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毅聽得心旌神搖,他完全沒有想到父親竟然能瞞著祖父做了這麼多事情。
韓忠傑看著他的神色,臉上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道:“陛下最大的對手是大皇子,隻有除掉大皇子才能讓陛下順理成章地登基。故此,我設法在大皇子府中安排耳目,逗弄大皇子酒後發作苛責仆人,以此給先帝留下不好的印象。大皇子性情太過剛直,受不得半點委屈,這樣的人本就不
適合坐上龍椅。”
韓毅點頭附和道:“父親所言極是。”
韓忠傑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低聲道:“但是先帝並未下定決心,雖然在京城叛亂之前,他更加欣賞當今天子,可誰也無法斷定先帝不會改變主意,於是我勸陛下先下手為強。既然先帝逼得郭從義和王晏等人鋌而走險,不如趁勢利用這個機會,借這群亂臣賊子的手殺死大皇子!”
仿佛一道驚雷在韓毅腦海中炸響,震得他麵色發白。
“現在你該知道,為何陛下如此器重韓家,百般籌謀隻為讓你父親起複。”
韓忠傑看著自己的長子,眼神冷厲又沉肅。
韓毅下意識地點頭。
韓忠傑緩緩道:“如果沒有我從中遮掩,郭從義和王晏又怎能如此順利地裹挾京軍叛亂。他們不知道的是,挾持大皇子造反是我讓人給他們提的建議,他們更想不到一點,最後是我安排的人在混亂之中給了大皇子致命一擊。如此一來,先帝再無選擇,隻能立今上為太子,這一切都是我和陛下暗中商議過後的決斷。”
韓毅細細一想,終於明白那場略顯古怪的叛亂為何能發生。
先帝本身就有引蛇出洞的想法,否則不會讓陸沉提前率領精兵在外等候。
韓忠傑則是推波助瀾,一方麵遵循先帝的心思讓叛亂發生,另一方麵悄悄在其中埋下伏手,隻為了借反賊之手害死大皇子。
至於郭從義和王晏等人,他們當時已經被逼到牆角,再加上侯玉死於流放途中的消息傳回京城,逼得他們隻能鋌而走險。
驟然聽聞如此驚悚的隱秘,韓毅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靜一些。
韓忠傑凝望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之所以今日告訴你這些,因為你是韓家的長子,將來要繼承全部的基業。你要記住,該心狠的時候絕對不能手軟,否則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
韓毅起身道:“兒必定謹記於心。”
韓忠傑微微頷首,又道:“另外一點,因為我這些年暗中做的布置,韓家的命運早已和陛下的皇位緊密相連,故此你要像為父一樣,對陛下和大齊忠心不移,如此才能維護韓家門楣不墮。”
“是,父親。”
韓毅躬身一禮。
……
苑玉吉在安撫韓忠傑之後立刻返回皇宮。
來到禦書房外,他漸漸放緩腳步,看著廊下那個太監,朝裡麵努了努嘴。
太監壓低聲音道:“苑內監,陛下現在正同吏部李尚書談事,不允許任何人入內打擾。”
“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苑玉吉站在禦書房大門外,宛如一尊門神。
即便此刻他聽不到裡麵的任何動靜,也知道氛圍肯定不太好。
事實亦是如此,李宗本坐在禦案後,眼神冷如寒冰。
李適之見狀隻能勸慰道:“陛下,榮國公和秦國公並未反對丁會赴任定州,由此可見他們顧全大局頗識大體。至於韓大人……陛下已經儘心儘力,既然事不可為,隻能徐徐圖之。”
“朕氣得不是他們反對韓忠傑起複。”
李宗本語調陰沉,冷冷道:“朕隻是想讓韓忠傑為國效力,並且朕已經下了罪己詔,這些武人為何就不能稍稍體諒一下朕?更可氣的是他們反對的手段,動輒就以辭官舍爵的手段逼宮,無非是吃準了朕不敢接受,可是他們怎麼不想一想,用這種方式逼迫朕就範,長此以往豈是君臣之道!”
李適之默然。
天子和文臣打慣交道,確實無法適應像蕭望之和陸沉這樣動不動就掀桌子的習慣。
如果說那日在禦花園內,陸沉的強硬態度讓李宗本麵上無光,昨日朝會上蕭望之的舉動則徹底激怒了這位年輕的天子。
“愛卿你說,朕該怎麼做?”
聽到李宗本這句話,李適之隻覺心裡那顆石頭終於平穩落下。
因為他能從這短短一句話裡,聽出天子強行壓製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