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謝肆言重新進了屋,停在顏慎語身上的眼神透著擔憂。
顏慎語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傅疏雨就已經叫了起來:“你不許告訴他!”
顏慎語:“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傅疏雨癟了癟嘴,似乎有些委屈。過了一會兒,又問:“所以你們究竟要乾什麼?”
顏慎語整理著潛水氣瓶,應道:“去洞潛的地方。”
傅疏雨好奇道:“你之前不說不去,怎麼突然又要去了?”
“怕他們出意外,”顔慎語應道,“你給我帶路,也和我們一起進去。”
“可能下不去了。”
傅疏雨還沒來得及回答,一直沉默的謝肆言突然開口:“船上的氣瓶都沒有氣了。”
“沒氣了?”
顏慎語一怔,迅速把自己這邊的氣瓶都看了一遍。
“怎麼可能?”傅疏雨站了起來,出發前他特意叮囑過,“這次的氣瓶足夠我們所有人下潛4個小時的。”
顏慎語皺眉:“氣閥都被人擰鬆了。”
傅疏雨愣了愣,遲疑道:“那你們還過去嗎?”
“這種情況更要過去了,但關鍵是……”顏慎語抬頭看向謝肆言,遲疑道,“你說會不會等我們去了島上,傅達又自己返回把遊艇開走了?剩下我們一堆人流落荒島。”
謝肆言搖頭:“不排除他這麼做的可能性,但我們不會流落荒島。”
“為什麼?”顏慎語問,還不等謝肆言回答他突然自己反應過來,“難道是你離開時對彆人說了行程,隻要預定的時間沒回去他們就回來找你?”
謝肆言不置可否:“也可以這麼理解。”
但他身上的安保措施是顔慎語描述中的進階版本,謝肆言身上常年戴著定位裝置,隻有他最信任的核心團隊能掌握這個信息。不會影響日常生活,但一旦人工智能判定他行程異常,危機團隊就會迅速做出行動。
從今天早上起床後他發現遊艇網絡失效,衛星電話也無法撥通,時間已經超過8個小時。
更有可能信號從昨夜就已經開始失效,也就是說,他維持與外界失聯的時間已經接近24小時。
如果他猜得沒錯,野火科技的直升機已經在來找他的路上了。
隻是現在有外人,他不好和顏慎語多說。
“本來我還想讓你留下來守船,但現在看來不用了,”顏慎語鬆了口氣,“那我們一起去島上吧。”
他們劃著皮劃艇上島,又走了好遠的一截山路,這才抵達了洞潛的潛點。
單從外麵看,那就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水坑,看旁邊野草的倒塌情況,能推測出前不久還有人從這裡下去過。
傅疏雨全程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直到此時才敢開口:“所以,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們出來?”
“你說你和傅達有交易,”顏慎語突然道,“可你隻說了傅達為你做的事情,你又幫傅達做了什麼?”
傅疏雨嚇了一跳,一雙藍眼睛睜得大大的,好一半響才搖頭:“沒、沒什麼,和這件事情沒有關係。”
顏慎語眯了眯眼睛,卻不打算放過他:“他沒有聯合你對付傅景然?”
“沒有的,”傅疏雨搖頭,嚴肅道,“我保證,我絕對沒有做對不起家族的事情!”
顏慎語收回視線,不再說話。
他不清楚傅疏雨保證的分量,但是現在糾結這種問題也無濟於事。
他對傅家的爭權奪利毫無興趣,隻是希望顏笙受到牽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水麵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
顏慎語定睛一看,率先出麵的是潛水向導,在他之後,是頭發濕漉漉的傅達。而這之後水坑就已經恢複了平靜,不再有人出水的跡象。
“他們人呢?”顏慎語走了過去。
“你們怎麼來了?”潛水向導愣了一下,這才道,“他們要留在洞穴裡看月亮,晚點兒再出來。”
顏慎語卻沒有看他,隻是看向傅達,沉聲道:“你把顏笙他們怎麼了?”
傅達取下麵罩,慢條斯理道:“我以為,剛才向導已經告訴你了。”
潛水向導點頭:“他們晚上,或者最遲明天就能出來。”
顏慎語壓根兒不相信他說的,拿過氧氣瓶就要下去。
“抱歉啊,”傅達咧嘴一笑,淡淡道,“我的氧氣用完了。”
顏慎語臉色頓時一沉,冷冷道:“帶我們從陸路進去找他們。”
傅達:“漲潮了,陸路也被淹了。”
顔慎語:“你——”
“彆急。”一隻微涼的大手握住了他,謝肆言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能做的都做了,他們是成年人,有為自己選擇負責的能力。”
“怎麼,謝老板還有閒心擔心彆人?”旁邊的傅達突然笑了一下。
顏慎語咻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怒火:“你對謝肆言做了什麼?”
傅達笑了起來:“我說的是謝肆言,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傅達,”顔慎語咬牙,“你不要逼我對你動手,真打起來你沒有勝算。”
“我果然沒看錯,”傅達臉上的笑容反而越發擴大,“隻有為了你在意的人,你的能力才能得到最大的發揮。”
顏慎語死死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傅達,你對謝肆言做了什麼?”
傅達衝他伸出右手,不疾不徐:“加入我,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傅疏雨猛地睜大雙眼。
“做夢!你——”顏慎語還沒來得及開罵,就被一隻大手拉了回去。
“傅達,”謝肆言擋在顔慎語麵前,聲音冷得宛如結冰,“你最好收回你剛才的話。”
顏慎語都跟著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見謝肆言用這種語氣和人說話。
明明是很劍拔弩張的氣氛,對麵的傅達卻笑了起來:“如果我不呢?”
謝肆言垂眸看他,語氣很平靜:“那我可以保證,接下來無論你想要做什麼,都不會獲得任何成功。”
傅達眯了眯眼睛,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謝肆言冷靜地看著他,不做絲毫讓步。
緊張的氣氛彌漫在空氣中,一觸即發。
不知過了多久,傅達突然後退一步,緩緩道:“剛才是騙你的,我雖然很想要他,但我從來不做強取豪奪的事情。”
謝肆言警惕地看著他,有力的胳膊緊緊護著懷裡的顏慎語。
與此同時,旁邊的傅疏雨突然一陣臉紅:“你……”
仿佛這才注意到傅疏雨在現場,傅達垂眸他,眼神中帶著些許慈愛:“小朋友,我們的交易也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傅疏雨怔了怔,難以置信:“你、你隻是借著我對付傅景然?”
傅達:“你終於聰明了一次。”
傅疏雨兀地睜大雙眼:“你接近我隻有這個目的?”
“也不能完全是這樣,”傅達無所謂地笑了一下,看過來的目光依舊溫柔,“我確實迷戀過你的外表,不,哪怕是現在,我都覺得你容貌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可惜接觸後我才發現,你所擁有的隻是皮囊,以及你那自以為是的、經不起現推敲的智慧。”
傅疏雨呼吸一滯,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他這一生最自豪的就是他的智慧。
家世和外貌都是先天的,不受他控製,隻有智慧和見解是他個人所獨有的,完完全全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這二十多年來,他自詡聰明正直,明辨是非,不像彆的富家子弟一樣染上許多陋習,哪怕喜歡謝肆言,也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背原則的事情。
這是他最驕傲的地方,結果落到傅達口中,竟然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自以為是。
這人全盤否定了他最在乎的東西!
“傅達,”傅疏雨憤怒地叫了起來,“你憑什麼這樣說我?”
“你看,你現在的問題就很愚蠢,”傅達垂眸看他,不疾不徐道,“你自詡聰明,但如果不是家世背景加持,你能去伊頓公學上學,能有這樣的眼界和見地?”
傅疏雨從來沒有聽過如此直白的批評,一時間羞憤交加,漲紅了臉。
“你從來沒有反思過自己的出生,反而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甚至為此沾沾自喜,自以為比彆人高一個台階。”
傅達說著最殘酷的話,撫上傅疏雨側臉的動作確依舊溫柔,視線專注而深情,宛如注視一枚珍寶。
“漂亮才是你身上最珍貴的東西,而你卻因你平庸的內在沾沾自喜,以至於讓明珠蒙塵。說實話,這樣的你真的令我很失望。”
傅疏雨憤怒地看著他,碧藍的眼眶裡蓄滿了憤怒的淚水。
他死死咬著牙關,一字一句道:“傅達,你背叛傅家,會下地獄的。”
傅達卻淡然一笑,對著眾人一步步退至懸崖邊。然後他張開雙臂,在溫和的海風中墜落懸崖。
“我早已身在地獄。”
他自殺了?
傅疏雨心頭重重一沉,驚訝得連呼吸都忘了。還是顏慎語率先反應過來,追了上去。
“等等!”顏慎語跑到懸崖邊,對著海麵大喊,“你把顏笙他們怎麼了?”
“我說過,”傅達的聲音自遊艇中傳來,“時間到了,他們自然就會出來。”
隻不過出來後的世界,已經是天翻地覆了。
遊艇往公海駛去,與此同時,碧藍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很快這個小黑點便由小變大,那是一架直升機,正朝著海島緩緩駛來。
傅達拿過望遠鏡一看,認出了坐在副駕駛的是謝肆言的秘書。
來得比他想象中還要快。
傅達又把望遠鏡對象懸崖前的謝肆言,男人冷靜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目光沉靜如水,深不可測。
這次行動隻完成了計劃的60%,謝肆言和顏慎語比他想象中的更難掌控。他原本預計把傅景然和謝肆言困在島上兩天兩夜,可惜謝肆言提前察覺到危險規避了。
但他主要目的本就不是謝肆言,就算隻失聯24小時,對於他的計劃已經足夠了。
“總裁!”直升機停在島上,西裝革履的林秘書從飛機上跳了一下,滿臉焦急,“達尼爾芯片拒絕和我們合作了!”
謝肆言眸色一沉,冷冷吐出兩個字:“詳情。”
林秘書顧不得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迅速道:“今年達尼爾一直拖我們的簽約進度,昨天下午,王總終於約定了時間,和達尼爾的總裁在加利福尼亞進行了最後的商談。本來是說好當場簽約,可是達尼爾總裁竟然當眾撤銷了合作,說明年,甚至是以後都不再向野火科技提供芯片支持。”
謝肆言:“什麼原因?”
“說是政策限製,”林秘書補充道,“不隻是達尼爾,甚至是安吉洛、格羅夫等芯片企業,都不再向野火科技提供芯片業務。”
這些年來,國產芯片還處於發展中,國內各大科技企業大多都在用M國的進口芯片。沒有誰會想到,在全球化如此深入的商業環境裡,會突兀遭遇這一場科技封鎖。
謝肆言:“國內其他科技企業呢?”
“也沒有,”林秘書搖頭,“彆的企業也都無法采購了。”
林秘書把出發前做好的PPT遞了過來:“達尼爾昨夜公布了這個消息,當天美股市場就做出了反應,我國科技企業全線進入下跌通道。截至今天下午,野火科技市值降了119.7億美元,並還在持續著大規模的拋售。高管們聯係不上您,快急瘋了,股東也在等您的消息,您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