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有理。”
李宗本微微頷首道:“等登基大典之後舉行朝會時,便由你來建言減免江北三州的賦稅,再由朝堂諸公商議,如何?孤知道這非軍務,但你在江北待的時間夠長,對各方麵的情況最了解,又清楚邊軍的現狀,乃是建言此策最合適的人選。孤倒是可以讓旁人來提,但遠遠不及你說話的分量。”
陸沉望著他誠懇的目光,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目光似與李端有幾分相似,但是隱
隱又有些不同,隻是在這片刻之間很難厘定清晰。
他沒有過久猶豫,低頭道:“殿下體恤江北百姓,臣自然責無旁貸。”
李宗本既欣慰又忐忑地說道:“不瞞你說,孤直到現在仍然很惶恐。父皇為大齊操勞一生,不惜以自身的壽數為代價,隻為給孤留下一個不算艱難的局麵。孤唯恐行差踏錯,有負父皇的期望,還好朝中有李薛二相,邊疆有榮國公、懷安郡公和你,否則孤真不知該如何理政。”
對於陸沉來說,這番話就不方便回應了。
李宗本不是李端,陸沉和他之間終究沒有那麼親近,有些時候可以直言,有些時候必須沉默。
一如此刻。
李宗本見狀便話鋒一轉道:“翟林王氏現在何處?”
陸沉心中一凜,麵上坦然道:“江北,靖州旬陽城。”
李宗本沉吟道:“關於如何安置王安這位名士,孤想聽聽你的意見。”
陸沉冷靜地說道:“殿下,雖說舉賢不避親,但是王安的身份不同旁人,臣不宜胡亂建言,此事理當由殿下裁斷。當然,殿下也可以問詢李相和薛相的意見,他們肯定比臣更擅長處理這種事。”
李宗本凝望著他的雙眼,緩緩道:“翟林王氏乃是江北第一門閥,王安和王承兄弟二人名望極高,再者他們在這幾年的戰事中出力甚多,朝廷肯定要重重嘉賞。孤心裡有個想法,賞賜王家金銀田地,賜王安一個清貴職務,再從王家子弟中甄選數位有真才實學者,讓他們入朝為官,如此也能讓王家給江北世族做一個表率。”
陸沉默然不語。
李宗本不以為意,繼續說道:“至於王安的兄長王承,孤聽說他乃是北地文壇大家,想來不熱衷於功名利祿,便讓他做風雅學宮的客卿,可否?”
陸沉此刻才應道:“殿下如此安排甚為妥當。”
李宗本感慨道:“雖然前半年有過監國的經曆,如今才知道父皇這些年何其辛勞。陸沉,孤知道你心裡還有幾分生疏,但是孤希望你能明白,父皇對你的信任世人皆知,孤不敢比肩父皇,但是絕對不會違背父皇的遺誌。”
陸沉起身道:“殿下言重了,臣豈敢猜疑君上?”
“孤知道你不會。”
李宗本示意他坐下,又道:“隻是孤不喜歡藏著掖著,有話直說。對了,孤已經讓人去靖州傳旨,請懷安郡公及其親眷啟程返京,由劉守光暫代靖州大都督一職。懷安郡公這些年可謂是嘔心瀝血,重病在身依然堅持領軍,孤委實不願他繼續操勞,希望他能早日回江南療養身體。”
“殿下仁愛之心,懷安郡公肯定會欣然受之。”
陸沉麵上泛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他早就聽薛懷義說過,江南的水土更適合厲天潤休養,李宗本這個決定確實很明智也很果斷,沒有因為程序上的問題拖延。
便在這時,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內監求見。
行禮之後,這位麵容普通略帶幾分拘束的內監很緊張地說道:“啟稟殿下,慈寧殿傳來消息,太後娘娘鳳體欠安。”
李宗本微微變色,沉聲道:“早上孤去請安的時候,太後還好好的,究竟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們沒有用心服侍?”
內監“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殿下息怒,奴婢們豈敢不用心服侍,太後娘娘隻說有些發悶,並無大礙。”
李宗本起身問道:“可有傳召太醫?”
內監低頭道:“回殿下,太醫已經去慈寧殿了。”
李宗本神色陰沉,平複著呼吸。
陸沉亦站了起來,目光晦澀難明地看著這一幕。
在他準備行禮告退的時候,李宗本忽地轉頭道:“陸侯,且隨孤一同前去探視太後。”
陸沉委實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
等等……慈寧殿?
望著李宗本眼中流露的那抹無奈,陸沉話到嘴邊變成了答應。
“臣遵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