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冰雪才不會像尋常女子一般嬌羞畏怯,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對啊!”
陸沉當即作勢擼袖子,咬牙道:“誰?我現在就去找他麻煩。”
厲冰雪催馬前行,悠然道:“好像叫陸沉,你去揍他一頓吧。”
望著她矯健的背影,陸沉笑著跟了上去。
一行人入城之後,引來很多百姓的圍觀,尤其是看到跟在後麵的數百剽悍騎兵,路人們不禁大為振奮,有膽大之人更是主動向陸沉問好。
陸沉一路回應,此刻包括蕭望之在內,平時都是大人物的勳貴們都成了配角。
及至進入南城範圍,周遭才安靜下來。
踏上禦街之後,陸沉和眾人道彆,又讓大部分親兵回府,隻帶著數十人前往皇宮。
和寧門外的廣場上,內侍省少監苑玉吉早已在此等候。
“陛下口諭,山陽郡公即刻入宮!”
陸沉平靜地領旨,然後跟著苑玉吉步入這座巍峨莊嚴的皇城。
崇政殿,禦書房。
李宗本按下心中翻湧的思緒,抬眼望向走進來的年輕臣子。
“臣陸沉,拜見陛下。”
陸沉躬身一禮。
“免禮平身。”
李宗本的語調還算沉穩,繼而道:“苑玉吉,給陸卿家賜座。”
苑玉吉連忙搬來一張圓凳。
“謝陛下。”
陸沉不卑不亢地謝恩,然後麵色沉靜地坐下。
這對年輕的君臣隨即陷入一陣沉默。
李宗本自然有很多話想說,但是真正見到陸沉的這一刻,看著這張俊逸又從容的麵龐,他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依照常理而言,像陸沉這樣久居邊疆的武勳,回京之後天子自然要嘉勉一番,不管李宗本心裡是否有猜忌,至少明麵上要維持君臣相諧的姿態,否則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風波。
李宗本確實有這樣的打算,然而話到嘴邊卻變了模樣:“朕聽說方才在城郊,陸卿家和臨江侯起了爭執?”
肅立一旁的苑玉吉低著頭,如果此刻他能開口,一定會說陛下您是不是還沒睡醒?
陸沉同樣沒有想到天子會是這樣的開場白,原以為李宗本會像以前一樣,說幾句惠而不實的稱讚。
他前腳才懟了陳瀾鈺幾句,李宗本後腳便能收到消息,這確實可以說明李宗本對京城內外的掌控力不俗,問題在於他挑起這個話頭想說明什麼呢?難道是要替陳瀾鈺打抱不平?
還是說單純地展示一下肌肉?
如果真是這樣,他未免有些太心急了。
一念及此,陸沉的語氣淡了幾分:“讓陛下費心了,臣與臨江侯並無爭執,隻是說了幾句玩笑話。”
“那就好。”
李宗本微微頷首,然後感慨道:“去歲強敵犯境,朕心中十分擔憂,還好有陸卿家挺身而出扶危救難,蕩平敵軍保境安民。朕知道愛卿對於邊疆安穩的重要性,但是若不能當麵與你談一談往後的方略,朕還是放心不下。更重要的是,愛卿為大齊立下赫赫功勞,總得讓天下人知道,朕並非刻薄寡恩之君。”
話題重新回到正軌。
陸沉暗覺無趣,與其坐在這裡聽這種場麵話,還不如去和厲天潤閒談,不過他麵上還是保持著基本的尊重,謙遜道:“陛下,臣隻是儘到了本分而已,當不起這等讚譽。”
李宗本笑了笑,卻見又一位內侍省的主事走進來,跪下稟道:“啟奏陛下,太醫院……”
話音戛然而止,顯然是因為他看見了禦書房內還有一位年輕的重臣。
李宗本見陸沉朝自己往來,便大度地說道:“陸卿家乃是朕之股肱,你有話便說,不必遮遮掩掩。”
“是,陛下。”
主事低著頭,略有些緊張地說道:“剛剛太醫院送來急報,太醫院正桂秋良在半個時辰前,於家中突染惡疾,不幸離世。”
如果隻是普通太醫,內侍省當然不會鄭重其事,但桂秋良是德高望重的太醫院正,而且專門給宮中貴人看病,他突然離世的消息比較重要,內侍省不敢拖延。
李宗本皺起眉頭問道:“你說什麼?”
主事又重複一遍。
李宗本便道:“讓太醫院查清楚桂秋良的死因,然後報上來。”
主事剛要領旨,卻聽陸沉淡然道:“陛下,臣能否去看一看?”
李宗本目光一凝,朝陸沉望了過去。
君臣二人目光交錯。
仿佛某種脆弱的平衡悄然之間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