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堂中有很多自己人。
蕭望之微笑著接過話頭:“李兄何必這般謙虛。你是定州大都督,陸沉年輕且是下屬,豈能直接越過你決定軍務?依我看來,李兄可以做好安排,讓陸沉他們負責具體執行便可。”
李景達尬然一笑,點頭道:“國公爺所言極是,是末將太心急了。”
便在這時,侯大勇終於按捺不住,粗聲粗氣地說道:“陸侯,聽聞此戰我軍繳獲了八千餘匹戰馬?”
這句話瞬間讓堂內的氣氛凝重起來。
這次陸沉利用以慶聿懷瑾為首的俘虜從景朝換來八千多匹優良戰馬,對於邊軍各部來說充滿誘惑力。
齊朝缺軍馬是不爭的事實,當初蕭望之組建銳士營,幾乎將淮州都督府搜刮一空才湊出數千匹戰馬。厲天潤在靖州費心籌謀,想方設法尋覓戰馬,傾其所有也隻能組建一支飛羽營。
不過先前蕭望之已經對陸沉言明,淮州軍不會覬覦這次繳獲的戰馬,因為先前的雷澤大捷已經斬獲將近五千匹良駒,全都被蕭望之藏了起來。
也就是說,這八千多匹戰馬的處置權在陸沉手上。
望著侯大勇熱切的目光,陸沉淡然道:“是的。”
侯大勇開門見山地說道:“末將知道陸侯要用這些戰馬擴充定北軍,末將的振威軍步卒也不敢覬覦戰馬。隻不過,大都督初臨定州,身邊的親衛營都是步卒,不知陸侯能否割愛兩千匹戰馬,以供大都督的親衛營使用?若是陸侯願意割愛,末將感激不儘!”
裴邃等人當即皺起眉頭。
一開口就是兩千匹,你真是好大的口氣!
陸沉從容地問道:“敢問侯將軍,這是大都督的軍令?”
侯大勇搖頭道:“自然不是。隻不過陸侯身為大都督的下屬,不應該為上官著想嗎?”
陸沉笑了笑,撣撣衣袖道:“大都督有侯將軍這樣懂事體貼的下屬,確實令我有些感慨。隻不過侯將軍或許不知,在許中丞奉旨前往河洛與景人談判的時候便對我說過,陛下有旨讓這批繳獲的戰馬由我自行處置。如今定北軍剛剛組建很缺戰馬,我正在頭疼此事,所以委實無法答應侯將軍的請求。”
侯大勇一窒,他沒想到對方會搬出遠在江南的天子。
其實他不相信天子真有這道旨意,然而他又有什麼辦法?
陸沉繼續說道:“侯將軍,其實此事不難辦,隻要你帶著振威軍去抓幾百個景軍俘虜,區區兩千匹戰馬還不是唾手可得?”
“你——”
侯大勇大怒,下意識抬手撐著交椅的扶手,然而那幾位邊軍主將冷厲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臉上。
“侯大勇,放肆!”
看了一會戲的李景達一聲厲喝,接著怒斥道:“按照軍中的規矩,戰利品一直都是由繳獲的主將決定如何分配,豈能容你在這裡胡言亂語?再者,陸侯為國朝屢立功勳,陛下對他何其看重,怎會容許你這個夯貨侵占定北軍的戰馬?給我站起來,馬上向陸侯行禮賠罪!”
侯大勇麵色漲紅地望著李景達,片刻後深吸一口氣,便起身朝陸沉行禮道:“末將一時口不擇言,還請陸侯恕罪。”
但是他還沒有躬身,陸沉便已出現在他麵前,雙手握住他的胳膊,侯大勇無論如何都沉不下身,隨即便聽陸沉說道:“大都督,我等邊軍將士性情魯直,侯將軍並無過錯,您這樣豈不是讓末將沒有立足之地?”
蕭望之順勢說道:“是啊,邊軍將官喜歡吵吵鬨鬨,李兄不必在意。”
李景達轉怒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對侯大勇說道:“這次暫且饒了你,下次再敢胡說八道,本督絕對不許!”
“謝大都督寬宥。”
侯大勇躬身一禮。
眾人又閒談幾句,蕭望之便起身告辭,如今這裡已經是李景達的都督府駐所,他自然不會鳩占鵲巢,而且他過段時間便會返回淮州整軍備武。
李景達親自將他送出門外,又讓陸沉代為相送。
節堂內安靜下來,侯大勇悶著頭坐下,咬牙道:“大都督,這幫人欺人太甚!”
李景達卻搖搖頭,平靜地說道:“我本來就沒想過在短時間內奪權,今日讓你試探陸沉,也不過是看看他的底線。如今看來,這個年輕人渾身是刺,果然不好惹。罷了,且由著他囂張去,咱們不必急於一時。”
侯大勇皺眉道:“可是除了振威軍,定州其餘五軍都是他們的人。”
“錯了。”
李景達緩緩道:“定北、寧遠、飛雲、來安這四軍是他們的人,振威軍和即將組建的奉福軍是我們的人。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關鍵在於這六軍都是朝廷的人,我不相信他們敢公然和朝廷作對。”
侯大勇沉聲道:“然而隻要陸沉這廝還在定州,那四軍就不會聽大都督的帥令,即便不敢公然作對,肯定會陽奉陰違。”
李景達淡淡一笑,端起已經涼掉的清茶飲了一口,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我讓你不要急於一時,陸沉能在定州待多久?要知道,陛下對他可沒那麼放心。話說回來,那些人以為將我踢出京城,我就必然隻是來定州走個過場。”
“嗬嗬……蕭望之和陸沉能連敗景軍,難道我李景達就不能?”
“焉知這不是我等待半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