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廣陵春雨128【不是不報】南衙兩位大將軍皆是從一品,受封伯爵,勳職為上護軍,與邊軍大都督品級相同。
如今自然出現了差距,厲天潤和蕭望之明顯超出他們一頭。
李景達對此心懷嫉妒但也不敢吱聲,他麾下南衙三軍在北疆戰事中沒有立下太多功勞,另外一點就是定威軍都指揮使徐溫通敵叛國,查證之後被抄家滅族。
他雖然沒有被波及,禦下不嚴的責任卻跑不掉,因此這段時間非常老實。
如果從宏觀的角度來分析南齊的朝堂格局,大抵可以分成天家宗室、南渡權貴、江南世族、新晉文臣和軍方勢力這幾大部分。
軍中的脈絡相對而言比較簡單,主要是蕭、厲兩位大都督統率的北方邊軍,和樞密院執掌的京軍這兩支主要的力量。
軍方核心的權力層便是樞密使、上將軍和兩位大將軍。
如今郭從義旗幟鮮明地反對增強邊軍的實力,上將軍王晏一如往常地保持沉默,李景達覺得天子應該不會強行施為。
當劉守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時,他甚至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去,隻見劉守光麵朝天子目不斜視,神情沉靜又堅毅。
李道彥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上方的天子,心情並不沉重,反而稍稍鬆了口氣。
如今看來,劉守光應該就是陛下的暗手,在關鍵時刻出頭支持他的決議。
老者腦海中快速浮現劉守光的家世和生平,很快便判斷出這位大將軍與邊軍大都督並無私交,想來是天子給了他某種允諾,比如將來提拔他為樞密使,也隻有這樣的誘惑才能讓劉守光如此堅決地表態。
老者從來不會看輕天子,相反他很清楚這位君王的城府和隱忍,這十多年來潛龍於淵積蓄力量,總不會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
與其一直在暗中猜測天子的手段,現在這般擺明車馬自然更好。
他沒有立刻站出來反駁劉守光,平靜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李道彥能想明白的事情,郭從義自然也能做到心知肚明,他不動聲色地扭頭看了一眼劉守光,淡然道:“願聞大將軍高見。”
“樞密當麵,末將豈敢以高見論之。”
劉守光微微垂首,語氣聽起來十分恭敬,但是後麵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幾分鋒利之意:“樞密和左相方才所言皆有道理,朝廷困難確有其事,很難支撐邊軍繼續進行大規模的征伐之舉。然而末將反複斟酌,仍舊覺得被動防守不是長久之計,偽燕和景朝必然卷土重來。”
他頓了一頓,神情肅然:“諸位大人,衡江北岸的敵人不會放棄南下的企圖,劃江而治謀求和平隻是一廂情願的空想。”
對於他這番直白而又懇切的陳述,殿中大臣麵露沉思,心中大多不以為然。
偽燕也好景朝也罷,過去十二年的種種事例已經證明他們攻不下淮州和靖州。
既然江南可以維持承平的歲月,有何必要大動乾戈北伐?
如果齊軍麵對敵人擁有碾壓的優勢,他們不介意搖旗呐喊爭取成為盛世名臣,說不定就能青史留名。然而人要懂得認清自己的實力,大齊耗儘舉國之力能否打到河洛城下?
齊軍若真是這般強大,景朝鐵騎若真是不堪一擊,當年北方的戰事又怎會那般憋屈。
郭從義敏銳地察覺到殿內的氣氛,因此沒有立刻反駁劉守光的看法。
這時一位文臣站出來說道:“劉大將軍,下官不知劃江而治這四個字從何而來?陛下提過北伐,朝中一直無人反對,隻是要考慮到現實情況。這次江北大捷需要撫恤和嘉賞的將士超過十二萬人,下官粗略估計至少需要三百萬兩白銀,大將軍有沒有考慮過朝廷的艱難?”
劉守光抬眼望去,隻見是刑部侍郎李適之,左相李道彥的長子。
父子同朝為官並不罕見,但是像李家這樣父子皆居高位的比較稀少。
劉守光冷靜地說道:“李侍郎言之有理,然而朝廷的各項開支總有輕重緩急之分。在本將看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增強邊軍的實力,其他方麵可以暫時壓一壓。”
文臣之中登時出現一陣騷動。
工部侍郎屈豐華當即冷笑道:“劉大將軍,朝廷各項用度皆有規製,如今每個衙門都在勒緊腰帶過日子。就拿工部來說,京城通往成州的官道至今還未修成,隻因銀子不寬裕。如今大將軍認為朝廷各衙應該再擠一擠,拿出銀子增強邊軍的實力,不若先削減大將軍麾下南衙六軍的用度,為所有人做一個表率,可否?”
劉守光的提議仿佛捅了馬蜂窩,在屈豐華鮮明地表態之後,其他部衙的高官也紛紛出言反對。
朝廷的銀子當然不是隨意安排,每年都有一定的計劃,這其中軍方要占據很大一部分,畢竟幾十萬軍隊的給養耗費甚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