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景帝所言,慶聿恭、撒改、阿不罕、溫古孫這四姓大頭人都有著豐富的帶兵經驗,其他如善陽、沈穀、石敦、卓陀皆是景軍虎將,除了兀顏術和滅骨地等人還在西北邊疆震懾代國,景廉九軍的主要將帥今日都在上書房內。
見眾人都在沉思,景帝亦不著急,淡淡道:“田玨。”
主奏司提領田玨躬身道:“臣在。”
“你來講講南邊的近況。”
“臣遵旨。”
田玨直起身麵對一眾景廉貴族,從齊帝李宗本駕崩、李適之陰謀敗露開始說起,到寧太後和陸沉掌控大權,再到張旭率武威大營數萬京軍從飛鳥關撤退,再直接北上進入靖州地界,以及定州兩條防線近來加強戒備等等情報。
他花了將近兩刻鐘的時間,配合地圖上的標識進行講解,讓這些人對南邊的局勢有了更加直觀的了解。
回特氏大頭人溫古孫開口說道:“陛下,臣覺得即便南齊有所準備,他們的兵力依舊處於弱勢,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地方。南齊陸沉固然擅於用兵,終究需要精銳的士卒完成他的戰術,而南齊靖州都督府去年在考城之戰損兵折將,主力損失慘重,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不可
能恢複如初,所以臣認為不妨繼續強攻靖州一線。”
這是一個中規中矩的策略,談不上如何精妙,勝在不會犯錯,畢竟攻敵薄弱之處是每一個武將都能掌握的道理。
景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在南齊定州形成僵持之勢,然後我軍全力進攻靖州?”
“回陛下,是的。”
溫古孫恭敬地說道:“臣覺得定州地形易守難攻,尤其是如今堯山關在齊軍手裡,即便我朝大軍能夠奪回堯山關,前麵還有清流關這座雄關。至於定州北部,齊軍這兩年不斷加固定風道的防禦體係,又有寶台山遮蔽側翼,同樣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再者定州南邊是淮州,又有盤龍關、湧泉關、青田城等關隘,齊軍擁有很廣闊的迂回和後撤餘地。”
總而言之,在他看來強攻定州不是一個很理智的選擇,且不說在陸沉的打造下,定州齊軍的防線嚴密且穩固,就算景軍能夠攻入定州境內,齊軍實在不行可以退到淮州,依靠當年蕭望之建立的防禦體係繼續周旋,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回到五年前的態勢。
見景帝微微頷首,溫古孫大受鼓舞,繼續說道:“陛下,南齊靖州兵力匱乏,且有很多軍隊實力不強,很難擋住我朝大軍的全力進攻。隻要能攪亂對方的防線,我朝鐵騎便能長驅直入進逼平陽,屆時齊軍一定會方寸大亂。平陽城控扼衡江,齊軍承擔不起丟失此地的後果,所以他們肯定會想方設法救援,這樣一來他們的防線就會鬆散零亂。”
景帝並未立刻給出明確的意見,他看著其他景廉貴族,問道:“你們也都讚成溫古孫的看法?”
眾人神情各異,有人點頭附和,有人暗自沉思,也有人猶豫不定。
他們心裡清楚,今日天子不是要立刻決定此戰的策略,隻是先弄清楚所有人的想法。
從場間的情形來看,大多數人都覺得溫古孫的看法沒有問題。
景帝朝那位中年男人望去。
感應到他的注視,慶聿恭開口說道:“溫古孫大人,我的看法與你不太一樣。”
溫古孫客客氣氣地說道:“請郡王賜教。”
“賜教不敢當。”
慶聿恭神色鎮定,緩緩道:“方才田大人說過南齊邊境最近的動靜,陸沉顯然已經做出預判,他認為我軍一旦南下,進攻重心肯定會放在靖州一線。在這個基礎上,我不禁在想他後續會做出怎樣的應對。靖州軍實力相對孱弱不假,但是對方肯定會放棄野戰據城堅守,從太康、雍丘、白馬關、蒙山一直到最南邊的平陽,堅城險關不計其數,我軍真要一個個強攻下去?”
這時撒改插話道:“可是齊軍本就不會主動尋求與我軍決戰,除了強攻也沒有彆的辦法。”
慶聿恭轉頭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都統所言極是,但是世事絕非一成不變,齊軍的實力其實不弱,兵力也不算少,還沒到隻能一味死守的地步。這就是我想說的另外一件事,在戰事爆發之前我軍需要明確一點,此戰究竟是為了攻城略地,還是儘可能殲滅齊軍的有生力量?”
撒改遲疑道:“這……這沒有區彆啊。”
“有區彆,而且區彆很大。”
慶聿恭的態度很平和,但是語氣很堅定:“如果是前者,那麼我軍便可如溫古孫大人所言步步為營,去啃下一個又一個硬骨頭。倘若是後者,我們就得想辦法讓齊軍跳出來,利用我軍騎兵較多的優勢,在野外決戰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
景帝抬手端起茶盞,麵上浮現一抹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