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烈雲秘寶(1 / 2)

浪味仙 山梔子 10372 字 5個月前

辛嬋隻覺得肩胛骨很痛。

仿佛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剜開她背後的血肉一般,令她在睡夢中都痛得渾身顫抖。

可偏偏她的意識昏沉,根本沒有力氣睜眼。

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當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便怔怔然地盯著上方由四方床柱撐起來的素色承塵。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淺淡涼沁的香味,她無意識地嗅了嗅,偏頭時,便一眼望見桌上安置著的香爐裡正有白煙縷縷,繚繞而出。

整間內室裡陳設極簡,卻偏偏在軒窗擺放了不少綠意葳蕤的盆栽花草,長長的流蘇簾子被陣陣襲來的風吹得時有晃動。

窗外仍是濃深夜色,燈火起伏流連。

這於辛嬋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環境。

當日她從瓊樓上一躍而下,撞破冰層,便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可此刻她肩胛骨處那令人無法忽視的疼痛感確乎是在提醒著她,她仍舊好好地活著。

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腦海裡似乎有一段模糊的記憶在來回晃蕩,她記得似乎有人將她從冰冷的湖水裡拽了出來,後來又灌給了她半壺烈酒……

她記得那船上光芒搖晃的漁燈,也仿佛記得一抹殷紅的身影,好像……是個男子?

可她又有些不大確定。

辛嬋皺著眉,掙紮著坐起身來,背上的疼痛刺激得她額間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意,但當她伸手去觸碰自己的額頭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額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係上了一條殷紅的錦帶。

“醒了?”

也是此刻,辛嬋忽然聽見了一抹溫和的女聲。

她抬眼,便見那流蘇簾子外頭,不知何時已立著一個身形高挑纖細的女子,她穿著青褐的襦裙,那料子在周遭數盞燈光的映襯下,散出瑩潤柔和的光澤。

隔著簾子,辛嬋望見了她那張漂亮的麵容。

她不由驚愕,“……簡夫人?”

女子掀了簾子走進來,手上還端著一方托盤,裡麵放著一隻青瓷碗,裡頭盛著烏黑的藥汁,還散著熱氣。

她還未走近,辛嬋便已聞到那種苦澀的味道。

“喝了罷。”簡夫人伸手將藥碗遞到她的眼前。

辛嬋卻遲遲未曾去接,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赤腳踩在鋪了薄毯的地上,也顧不得頭腦的眩暈感,跌跌撞撞地跑到窗欞邊,她臨著無邊夜色,凜冽的寒風迎麵而來,這一刻,她看清樓下那一片半隱在漆黑夜幕之間的城池輪廓。

這是烈雲城,可她卻並不是在城主府。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辛嬋那雙向來平靜如死水一般的眸終於在此刻回望那個立在暖色燈影中的女子時,多了幾分慌亂與迷茫。

她伸手往後去探自己的肩胛骨,指腹用力的瞬間,那種傷口撕裂的痛楚令她的臉色頓時又蒼白了許多,好像有血液浸濕了她的衣衫。

她怎麼可能活著離開城主府?

“是在找這個?”簡夫人好似十分明了她心中所想似的,她眼眉含笑,伸出手時,一抹淡金色的光芒凝聚,一顆一寸長的魂釘便已握在她的手指間。

辛嬋在目光觸及到她手裡的那顆魂釘時,她便已是滿眼驚愕,不敢置信。

內室裡寂靜無聲,辛嬋也許是第一次這樣認真地去打量這位她不過才見過一兩回的簡夫人,一時間,她的腦海裡也閃過許多亂糟糟的畫麵。

“那件衣裳……”辛嬋終於回想起來那日穿在自己身上的那件殷紅的衣裙好似有淡金色的光芒微泛,隨後便破解了予明嬌施加在她身上的術法。

“你是誰?”辛嬋緊盯著她。

看著她那張蒼白秀致的麵龐上一時情緒變幻不定,簡夫人站在那兒,一手扶著另一邊的臂膀,眼底始終浸潤著絲縷的笑意,仿佛她從不曾錯過眼前這個姑娘的任何一絲小表情。

“先把藥喝了。”最終,她俯身再一次端起藥碗,走到辛嬋的麵前,“再不喝,這藥便涼了,到時你便是浪費了我這些價值不菲的好藥材了。”

她的聲音越發的輕柔,仿佛是在哄著不聽話的孩童。

或是見她遲遲未動,簡夫人便輕歎了一聲,挑眉問道:“難道你還怕我下毒不成?”

“我救你便頗費了些周章,可沒那閒情再害你。”

她輕笑一聲,索性端著藥碗,微仰下頜,自己先喝了一口。

辛嬋眼見著她吞咽下去,又見她把藥碗再一次遞到自己眼前,還有些愣神。

簡夫人像是有些無奈,“隻要你肯乖乖喝了這藥,我便告訴你。”

辛嬋盯著她片刻,還是伸手去接了那藥碗過來,也沒有猶豫,直接一飲而儘。

也許是沒有想到會這麼苦,她五官都皺起來,可就在她放下碗的那一刹,她麵前的那人卻伸手往她的嘴裡喂了一顆東西。

甜甜的滋味在舌尖散開,辛嬋眨了一下眼睛,沒有反應過來。

簡夫人眉眼之間仍然盈滿笑意,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這藥的確苦了些。”

“你早知那衣裳終歸會穿在我的身上,是嗎?”後來,辛嬋坐在桌前,捧著一杯熱茶,輕聲問。

簡夫人端著茶盞,漫不經心地應:“不錯。”

“你也知道小姐的計劃?”

“這不難猜。”

簡夫人將茶盞隨意地擱在桌上,垂下眼眸時,暖色的光鋪散著,在她眼下投出一片微暗的影,“我在那衣服上施了術,不論你那位小姐在你身上施加任何術法,也都可解。”她頓了頓,又歎,“隻是在衣服上留存術法並不容易,到底需要些時間催動。”

“那麼你又是怎麼算準,我一定會掉進湖裡?”

這才是辛嬋最不解的地方,她握緊手裡的茶盞,好像分毫感受不到那自杯壁浸透出來的燙意似的。

簡夫人聽了,卻輕抬妙目望向她,“你原本就不是那麼聽話的人。”

“不是嗎辛嬋?”

在溶溶燈火間,簡夫人的容顏柔和豔麗,當她這一刻看著辛嬋時,也沒有在笑,那雙杏眸便好似能望進她的心底去,“你不怕死,你不過隻是不想替她死。”

此刻的辛嬋,根本沒有辦法反駁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也正如簡夫人所說,她感激予明嬌四年前的救命之恩,但這也並不代表,她願意就此將自己的性命拱手奉送到予明嬌的手裡,任她生殺予奪。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在明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山窮水儘,退無可退的地步,卻還是想通過一些,或許是在彆人眼裡的無謂掙紮,來保護自己最後的那一點自尊。

就好像辛嬋無法決定自己的生,所以她才那麼固執地想要決定自己的死。

辛嬋沉默良久,終於再一次問出口,“你……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你能拔出我體內的魂釘?”

即便此刻,她就坐在這位簡夫人的麵前,卻發現自己始終無法透過她那張漂亮的麵容,看清她。

簡夫人似乎總是這樣熱衷於凝視這個姑娘臉上絲毫的情緒,她寬袖一揮,原本被放置在梳妝台上的一把菱花鏡就已經握在了她的手裡。

辛嬋眼見著她站起身,邁著輕緩的步子走到自己身旁,伸手之時便已經扯下了原本係在她額頭的那根殷紅的錦帶。

那一刹那,她猝不及防的,在鏡子裡望見了自己額間那一抹由銀藍雙色勾勒出的火焰似的印記。

簡夫人輕瞥一眼她額頭的印記,“魂釘當然不是那麼容易去除的東西,但如今的你,已變得不一樣了。”

“這,”

辛嬋伸手觸摸自己的額頭,指腹用力揉搓了兩下,卻見那印記仿佛已深刻進她的皮膚之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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