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
張小寧瞪大了眼睛。
在自己的麵前,有一個人,穿著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差衣,但卻渾身沾滿了灰土,四肢不正常的扭曲著,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那血絲好似在蠕動一般,讓那一雙眼睛是那樣的驚悚詭異。
這人他認識,是他的師傅,也是縣衙所有差役中資曆最老的一位,是從小帶著自己的老人!
可現在,張小寧真的不敢認。
“吼!!!”
那四肢扭曲的老差役,聽到了動靜,鼻頭聳動,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張小寧!
張小寧隻感覺身子都涼了半截,下意識的抽出刀,但馬上就意識到眼前這怪人是自己的師傅。
他奮力抬手去推,卻好似拍在了生鐵上一樣,對方絲毫未動!
眼看那絕對不是善物的惡口就要咬在自己脖子上,張小寧心裡已經生出了絕望的意味。
“啪……”
正此時,一聲輕響。
青色的袖子斜刺裡伸出,儘頭是一隻手,那手骨節分明,帶著幾分粗礪的繭子,並劍指,點在了老差役的頭頂。
張小寧顧不得其他,扭頭一看,果然是那神秘的少年道人。
他喊了一聲,心神驟然鬆懈,腳下一軟,頓時癱倒在地。
而後,忙不迭的潛身縮首,一骨碌的鑽到了那道長的身後,小心翼翼的探出頭,看向那原地不動的老差役。
“屍蟲入體,若是再晚一時片刻,怕是藥石難醫。”
薑臨看了一眼那老差役布滿血絲的眼睛,如此說道。
張小寧下意識的看過去,隻一眼,頓時汗毛炸起,驚起一背的白毛汗,凸起滿身的雞皮疙瘩。
無數的蟲子糾纏交雜在師傅的眼中,隻看一眼,便讓人為之作嘔。
“道長救命啊!!”
張小寧雖然膽子已經嚇破了大半,但到底是吃官家飯的,勉強穩住了心神,果斷的跪在地上開口求救。
他不知屍蟲是什麼,但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是良善之物。
既然眼前道長一言道破,必然有法子救治!
“這屍蟲乃是地下陰物,最懼陽氣。”
薑臨上下打量了張小寧一眼,笑道:“隻是此刻太陽將落,陽氣不足,得有男子之舌尖血破之。”
“以血敷目,再暴曬半個時辰,當可無虞。”
張小寧聽了,沒有任何的猶豫,舌頭一偏,犬齒用力,頓時咬出一個口子。
這也是個狠人,舌頭咬破,卻也不皺眉,手指頭一抹,將帶著血的手指頭擦在了老差役的眼睛上。
“嗤……”
“帶他出去,尋一個無遮無攔的地方,曬半個時辰就可。”
薑臨指了指外麵。
“是!”
張小寧下意識的答應下來,背起了老差役,順著腳手架爬了上去。
薑臨卻也不往裡麵走,隻是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等些什麼。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身後傳來動靜。
張小寧去而複返。
“道長,非是小人貪心,實在是還有許多同僚,怕是都陷在了這裡。”
張小寧顧不得嘴角流血,跪在地上,懇求道:“求道長發發慈悲心,救上一救!”
薑臨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徑直走向坑洞深處。
“非是貧道有慈悲心,而是差爺您有一顆俠義心。”
遠遠的,聽著少年道人那清朗的聲音,張小寧站起身來,快步跟了上去。
這坑洞張小寧很熟悉,因為這本就是他們挖出來的。
本來不至於這麼麻煩,畢竟這墓葬是被大雨衝出來的,本來隻需要挖開就好。
可縣令大人卻擔心毀壞了墓頂,便命他們從一側挖下去,從墓口而進。
忙了三天,終於是找到了墓口,也打開了墓道。
今天他們要做的,就是在墓道之內打頂樁,好讓這墓道更加穩固些。
可誰知道,不過是換班去吃了碗麵,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還好,有這麼一位從天而降的神人道長。
張小寧心裡想著,看向前方的少年道人。
與自己的緊張不同,這位道長就好似郊外踏青一般,一步一步極為隨意。
“道長,前方就是墓道口。”
張小寧小聲提醒。
話說完才發現,眼前的道長早在自己開口之前,就停下了腳步。
“吼……”
漆黑的墓道口兩側,有著斑駁的彩繪,勉強能夠看出是一道道雲紋。
原本清福高潔的雲紋,在此刻卻顯得那般詭譎。
襯托的中間那一口墓道,也是那般的陰森。
與此同時,還有隱約的嘶吼之聲響起。
“謔,都在。”
薑臨往裡麵看了一眼,側頭對張小寧說道:“差爺運氣不錯。”
張小寧聞言一愣,抬眼卻見那陰森漆黑的墓道口內,亮起了一雙雙血紅的眼睛!
“啊!”
他被駭的不由得後退!
“踏……”
正此時,他
卻見那少年道長上前一步,明明是軟底的布鞋,卻踩出了鏗鏘的意味。
那清脆的聲音,久久不散,竟將那墓道之內的嘶吼都壓了下去。
一步落,四方靜!
張小寧呆呆的看著,卻見那道長繼續邁步,走進了漆黑的墓道之中。
他回過神來,忙摸出火折子,點燃一個不知為何熄滅的火把,舉著走了進去。
火光照亮了漆黑一片的墓道,也照亮了一些東西。
張小寧瞪大了眼睛。
一個個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橫七豎八的癱倒在墓道內。
每一個都是自己的同僚,但每一個也都雙目赤紅,四肢不正常的扭曲著,混雜著血絲的涎水流了一地。
“差爺,莫要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