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辟蹊徑?”
厲冰雪對這個話題極感興趣。
身為飛羽軍主將,她當然知道騎兵才是如今戰場上當之無愧的王者。
步卒再強,麵對騎兵依舊會處於被動,畢竟兩條腿無論如何都跑不過四條腿,更何況軍馬的負重能力遠勝兵卒。
騎兵可戰可退,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自身手中,而步卒雖然可以靠結陣自保,卻沒有進攻騎兵的能力。
大齊邊軍擅長防守,這是在數十年和北方遊牧民族作戰中積累的經驗,也是景軍鐵騎始終無法越過衡江的根源,但齊軍若想繼續北伐,光靠銅牆鐵壁一般的防守肯定不夠,他們必須要找到解決景軍騎兵的辦法。
在厲冰雪的認知中,用騎兵對付騎兵是唯一的破解之法,故而她很想知道陸沉又有怎樣的神奇手段。
陸沉伸手幫她掖了掖被角,不疾不徐地說道:“你還記得我曾經用過兩次火藥嗎?”
厲冰雪想了想,眨眨眼道:“當然記得。我聽爹爹說過,你當初在寶台山麵對燕景聯軍的時候,將火藥埋在山穀之中,引誘慶聿恭麾下的夏山軍突入山穀,然後將那些人炸得傷亡慘重。另外一次便是你領兵奇襲河洛,在城牆下挖地道埋火藥,直接炸塌了城牆,因此才能一舉突入城內。後來慶聿恭將你的法子學了去,用同樣的手段炸塌了雍丘北城。”
“說起來,慶聿恭確實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陸沉的目光晦澀難明,繼而道:“一般來說,上了年紀的人對於新興事物的接受能力比較弱,然而慶聿恭沒有固步自封。他肯定實地勘察過河洛北城垮塌的原因,然後將這種手段用在雍丘,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還好景國皇帝對他太過忌憚,借著雍丘之敗罷免他的軍職,幫我們壓製一個心腹大患。”
這一刻厲冰雪忽地想起厲天潤的推斷,不由得輕聲提醒道:“景帝這樣做未必是出於真心,或許他隻是故作姿態麻痹你,還是要小心一些。”
“我明白。”
陸沉微笑著點點頭,又道:“說回火藥,我召集了一批工匠潛心研究此物,因為之前的火藥威力不足,需要更進一步提升。無論是我用來奇襲河洛的火藥,還是慶聿恭在雍丘城下使用的火藥,本質上都隻是用來製作煙火炮竹的原料。之所以能炸塌城牆,一者是火藥的數量足夠多,二者是穴地攻城存在技巧。”
厲冰雪露出懵懂的神情,這確實是她很陌生的領域。
陸沉見狀便解釋道:“火藥最初誕生於煉丹術,硫黃、硝石、木炭三物混在一起,引燃後便會起火爆炸。當初在寶台山的時候,因為局勢頗為危急,我便想出將火藥埋在地裡激發銳器的法子,但是這樣的威力仍然不夠。我冥冥中有種感覺,火藥的配方可以繼續改良,而且將來必定可以用在戰場上。”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所謂冥冥中三字倒也說得一本正經,可見這幾年的曆練沒有白費。
厲冰雪很是崇拜地看著他。
她又想起在廣陵初次相見,陸沉送給她的火油方子,後來在雍丘守城戰時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這也是陸沉的奇思妙想,由此可知這世上確實有生而知之的天才。
迎著她明亮的目光,陸沉稍微感覺不自在,然後繼續說道:“火藥隻是一個引子,這段時間我還有一些設想。”
“什麼設想?”
“比如製作一根空心鐵管,尾部放置一顆鐵丸,然後用火藥激發,鐵丸便可順著鐵管激射而出,一定距離內打在人身上如擊敗革。或許強弓手射出的利箭有類似的效果,但是前者簡單易學,且對使用者的身體素質要求不高,任何一個正常男子都可使用,而強弓手不是誰都能做。”
厲冰雪怔怔地看著他。
稍稍思忖,她就知道陸沉所言之法有著怎樣的重大意義。
試想一下,倘若定州各軍人人都能配備這種武器,豈不是十幾萬神射手?
若真能出現這種場麵,景軍騎兵又有何懼?
她隻覺心旌神搖,不可思議地說道:“好厲害的法子,你究竟是從何處想來!”
當然是前世的閱曆……
陸沉不記得火槍最初誕生的時間,隻知道拋開火銃和火門槍之類的雛形,一開始的火槍都是前裝滑膛槍,使用起來非常麻煩。
一直到新式步槍取代燧發槍,冷兵器時代的王者——騎兵才逐漸退出曆史舞台。
如果以為一批最簡陋的火槍就能消滅騎兵,這其實是非常幼稚的想法。
隻不過這些複雜的問題不必讓厲冰雪知道,陸沉平靜地說道:“聽起來很厲害,但是目前看來仍舊沒有太大的希望。首先火藥的改良遲遲沒有進展,就算那些工匠真能做出威力更強的火藥,收集原料也很困難,先前那兩次火藥的使用,已經耗儘我所有的儲備。至於我說的那種鐵管和彈丸,現在也隻能想想而已,因為沒有相匹配的煉鐵之術。”
厲冰雪不禁輕輕一歎。
陸沉坦然道:“最重要的問題是,成本會是最大的限製。我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哪怕所有技術上的難題都能攻克,以我所掌握的資源,撐死也隻能武裝一小部分人,根本無法大規模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