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本寒聲道:“誰?”苑玉吉答道:“原刑部尚書高煥,其兄龍林高氏之主高確。”
仿佛有一道驚雷在李宗本腦海中炸響,曾經的疑點瞬間連成一線。
陸沉負責查辦那樁大案,他當著重臣皆在的時候指控李宗簡是幕後主謀,許太後居然收到消息趕來大鬨一場,最後這樁案子草草完結。
整個過程中,當時協辦查案的刑部尚書高煥沒有向李宗本發出任何提醒。
難道說那兩名刺客是受長樂寧氏的餘孽指使,龍林高氏亦有參與,陸沉在發現這件事後就暗中將高煥收入麾下?
李宗本心念電轉,臉色漸趨鐵青。
苑玉吉膽戰心驚地問道:“陛下?”
李宗本站起身來,緩緩道:“消息是否查證?”
苑玉吉連忙點頭道:“那名暗線是龍林高氏在京城產業的一名管事,他說當初親耳聽見高氏兄弟談論此事,而且有不少大逆不道之言。之前陛下罷免高煥,讓奴婢暗中派人盯著龍林高氏,奴婢便暗中控製了此人。”
李宗本負手踱步,眼中驟現淩厲之色,冷冷道:“你立刻率二百秘衛,再帶三百禁軍,攜中旨前往賀州龍林城,將高氏兄弟捉拿來京!”
苑玉吉道:“奴婢這就去辦!”
“等等。”
李宗本喊住他,一字字道:“去中書讓兩位宰相擬旨,並且要大張旗鼓,讓朝中重臣都知道高煥涉嫌謀劃皇陵刺駕大案,你去拿他合乎朝廷法度。”
苑玉吉一怔,望著天子愈發幽深陰冷的目光,心裡恍然大悟,躬身道:“奴婢遵旨!”
李宗本負手而立,心中默默自語道:“陸沉,倘若你真是高煥背後的靠山,這一次你總得交出足夠的籌碼,否則你可沒辦法向全天下人交代。”
……
在有心人的助推之下,不到半天時間,原刑部尚書高煥涉嫌謀劃皇陵刺駕大案,苑玉吉率禁軍前去捉拿高煥的消息傳遍京中各大府邸。
秦國公府,內院花廳之中。
陸通看著神色從容的兒子,好奇地問道:“這就是你留著寧不歸一條命,又讓他前段時間特意去找那些江南門閥麻煩的緣故?”
陸沉坦然道:“不完全是,因為當時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想對付我,所以便借著寧不歸的身份探探底。如今看來,這些門閥果然是進退一體,就算寧不歸手裡有他們的把柄,依然堅定地站在李適之那邊。”
“高煥既然身家清白,沒有參與所謂的刺駕大案,那麼你倒也不必過於擔心,而且這種老官僚深知利害,他隻要閉上嘴還有活命的餘地,若是想汙蔑你從而乞求天子的原諒,最後也難逃一死。”
陸通冷靜地分析著,隨後關切地說道:“但是你留著寧不歸終究是個隱患,萬一他落入皇帝手中,把你暗中留他一命的事情抖露出去……他畢竟真的讓人做過刺駕這種事。”
“父親放心。”
陸沉鎮定地說道:“寧不歸現在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陸通看著他的雙眼,忽地心中一動,問道:“你把他藏在城外三千騎兵的營地裡?”
陸沉微笑道:“父親英明,還有渠忠帶著人與他相伴,我提前叮囑過葉繼堂,絕對不會有紕漏。”
陸通這才放下心來,隨後沉吟道:“如今看來,你最大的敵人不是天子,而是那位藏在幕後的李尚書。”
“先前王家叔父告訴我,何謂門閥世族的手段和心機,我便意識到敵人的想法很複雜,絕非簡單的中樞與邊軍之爭。等到師姐和初瓏幫我救下丁會,看完初瓏的密信之後,我愈發確認這一點。”
陸沉稍稍舒展著雙臂,輕歎道:“我有一句不合時宜的感慨,這幫人真的喜歡在螺螄殼裡做道場。”
陸通問道:“何意?”
“我通過丁會還活著這件事故布疑陣,倘若丁會隻是天子和李適之派去定州監視我,那麼李適之讓人殺他完全可以提前征得天子的同意,即便失敗他也不必擔心,因為天子會幫他遮掩此事,否則就是君臣共謀陷害國之功臣。”
陸沉冷冷一笑,繼而道:“我知道李適之不笨,不會做出繼續殺人滅口的愚蠢決定,但他如此迫不及待地打出高煥和寧不歸這張牌,說明他要殺丁會沒有提前和天子商議,這是他自己的決定,因此必須加快進度轉移天子的注意力。父親,你覺得他為何要這樣做?”
“他要讓你和皇帝決裂……”
陸通恍然,冷聲道:“所以你回京之後和皇帝的種種衝突,都有可能是李適之在背後推動。”
“應該是這樣。”
陸沉點了點頭,又道:“韓忠傑是否起複、先帝的病因之迷和桂秋良之死、陳瀾鈺建言天子要將我的家眷留在京城、丁會在定州遇刺,這些事情的根本目的就是促使我和天子決裂。如果李適之全部如願,這會恐怕我和天子已經無法正常相見了,這個時候他再丟出高煥和寧不歸這張牌,必然會引發一場驚濤駭浪。”
陸通的麵色很不好看,畢竟要不是陸沉足夠機警而且運氣還不錯,或許已經著了對方的道,故而皺眉道:“此人用心如此險惡,看來真的是恨你入骨,非要借皇帝的手殺你。”
“未必……”
陸沉卻搖了搖頭,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嘲諷。
“我大概猜到他想做什麼,或許在
這位目空一切的李尚書眼中,我也隻是他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