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之看著陸通不善的臉色,無奈道:“罷罷罷,你讓陸沉直接去找他們,我不阻攔便是。說起來,蕭林如今有三子二女,蕭閎有二子一女,其中幾個年齡小的,我還沒有見過呢。往後我要陪著寶貝孫子孫女,你們自去商議軍國大事,彆來煩我。”
“這麼多?”
陸通先前的驕傲瞬間消失,轉過身望著那位坐在石桌旁、笑吟吟看他們鬥嘴的年輕人,皺眉道:“你怎麼回事?”
陸沉忍俊不禁道:“老爹,這一年多我基本都在戰場上,哪有時間顧著生孩子。”
“得抓緊,你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不小了。”
陸通不會胡攪蠻纏,話鋒一轉道:“方才你蕭叔的話都聽見了?蕭林和蕭閎雖
然名聲不顯,卻都是你蕭叔手把手教出來的將才,尤其擅長練兵治軍。你接下來不是要調整軍中格局麼?記得讓蕭家兩位兄長曆練一下,自家人彆的不說,肯定不會對你陽奉陰違,更不會出現離心離德的情況。”
“記下了。”
陸沉笑著點了點頭。
蕭望之聞言走過來坐在他對麵,不急不緩地問道:“你準備如何調整?”
陸沉坦然道:“我準備在青州境內、渭州和靈州交界處,各設一座大營,常備兵力合計在八萬人左右。此外,寶台山裡的作坊要搬出來,在山中終究不太方便,但也不會搬到太遠的地方,就在定州北部的古縣。那裡如今是七星幫普通幫眾的家園,往後也會是七星軍的駐地。我師姐已經前往寶台山,這會估摸著快到了。”
“七星軍駐於定州北部,這倒是萬全之策,而且從定風道進入青州也方便。”
蕭望之微微點頭,繼而道:“兩座大營八萬人有沒有風險?現在景國那邊是什麼情況?”
陸沉腦海中浮現江晟的回報,這個精明能乾的下屬在景廉六姓政變之夜煽風點火,帶著麾下精銳趁亂殺了不少景廉貴族,然後利用景國高層自顧不暇的機會,一路有驚無險地回到大齊,給陸沉帶來了十分詳實的情報。
“景國如今的皇帝年僅兩歲,是阿裡合歡都的幼子,其他那些成年皇子親王皆已暴亡。實權則掌握在利用這次政變上位的六王手中,其中攝政王慶聿懷瑾行監國之權居於首位。這幾個月景軍且戰且退,最終退回涇河以北,一方麵是很難擋住我軍的攻勢,另一方麵則是他們內部動蕩不堪。慶聿懷瑾雖然控製了都城和大部分兵馬,仍舊擋不住各地忠於阿裡合氏的力量豎起大旗。”
陸沉微微一笑,然後篤定地說道:“我估計景國這種情況最少會持續一年左右,到明年這個時候,他們內部才會平定下來。因此兩座大營八萬人足以震懾涇河北岸的景軍,至於將來……其實大齊這邊也需要時間來解決很多問題。”
蕭望之心中有數,沒有繼續問下去。
陸通這時走過來坐下,好奇地看著蕭望之問道:“你怎麼不問他誰會是這兩座大營的主帥?”
“反正不會是我。”
蕭望之笑了笑,調侃道:“要不讓陸沉給你弄個掛名主帥?也好彌補當年你離開行伍的遺憾。”
陸通很少見地啞口無言。
陸沉卻是心中一動,他知道蕭望之為何要避開這些關鍵的問題,而且從平陽之戰結束後,他就不再過問任何軍務。
一念及此,陸沉誠懇地說道:“蕭叔——”
“不必多言。”
蕭望之顯然清楚他要說什麼,擺擺手道:“今時不同往日,你要習慣乾綱獨斷。”
最後那四個字可謂過分直白。
陸通微微皺眉道:“這話為時尚早吧?”
蕭望之不答,看著陸沉說道:“方才我和你父親說的那些話,你應該有所得?”
“有。”
陸沉平靜地說道:“你們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不知蕭叔是否還記得,當年雷澤初戰之後,我和你曾經有過一場深談。”
“記得。”
“當時我曾說過,我無法和楊大帥相提並論,不論才乾還是對朝廷的忠心,我隻想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家人,其實這番話還有一層深意……”
陸沉迎著兩位至親長輩的注視,不疾不徐地說道:“我不會成為第二位楊大帥。我可以為這片大好河山付出很多東西,然而永遠不包括我和我在意之人的性命。對我來說這不是兩難的困境,旁人若肆意掣肘,我會選擇自己來。”
和煦的春風吹過這座古樸的涼亭。
陸通和蕭望之對視一眼,無比默契地發出爽朗又欣慰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