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太後連忙說道:“皇帝放心,哀家定會時時刻刻看著他,保證不會再讓他胡鬨。倘若他再有行差踏錯之舉,任憑皇帝處置,哀家絕無二話。”
李宗本心中冷笑,他早就猜到所謂家宴隻是一個由頭,許太後謀求的是免除李宗簡的牢獄之災。
又是一陣漫長的考慮。
一直到許太後臉上的表情顯得僵硬,李宗本才抬眼看著她,為難地說道:“太後好不容易開一次口,我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不過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頭,如果李宗簡還是不知悔改,朝廷法度容不得他繼續放肆,畢竟事不過三。”
許太後心中一鬆,麵上浮現真摯又感激的笑意,毫不猶豫地說道:“可以。”
李宗本亦淡淡笑著,起身道:“我現在就命人將李宗簡放出來,讓他好生拾掇一番,再來給太後請安。”
“皇帝有心了。”
許太後破天荒地起身相送。
李宗本連忙謝絕,然後轉身朝外走去。
離開慈寧殿,他麵無表情地對苑玉吉說道:“朕現在要去給母後請安,你親自去昭獄將李宗簡提出來,朕一會要見他。”
“奴婢遵旨。”
苑玉吉領命而去。
李宗本則登上禦輦前往福寧殿,這裡住著他的生母柳太後。
相較於之前的貌合神離心思各異,福寧殿裡的氣氛則顯得無比融洽。
母子二人相談甚歡,李宗本並未提起李宗簡的糟心事,隻聊一些有趣的話題,將柳太後哄得眉開眼笑。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李宗本來到仁德殿偏殿,不一會兒便見到了暌違一年有餘的三弟李宗簡。
既是兄弟,亦是君臣。
一個高高在上氣度威嚴,一個形容委頓惴惴不安。
如今的李宗簡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驕狂霸道的三皇子,他明明也才二十多歲,卻像是行將就木之人,鬢邊竟似雪落青山。
麵對神情淡漠的大齊天子,他雙膝跪地忐忑地說道:“罪臣拜見陛下。”
“起來吧。”
李宗本語調平淡聽不出喜怒,他看著佝僂而立的李宗簡,不緊不慢地說道:“太後她老人家不忍你繼續待在昭獄,雖說你過往有很多惡劣的行徑,但是考慮到太後的心情,朕決定從今日起免除你的刑罰,還你自由之身。”
李宗簡連忙躬身道:“罪臣謝過陛下恩典!”
“你要記住,朕是看在太後的麵上才寬宥你。從今往後,你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忠於朝廷,孝順太後,切不可再像當年那般不知所謂。”
說到這兒,李宗本的語氣終於嚴厲起來:“倘若你再不懂得收斂,讓朕知道你依舊肆意妄為,朕絕對不會饒你!”
李宗簡惶恐地說道:“稟陛下,臣一定痛改前非,決計不會重蹈覆轍。”
“朕不想聽你說,朕隻看你往後怎麼做。”
李宗本流露出幾分厭惡,冷冰冰地說道:“你如今是奉國中尉,原先的王府自然不能住了,朕讓內侍省在皇城西北邊收拾了一套宅子,雖然不比王府寬敞奢華,卻勝在安靜清幽,而且離皇宮較近,你可以時常入宮給太後請安。”
“多謝陛下恩典!”
李宗簡再度謝恩,見天子沒有繼續開口的興致,於是畢恭畢敬地行禮告退。
走出仁德殿,他眼底深處的怨毒之色一閃而過。
被關在昭獄的一年多裡,他每一刻都生活在屈辱之中,卻壓根沒有宣泄的機會。
雖然他以前確實做過不少壞事,但是刺駕大案跟他毫無關聯,無論是行刺天子的太監溫良保,還是那兩名隱藏在皇家工匠中的刺客,都和李宗簡沒有關係。
說到底這隻是李宗本強行陷害他的手段。
行走在巍峨恢弘的皇宮裡,李宗簡依舊微微躬著身體,顯得極其畏縮。
趁著前方引路的內監沒有注意,他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幕。
冬天的寒風掠過宮前廣場,徹骨的寒意從衣服的縫隙鑽進李宗簡的身體內。
但他仿佛一點都感覺不到,心裡有一團火焰燃起。
他自然看不到,走在前麵的內侍省少監苑玉吉唇邊那抹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