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他不知道。
元棟這一次回鄉,仿佛有很多的人要見,又仿佛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真站在班車上聽著旁人問自己回來乾什麼,他又覺得一樣也沒有。
他手足無措,心裡祈禱著這次回來能一切順利,最好是趕快把事情處理完就走。
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的關係本就要遠一層。下一輩的孩子們遠隔天南海北,自然談不上相處。至於那些親情,這些年的消息斷絕下,還能剩下多少呢?
元棟依舊僵硬笑著,仿佛是跟那幾個叫不上名字的同鄉十分熟絡。
“多少年不回來了,總要回來看看。”
這種寒暄廢話,讓人在他背後撇了下嘴巴。
一路上這幾個人旁敲側擊,都沒從元棟嘴裡聽到什麼切實的信息出來。
於是……
“棟子,你知道你姐這幾天剛好也回來了吧?”
元棟嗓子眼發緊,恰好班車開到田邊,元棟聲音有點急促的喊著停車。
“哎,棟子,這不還沒到嗎?”
元棟勉強笑笑:“我有點暈車,下去走走。”
元棟背著背包,站在了離村口還有一點距離的地方。
但很快他就後悔了,因為這一路上遇到的人更多!
原本的小河村大多數人家的房子都是挨著河水而建的,後來各家起了新房子,宅基地就都多劃在靠大路的地方。
元棟下車的時候有些人家正在門外吃飯,於是就看了個正著。
到了這份上,元棟回來自然不可能是悄無聲息了。
元棟硬著頭皮循著記憶進了村。
小河村的發展和上輩子有些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元棟卻也沒心情去細細看。
他心裡隻記得剛才車上的人
說元棠也回來了。
元棠,這個名字在元棟心裡從未遠離過。
說起來也是奇怪,上輩子他欠大姐的,但那時候他忙,反而不常記起大姐。
反而這輩子他掙紮在底層,大姐的名字卻像是個陰影籠罩在他的心田。
元棟沒有一天不想起這個大姐。
有時候是怨恨,有時候是悔恨。
但真到了可以見麵的這一天,元棟卻隻剩下苦澀。
他背著包沒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去了老村長家。
之前做主給元棠分家的那位老村長,現在早就不是村長了,如今上了歲數,頭發胡子花白,眼睛也逐漸看不清楚人。
但看到元棟,他還是一口就叫出了名字。
用門簾子隔開老婆和兒媳婦八卦的眼神,老鄉長看著這個曾經自己寄予厚望的後輩,隻歎了一口氣。
“叔,我這次回來是想要遷戶口的。”元棟捱不住這樣的目光,囁嚅著開口。
老鄉長隔著氤氳的熱水氣息問他:“遷到哪兒?”
元棟說了一個鄉鎮的名字,歸屬的省份離這裡足有上千公裡。
老村長沒問他為什麼要遷,關於元棟這些年的經曆他也沒有追問。
他隻是用那雙渾濁的雙眼,看著眼前已經長成的男人。
“叔,我家裡還有事,今天辦完就得走。”
元棠也在這裡,他隻是想想都喘不上氣。
今天就走,馬上就走。
老村長看著他:“這麼急……行吧。”
說完這些,也就沒了話。
老村長給他指了地方,元棟馬不停蹄的走了。
老村長的老婆有點不高興的進屋。
“你咋沒說那事?”
老村長恍惚了一下:“說啥?”
他老婆氣不打一處來:“當然是他欠錢的事啊!”
元家人在村裡欠的錢可不少,元棟當年要複讀欠的錢,還有趙換娣後來自己養孩子欠的化肥種子,乃至於前些年該交的一些錢……
林林總總,雖然不多,但總是叫人惱火。
老村長揮揮手:“還說這個乾什麼。”
時間太久了,就是一筆糊塗賬。
他老婆嘀嘀咕咕:“他要是他姐那樣的,咱
們當然不好意思張嘴,但是他爹媽為他廢了多少心思多少事,這些賬,他要是有點良心就該給了了。”
農村裡有個說法,活人不欠死人的賬,元棟當年死了爹,欠下的錢現在一分都沒還,眼看著這一輩的老人都要走了,這些錢不還,總叫人心裡忌諱。
老村長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
“你看他回來說了一句要去墳上看看他爹媽嗎?”
……還真沒有!
老村長的媳婦半晌沒說話。
“他這次回來就是遷走戶口不再回來的,連爹媽的墳都不說去看,你還指望他能還錢?”
村長媳婦唉聲歎氣:“好好一個小子,怎麼現在就變成了這樣。”
以前看著也是前途遠大的好孩子,現在讀書沒讀出來,連人情世故都不通了。人情不通倒也算了,怎麼還冷心冷肺的。
他爹媽對元棠是不好,但對他是從小到大都十分寵的,更彆提後來還為了他能複讀,他爹連生病不去看,結果現在老的走了,逢年過節連個紙錢都難收到。
村長媳婦隻要一想到如果是自己躺在下麵,兒子這樣不孝順,頓時心氣都不順了。
兩人唏噓片刻,沒再說下去。
元棟按照老村長指點的地方走,很快路過了元家的舊房子,在一眾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