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請來了一位高人開光,真正的高人。”
龍水看向薑臨,抿了抿唇角,無奈笑道:“這也是在下厚顏來求法師的原因。”
薑臨聞言,輕聲問道:“當初的那位高人……”
“是一位法師,一位黑律法師。”
龍水點點頭,確定了薑臨的猜想,說道:“那位法師,名為……鐘明真。”
薑臨心頭恍然,怪不得龍水會找上自己,原來是這麼回事。
黑律法師開光的斬龍劍,就算沒有加持天蓬之法,僅以金光咒開光,但也不是彆的開光能比的。
隻因黑律法師是為數不多,要求門人多多接觸紅塵,在紅塵之中行走曆練的法脈。
故而,黑律法師開光之時,能夠最大程度的彙聚人間紅塵願力加持其上。
換句說話,就是把龍水鎮一眾百姓的“願望”加持在斬龍劍上。
這對於龍水來說,是致命的。
“如今這龍水鎮的名字,也是當初那位法師取的。”
龍水嘴角的苦澀越發的濃鬱,薑臨也有些憐憫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說,本來在三道斬龍劍的壓製下,龍水走蛟成功的概率是九死一生,那麼,現在就是十死無生。
凡神聖者,皆因果厚重,凡人不可窺探。
當初宋王府內,那妄圖以法眼窺探鐘馗的修行者就是一個例子。
一位黑律法師,如今已經是北極驅邪院正四品禦史,位列仙班,名留天曹,乃至上稟紫微垣的黑律法師。
這般的存在親自起的名字,留下的因果之重,根本不是龍水能夠承受起的。
這才是龍水最大的死關。
隻要龍水鎮還是這個名字,龍水就不可能走蛟成功,即便沒有那三道斬龍劍,也不可能成功。
這也是龍水來求薑臨的最主要的原因。
唯有同為黑律法師的薑臨,才有資格去和五百年前的那位黑律法師溝通,才有可能解開這一道因果。
但……
“如今看來,法師沒有理由幫在下這個忙。”
龍水苦澀的笑著,看向薑臨。
“五百年了,法師,五百年。”
龍水抬起頭,眺望著淩雲渡前的萬家燈火。
他輕聲說:“這五百年來,我對兩岸百姓秋毫無犯,但……也沒有救助過那些落水的受難者。”
“在下知道,在下的母親做了錯事,背了因果冤孽,害死了很多的百姓,死在斬龍劍下,並沒有什麼冤枉。”
“所以,在下從未怨恨過兩岸百姓,可也不願意去出手幫扶。”
“他們可以怨恨在下的母親,但在下不能。”
龍水抬起酒壇子喝了一口,嘴角的苦澀越發的濃鬱。
“說到底,是這些人的祖先,間接害死了在下的母親。”
“哪怕錯的是我母親,可到底……”
龍水看向薑臨,輕聲道:“那是我的生身之母。”
薑臨也看著他,說道:“憑心而論,你做的很不錯。”
至少,龍水知道清晰的善惡,知道因果在自家的母親,而不在兩岸百姓。
能夠做到秋毫無犯,已經是為人子的極限了。
不能再向他苛求更多,也不能要求他一定要如何如何,以此來為他的母親贖罪。
“在下等了五百年,早在二百年前,在下就已經有了走蛟的資格。”
龍水無奈的笑道:“在下也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城隍和兩岸百姓做個約定,許諾些好處。”
說著,他遲疑片刻,而後灑脫一笑,道:“也罷,在法師麵前,沒什麼好遮掩的,在下為了讓兩岸百姓忘掉當初的事情,又多等了二百年。”
“可,即便已經五百年過去,即便兩岸百姓已經更迭了數代,這些人依舊記得當初的祖訓。”
“橋下之劍不可去,鎮子之名不可改。”
“在下已經找過城隍爺,城隍爺也出麵和兩岸百姓的族老溝通過。”
“但,沒用。”
“祖訓大於天。”
龍水站起身來,看向薑臨,問道:“若在下不顧兩岸百姓安危,強行走蛟,法師會如何?”
“清修精靈沾了血孽,就是妖。”
薑臨實話實說,道:“除了雷斧加身,再無其他。”
“是啊,在下也不想沾染血孽,也想乾乾淨淨的化龍,也想求一份清淨仙道。”
龍水看著薑臨,屈膝,下拜。
“不求法師出手,取下斬龍劍,也不求法師去與兩岸百姓說和。”
龍水重重的一個頭磕下去,沉聲道:“隻求法師賜在下一線曙光,給在下一個和當初那位鐘法師交流的機會。”
“哪怕隻有一句話!”
薑臨半側身,躲開了龍水這一禮。
他看得出來,龍水沒有撒謊,因為如果他撒謊,隻要薑臨找上本地城隍稍一印證,就能知道真相。
永遠不要小看城隍對管轄之地的掌控力。
龍水不可能在薑臨麵前撒一個一戳就破的謊言。
那麼,也就意味著,龍水說的都是真的。
薑臨低垂著眸子,心裡流轉著一個古怪的念頭。
又是一個“從犯”。
隻不過相比那婦人,眼前的龍水更加的無辜,他的母親掀起洪澇時,他甚至沒有自己的意識。
但到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他也承擔了他母親當初的一份孽債。
龍水見薑臨沒有反應,眸光也暗淡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的懇請很突兀,但他已經沒有彆的辦法了,天知道他在感知到薑臨和文間的鬥法時,心裡有多麼的激動。
等了五百年,才再次等到了一位黑律法師。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黑暗消退,黎明降臨。
“嘩啦……”
一聲輕響。
龍水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符籙。
以及,已經邁步離開,漸行漸遠的薑臨的背影。
“這是一道北極陳情符,能否應用得當,看你自己。”
薑臨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多謝,法師!”
龍水小心翼翼的握著那張符籙,抬起頭,黎明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