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一怔,紛紛抬頭望去,隻見年僅五歲的太子李道明天真無邪地望著他們,臉上滿是疑惑。
寧皇後連忙起身,對許太後歉然道:“太子一時莽撞,還請母後恕罪。”
許太後的臉色極其難看,終究不便口出惡言。
左相薛南亭終於下定決心,順勢說道:“殿下說得對,就算是犯人也有自辯的權利,更何況目前隻有金巧蘭的口供,並無其他實證,其他線索更是模棱兩可。太後,臣認為不妨看一看秦國公提供的證據。”
許太後身心俱疲,隻是微微頷首。
李適之看著這位大齊最尊貴的婦人,忽地自嘲一笑。
“蠢人不足與謀!”
這是他此刻內心唯一的想法。
他知道許太後不是先帝,而且連李宗本都比不上,莫說殺伐決斷,就連這麼明顯的布局都看不透。
但是他沒有更好的辦法。
即便這些年他不斷滲透,掌握了非常多隱秘的力量,甚至通過元行欽控製住京軍驍勇大營,並且暗中助推兩名親信各掌握了禁軍一部,但是他無法將沈玉來拉下水,這就意味著他無法真正掌控皇宮,必須要找許太後聯手,通過許太後以大義名分調遣沈玉來。
他很清楚沈玉來的秉性,對方不會勾連外臣,亦不會違逆太後的懿旨。
這個計劃或許談不上天衣無縫,但是沈玉來後續的表現證明李適之的判斷很準確,這種缺乏主見的純臣不難拿捏,可是李適之又怎會料到許太後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在他的計劃中,利用許太後先殺死李宗本再解決陸沉,整個過程中他都可以儘可能隱藏在水麵之下,然後再借助許太後的依靠攫取內外大權,等到權傾朝野之時再進行下一步。
?C?〇
雖然他聯合許太後做了弑君這種事,但他不會急不可耐地表露反心,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公然造反。
簡而言之,他想順取而非篡逆。
但是他沒有想到許太後如此不堪,當初所謂的賢德之名,如今看來不過是在李端的庇護和提點之下,她僥幸得到的名聲而已。
當真正麵臨生死存亡的時候,這位貴婦人的愚蠢和軟弱顯露無疑。
可是這個時候李適之什麼都做不了,許佐明顯已經盯上了他,再加上他不可能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麵,越過許太後對禁衛發號施令,所以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沈玉來親自將陸沉所說的證人帶來端誠殿。
所有人定睛望去,待看清那個證人的麵龐,朝臣的臉色不由得十分精彩。
來人竟然是因為遇刺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定州刺史丁會!
但見風塵仆仆的丁會一步步上前,麵色沉痛地高呼道:“陛下,臣來遲了!”
陸沉的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好在丁會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抹了一把眼淚對許太後行禮道:“臣丁會,叩見太後!”
許太後倒是知道是誰派人刺殺丁會,但如今所有人都看著,她隻能斟酌道:“丁卿家,伱不是在定州嗎?”
丁會雙眼微紅,憤怒不已地說道:“稟太後,臣奉大行皇帝旨意前往定州,誰知身邊竟然藏著賊子!臣的幕僚之一陳肇昌,早在七年前就跟在臣身邊做事,不成想他居然是吏部尚書李適之安插在臣身邊的奸細。臣剛剛抵達定州穀熟城,他便聯合李適之派去的殺手,想要悄無聲息害死臣,然後嫁禍給秦國公!萬幸臣命大,僥幸活了下來,否則臣如何還能回到京城,拆穿這廝狼子野心的真麵目!”
群臣嘩然。
許太後無助地看向李適之。
當丁會悲憤地說出實情,陸沉身上的嫌疑已經洗清不少。
之前針對他的所有指控和懷疑中,丁會遇刺一事非常關鍵,如果他真的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先殺刺史再弑君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根源在於陸沉和李宗本的矛盾。
李適之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丁大人莫要胡言亂語,你所說的陳肇昌和殺手與本官有何乾係?”
“我知道你不會承認!”
丁會轉身怒視,咬牙道:“不過沒關係,就算你不認這件事,在朝中培植黨羽你認不認?”
“肆意挑起大行皇帝和秦國公的紛爭你認不認?”
“推波助瀾挑動郭從義等人叛亂你認不認?”
“籌謀構陷原右相鐘乘你認不認?”
“暗中聯合門閥世族窺伺皇權你認不認?”
丁會發出一連串的咆哮,讓李適之的臉色轉為鐵青。
這個時候大部分朝臣看著李適之的眼神已經滿是震驚和質疑。
丁會厲聲道:“就算這些你都嘴硬不認,真以為你就能瞞天過海,把所有人都當做傻子戲弄於股掌之間?我丁會不算什麼好人,對你卻忠心耿耿,給你當牛做馬十幾年,你居然想弄死我,那就一拍兩散同歸於儘!”
他從懷中掏出一迭信紙,憤然道:“這些就是十幾年來我暗中保存的證據,都是你禍亂朝綱無惡不作的證據,你睜大眼睛給老子看清楚!”
滿朝文武的注視下,丁會用力一甩,紙張紛紛揚揚似雪花一般飄落。
李適之目光陰沉
如刀,雙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
“啪!啪!啪!”
一片死寂之中,陸沉轉頭望著李適之,一邊鼓掌一邊淡淡道:“真沒看出來,李尚書原來藏得這麼深,偌大一個朝堂無數英傑,居然沒人能提前發現你處心積慮至此,險些就讓你得逞。本公一直不解,為何會受到大行皇帝的百般猜忌,現在才知道是你顛倒黑白進獻讒言,由此也能斷定一件事——”
“李適之,你才是弑君謀逆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