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餘心中震動不已,即便他擁有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學天賦,在明麵上脫離錦麟李氏之後,一路變強高居江湖武榜第二,此刻也不禁失神。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他輕歎一聲道:“我總覺得有些急切。”“之前對你說過,我知道時機還沒有完成成熟,但是已經不能繼續等下去。”
李適之眼中泛起一抹寒芒,仿佛是在說服自己一般,重複道:“丁會沒死,不能再等下去了。”
……
當時間來到寅時初刻,這場下了大半夜的雷雨終於有了減弱的跡象。
後宮,天子寢殿。
龍床之上,李宗本睡得不怎麼踏實。
這些天他沒有和寧皇後同床共寢,或許是因為心裡壓抑著太多情緒,想要獨自一個人靜一靜。
今夜亦是如此,前半夜聽著雷雨之聲,遲遲無法入眠,他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陸沉這個名字。
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即便陸沉沒有參與皇陵刺駕案,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內幕,至少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跑不掉。
還有丁會剛到定州便遭遇刺殺,韓忠傑始終無法起複,那股莫名其妙的京察風波,陸通不肯留在京城等等,如是種種都能說明陸沉並非世人想象中的那般忠誠。
到了這個時候,李宗本已經暗暗下定決心,這次絕對不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等苑玉吉將高家兄弟捉拿來京,他便用此事作為切入點,剝奪陸沉手中的軍權,想來朝野上下都會讚成。
然而李宗本難免遲疑,即便他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性情,麵對陸沉這樣位高權重又有無數功勞的臣子,他仍然要考慮怎樣才是最合理的處置,儘可能將負麵影響降到最低。
帶著這些雜亂的思緒,李宗本好不容易進入夢鄉。
夢境之中,他竟然看到了父皇。
這是一片無比空曠的荒野,一個身形很像李端的男人站在遠處,背對著李宗本。
周遭的環境十分陰暗,李宗本努力睜大眼睛,驚喜又忐忑地朝那個背影跑去,然而無論他怎樣加快速度,他和背影之間的距離似乎永遠都無法縮短。
李宗本氣喘籲籲地停下,感覺到四肢十分沉重,眼前似乎飄過一幅幅畫卷。
幼時顛沛流離,跟著父母從江北一路逃到江南。
父皇登基為帝,他一躍成為親王,起初度過了幾年快樂無憂的時光,雖然他不理解父皇為何總是忙碌不休,母妃暗暗垂淚。
等到年歲漸長,他終於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未來,然而那年歲末祭祖,他看著大皇子站在父皇身側,嫉妒的情緒逐漸吞噬他的內心。
後來與韓忠傑相識,在他的勸說之下,李宗本毅然走上爭儲之路,為此他暗中挑起大皇子和李宗簡的矛盾,表麵上依舊是那個縱情風月不問俗世的相王殿下。
大皇子喪命,李宗簡被囚,他終於得償所願,成為大齊的太子儲君。
這一生短短二十八載,於他而言竟是如此漫長。
李宗本覺得自己的呼吸愈發艱難,然而遠處那個背影還是無比遙遠,他不禁用力高呼道:“父皇!”
那人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喊,忽然轉過身,一張布滿鮮血的猙獰麵孔忽地出現在李宗本麵前,他嚇得全身一顫,雙眼猛地睜開。
寢殿內極其安靜,李宗本卻看到頭頂有一張臉,是一個他比較熟悉的宮女。
這張臉無比猙獰。
這時他感覺到自己已經喘不過氣,喉嚨上有一條布帶緊緊勒住。
“嗬——嗬——”
李宗本猛然發出低沉的叫聲,想要掙紮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人按住。
他拚儘全力將腦袋抬起幾寸,這才看到還有幾名宮女爬到龍床上,跪在他的手腳之上,用全身力氣壓製著他。
李宗本的瞳孔逐漸放大,血絲迅疾布滿眼珠,然而勒住他喉嚨的布帶沒有絲毫放鬆,反而越來越緊。
那四名宮女的臉上確實有緊張和懼怕,然而跪在李宗本腦後的宮女麵色漠然,眼中竟有幾分癲狂之色。
李宗本終於停止了掙紮。
這位登基兩年有餘的大齊天子,四肢張開躺在寬大的龍床之上,雙目瞪圓,再無生機。
“轟!”
一道恐怖的天雷從天而降,幾近震動人間。
又有一連串電光乍現,映照在恢弘巍峨的皇宮之上。
黑白之間,無儘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