蓮亭很是寵愛,甚至於不惜為了楊蓮亭,與對自?己真心實意的下屬和朋友為敵。

於是,這?些人之?中,有的被楊蓮亭安排人暗中殺害,有的,則也徹底不再理會教中事?物?,與東方?不敗徹底決裂。

到了現在,雖然日月神教似乎如?日中天,但是任盈盈知道,東方?不敗已然是一個孤家寡人。

令狐衝不解道:“但是日月神教的信徒很多,不是嗎?”

這?幾年來,日月神教的發展速度,是曾經的幾倍之?多。日月神教的人數每一天都在不斷的發展壯大,讓整個江湖都心生忌憚。

任盈盈道:“不錯。但是現在的日月神教之?中的這?些人,並不會對東方?不敗有什麼真心實意的追隨,他?們都是畏懼於三屍腦神丹的威力,不得不追隨東方?不敗。”

“所以,若是任前輩現在攻回日月神教,那些人也會因為畏懼於三屍腦神丹,所以為東方?不敗抵抗?”令狐衝道。

“不錯。“任盈盈道:“我叔叔對解藥的管理很是嚴格,一旦對教中貢獻不足就得不到解藥。所以他?們為了能夠得到解藥,一定會殊死抵抗。”

不戰,一定是死。

戰了,或許就可以贏,就可以用此戰的戰功,來向東方?不敗換取當年的解藥。

“你方?才聽到了。”任盈盈道:“向右使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甚至於包括東瀛的忍者,要一舉攻回黑木崖,攻回日月神教。”

無論最後的結果是誰輸誰贏,這?對駐守黑木崖的日月神教的普通教徒而言,都是一場無妄之?災。

任盈盈停頓幾秒,然後道:“但是,這?些人本不該死的。他?們中很多人,甚至就連入教都不是自?願的,都是因為被三屍腦神丹所威脅,我又怎能看著?他?們就這?樣死去……”

“你要回去?”令狐衝道。

“不錯。”任盈盈道:“我要趕在我父親之?前,回到日月神教,回到黑木崖。”

她的眼神如?此執著?,她的語氣也如?此認真。

任盈盈道:“我不會幫東方?不敗,他?既然當初對我的父親做出這?樣的事?情,那麼他?自?然應該承受這?樣的後果。這?本就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我沒有權利乾涉。我隻是想?要幫那些教徒,想?要幫那些無辜的人。”

令狐衝道:“你要怎麼做?“

任盈盈道:“我要回到黑木崖,從東方?不敗那裡偷來解藥,然後把?它們分發給?那些教徒,讓他?們趕在我父親到來之?前,先行離開。”

她要確保,當任我行到日月神教的時候,那裡隻有楊蓮亭和東方?不敗。

她說完之?後停頓一秒,輕聲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我理應拜托香帥,但是我當真,我……”

她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我沒有臉麵?再去拜托他?們了。”

她曾經拜托他?們幫忙救她的父親,他?們確實幫助了她,可是換來的卻是被利用的結果。

她又如?何能夠再次開口?

令狐衝道:“他?們不會怪你的。”

“我知道。”任盈盈道:“但是他?們對我好,不代表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他?們的好。這?本就是屬於日月神教的事?情,本就該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從最初就是這?樣,我不應該把?任何人攪進來,包括你。“

令狐衝一愣。

他?下意識道:“盈盈,讓我和你一起走。“

他?剛剛才遇到了,第?一次讓他?有一種想?要一輩子和她在一起,想?要永遠陪在她身邊這?樣的感受的女孩,他?如?何能夠這?麼快便看著?她離開?

任盈盈道:“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令狐衝道:“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任盈盈道:“夠了。我說了我要一個人處理這?件事?,就是一個人。而且,我若帶著?你回黑木崖,未免過於惹眼,你又沒有……”

她話?音戛然而止。

令狐衝苦笑道:“我又沒有楚香帥那樣出神入化的輕功,是不是?”

任盈盈輕聲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令狐衝認真道:“但是我有劍,盈盈,讓我和你一起去,讓我保護你。“

任盈盈忍不住一笑,嫣然道:“你不需要保護我,我根本不會有危險。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可不是什麼正派人士,我是日月神教的聖姑,你們覺得是龍潭虎穴的黑木崖……”

她輕聲道:“是我的家。”

令狐衝默然。

任盈盈道:“而且,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不是嗎?江湖上人人都說我心悅於你,我可不希望他?日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傳言說你是因為殺害華山弟子,偷盜辟邪劍譜,罪孽深重,所以才投靠於我這?個魔教聖姑。”

她看著?令狐衝,溫柔道:“我不想?聽到這?樣的傳言。若我們當真在一起的那天,我希望聽到的是,你也喜歡我,所以我們才會在一起。”

令狐衝一愣,受寵若驚道:“這?麼說,你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任盈盈麵?色一紅,道:“我可沒有這?麼說,你不要隨意自?作多情。“

令狐衝笑了笑,道:“我喜歡你,盈盈。這?是事?實。”

任盈盈的臉更紅了,她冷聲道:“你若再說這?些話?,我就讓人殺了你!”

令狐衝無奈道:“但是我根本不是故意講這?些話?的,我隻是在看著?你,這?些話?就自?動從嘴巴裡講出來了。”

他?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委屈道:“盈盈,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任盈盈本來也不是當真生他?的氣,此時此刻看到他?扯自?己袖子得小動作更是一點氣都生不起來了。

她輕聲道:“令狐衝,答應我。去洗脫你的罪名,去證明你沒有偷辟邪劍譜,去證明你沒有殺華山弟子。不要讓任何人,五誣陷你你所沒有做過的事?情。”

她繼續道:“我知道你不在意這?些。你向來不在意彆人的言語,但是我會在意,關心你的人都會在意。”

“所以你必須要去麵?對這?件事?。就像我一定會回到黑木崖一樣,你也一定有一天,必須回到華山。”任盈盈認真道:“這?是必須你一個人去處理的事?情,你不能再逃避它,你理應拾起你的責任。並且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一定能夠處理好它。”

令狐衝心中一動。

任盈盈的話?,就好像一盞明亮的燈,瞬間驅散了他?心中的所有迷霧。他?一直都不在意這?些傳聞,但是他?也確實一直都在逃避這?些傳聞。

他?總是習慣性的逃避每一件事?情。

他?逃避嶽靈珊與林平之?的親密,便在林平之?的舅舅家裡把?自?己喝的爛醉,出儘洋相,讓嶽靈珊再也不想?理他?。

他?逃避自?己對夏初兒一瞬間的心動,於是便一言不發的跑掉,若不是這?次毫無防備在西湖水牢之?中重逢,他?隻希望自?己能逃一輩子。

他?現在也在逃避嶽不群。

他?逃避自?己師父將自?己逐出師門的事?實,逃避自?己的師弟施加給?他?的那些猜忌。

但是任盈盈說的不錯,他?總要去處理的。

他?看著?任盈盈,輕聲道:“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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