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點了點頭,隨即看向其他人說道:“還有沒有不同的答案?”
無人應答,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保家衛國自然沒錯,無國何以成家?”
陸沉先是肯定秦子龍的回答,然後平靜地說道:“但我想問一問大家,除了咱們軍中男兒之外,大齊芸芸眾生算不算保家衛國?比如那些終日在田間地頭辛苦耕作的農夫,他們上繳的糧食要供養我們的衣食住行。比如那些行走各地買進賣出的商賈,他們繳納的賦稅最後變成我們的餉銀和軍械。”
他頓了一頓,望著下方的將士們,稍稍加重語氣:“換而言之,無論從軍、種地、行商乃至於任何身份,隻要不是那等混吃等死的蛀蟲,其實每一個人都在為這個國度貢獻自己的付出,大家認為對不對?”
秦子龍仿佛因為先前的對答平添幾分勇氣,第一個呼應道:“都尉說的對!”
其餘將士這才反應過來,爭先恐後地附和。
陸沉微笑著抬手虛按,隨即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輩軍人因為要直麵生死考驗,所以不事生產專職操練,但從本質上而言,你我與那些農夫商人並無區彆。在談及保家衛國這件大事之前,我們首先要考慮的是養活自己和家人,如果連這一點都無法保證,又談什麼大義凜然為國為民?”
他這番話十分直白,沒有任何咬文嚼字,卻給了校場上數千將士很大的震撼,因為過往從未有人對他們說過這些話。
幾乎所有人麵上都浮現沉思的神色。
陸沉繼續說道:“如何養活自己和家人?靠的是我們每一個人應該拿到的軍餉。我不清楚其他軍隊如何行事,但是在銳士營內最重要的一條軍規便是,大家的軍餉必然足額且及時地發放。我不管你是隊正、千總還是校尉,但凡讓我知道你克扣將士們的軍餉,十兩之下褫奪你的軍職貶為普通士卒,超過十兩,你便可以收拾鋪蓋滾出軍中,另外附帶軍棍八十。”
“聽清楚了沒有?!”
最後這幾個字他用上內勁,回蕩在天地之間。
李承恩和鮑安兩位校尉挺胸收腹,帶領所有將官異口同聲地答道:“末將遵令!”
將士們凝望著高台上的年輕都尉,這一刻胸中仿若有某種情緒激蕩洶湧。
陸沉又道:“今日同你們說這些,是希望你們不要有後顧之憂,銳士營的待遇不敢說軍中之首,但也絕對不會弱於其他軍隊,而我身為大家的主將,能給予你們的保證便是你們可以拿到自己應有的待遇。不論是在操練還是真正的戰事中,你們受傷會得到及時的醫治。倘若不幸傷殘,我會幫你安排一個有尊嚴的生計。若是不幸壯烈陣亡,我會贍養你的家人。”
王駿若有所思地望著陸沉的背影。
他並不懷疑這位年輕的主將可以做到這一點,台下的將士們也都堅信不疑,畢竟陸沉深受天子和蕭大都督的器重人儘皆知,更何況絕大多數人都知道陸家是淮州相當出名的富族,這些保證完全可以做到。
他隻是覺得陸沉的表態很有意思,絕對不是那種迂腐的人,看來自己選擇追隨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軍中男兒相對而言較為質樸,在陸沉接連做出他們意想不到的承諾之後,這些人的士氣已經完全被調動起來,猶如一群躁動不安的猛獸。
這個時候陸沉沒有趁熱打鐵,反而主動給他們降溫:“方才說過大家的待遇,接下來我希望你們能明白,在我麾下沒有平庸度日的悠閒生活。從今天開始,銳士營奉行的升遷規則隻有兩點,其一是能力,其二是軍功,能者上,庸者下!除此之外,彆無捷徑!”
“接下來,由主簿王駿給大家宣講銳士營的軍規、操練要典和軍功細則。每個百人隊都會領到相應的文本,往後你們要遵循規章行事,眼下若有聽不懂的地方可以當麵問他。”
陸沉一字一句地說著,確保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校場之上,數千將士整齊且響亮地回應道:“遵令!”
聲震雲霄。
陸沉轉頭目視王駿,然後走到高台邊緣,雙手負在身後,靜靜地觀察著下方每一位將士。
日升月落,時光輪轉,這座校場上幾乎每天都是熱火朝天的景象。
陸沉從未缺席過任何一次操練,在他以身作則下所有將官和普通士卒同吃同住,遵循著軍規的統一要求,沒有任何優待之處。
日複一日,呐喊聲響徹在這片大地上,猶如鐵匠的呼喝,將一柄玄鐵置於火爐中淬煉,然後反複捶打。
直至漸漸成型,鋒芒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