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老道人晃晃悠悠的一個大腳,把眼前茅草屋那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戶直接一腳轟飛出去。
還沒來得及倒飛,就化作了齏粉,如同灰塵一般散去。
“上次你來,老夫也毀了一扇門,你跟門有仇?”
茅草屋內,傳來了一個悠然的蒼老聲音。
老道人充耳不聞,隻是大踏步走進茅草屋中,看也不看,一屁股坐了下來。
這茅草屋陳設極為簡單,不過一木床,一矮桌,一蒲團,一神龕而已。
那神龕之上,供奉著大天尊的神位,香火嫋嫋,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斷絕。
老道人坐在矮桌上,一腳甩飛麻鞋,在蒲團上搓著腳氣。
一邊用那麻繩蒲團搓著腳,一邊看向那木床之上盤坐的身影。
那是一位老者,背對著敞開的窗戶,光芒透過窗戶灑落在老者的身上,可見那窗外雲卷雲舒,時不時的激蕩出絲絲混沌氣。
老者穿一身暗白的長袍,可以看出,這長袍本是純白,但在不知多少的歲月之後,變得暗淡了許多。
他有一對長長的壽眉,直達肩部,但卻並非是蒼白之色,反而黑的發亮。
而除了這一對神異的眉毛之外,他的須發都是純白的顏色。
此刻,那一雙同樣蒼白,不分眼白眼仁的眼睛,正緩緩的抬起,和老道人對視。
“慶甲道友,你轉世之後,怎這般的無賴了?”
老者見老道人不說話,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問道。
老道人嗬嗬一笑,道:“無賴有無賴的活法,做了無賴之後,老子發現這三界雖大,卻也沒有無賴不能去的地方。”
“比如,你這天外天邊緣的不可知之地。”
長眉老者微微搖頭,無奈歎道:“可在你轉世之前,來老夫這裡,也不會和老夫打招呼。”
“當時我還要臉,現在不要,所以你這地方我準備以後常來。”
老道人呲牙一笑,笑的有些古怪,道:“而且,老子發現你也有點不要臉。”
“你家的天人王被我家崽子給宰了,你個老小子居然順水推舟,簡直比老子還不要臉。”
“檀爭,你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老道人說著,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道:“昔年大天尊駕前最剛正,最得力的臣子,天人族的初祖,怎麼變成了這麼圓滑不要臉的樣子?”
檀爭聞言,嗬嗬一笑,道:“正因為老夫是天人族初祖,這才變得圓滑不要臉起來。”
“做臣子要剛正,要得力,但做老祖不行,要考量的東西多得很,一多,就得權衡,一權衡,就要妥協,一妥協就停不下來。”
“你家那孩子,不敢說是老夫生平僅見,但也是極絕豔的天驕,這般的人物,還有你這樣一個不要臉的師父,隻可為友,不可為敵。”
老道人鄙夷的眨眨眼,道:“那你還不管管天人係的那幫子王八羔子?”
“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
檀爭笑的開懷,道:“進了天庭,做了仙官,那就不是天人族,而是單純的天人,路都是自己選的,老夫管他們做甚?”
“嘖……”
老道人嘬著牙花子,問道:“你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無賴有無賴的好處,這還是道友你說的。”
檀爭擠了擠眼睛,好一幅老不修的模樣。
“又當又立。”
老道人翻了個白眼,站起身來說道:“老檀,彆學老子行不行?”
“不行。”
檀爭搖搖頭,也隨之站起身來,抬手在身前布置出一道道的流光,迎著老道人疑惑的眼神,微微一笑:“你彆動,老夫害怕,你要是動手,老夫可不是你的對手。”
老道人聞言,搖搖頭坐了下來,感歎道:“世風日下,心人不古。”
“道友,隻有無賴才懂無賴。”
檀爭笑眯眯的樣子。
老道人瞥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說著,老道人對檀爭伸出手,道:“拿來吧。”
“拿什麼?”
檀爭眨眨眼,一副懵懂的樣子。
“彆廢話。”
老道人翻了個白眼,道:“我家那崽子,這次算是著了你這老東西的道,有了檀若這一遭,日後無論如何,除了公事,估計不會再過分針對你們天人族,你給老子的徒弟加了一層鎖鏈,不得給點補償?”
“這話從何說起?”
檀爭故作疑惑的問道:“道友,你的弟子和我女兒的關係,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和老夫有什麼關係?”
老道人愣了一下,問道:“你女兒?檀若?”
“對啊。”
檀爭理所當然的點點頭,說道:“檀若是我女兒。”
老道人問道:“真要論血脈,她是你孫子的孫子的孫子都不止,怎麼就成了女兒?”
“就在剛剛,老夫決定,認檀若做老夫的女兒。”
檀爭越發理所當然的說道:“這樣一來,對道友你也是一件好事,不然日後咱們兩個親家論起來輩分,可不好說。”
“嘶……”
老道人又嘬起了牙花子,好似第一天認識這位老朋友一般,不由得感歎道:“你已經學到無賴的精髓了。”
“但你也該知道,我家那崽子,可不止……”
“沒關係,老夫不在意,做小都行,給個妾的名分都沒事,隻是求道友看在老夫的麵子上,莫要把我家閨女當做隨手送人的那種妾。”
檀爭認真的說道。
老道人這些真有點傻眼了,指誰檀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道友還有事嗎?慢走不送了。”
檀爭笑眯眯的指了指門口。
老道人默默的站起身來,但卻沒有往門口走,而是來到了檀爭的麵前,抬手一揮,直接無視了檀爭布置的手段,揪住了他的脖領子。
“教你個乖,做無賴也是要拳頭的。”
老道人笑眯眯的說著。
“謹受教。”
檀爭恍然的點點頭,摸了摸袖口,將一個物件遞給了老道人,笑道:“如此,道友可滿意?”
老道人低頭看了一眼,這才放開了檀爭的脖領子,一搖一晃的離開了這個茅草屋,身影緩緩的消失不見。
檀爭搖搖頭,目送老道人離開之後,轉身坐回了木床上盤膝坐好,嘴角的笑容緩緩的收斂起來。
他的目光幽深,仿佛透過了茅草屋,看過了天外天,看到了那無邊的混沌。
“陛下,微臣的這點私心,想必您能夠容忍吧?”
檀爭喃喃自語著,閉上了眼睛。
…………
另一邊。
等到薑臨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了北極驅邪院的門口,而且神完氣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