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以許佐對陸沉的了解,這世上很多人都誤會他是一個熱血剛猛的軍人,實際上他心思深沉尤擅籌謀,若要從他口中弄清楚寧太後想知道的所有答案,恐怕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但是許佐臉上沒有絲毫猶豫遲疑,凜然道:“請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儘全力。”
“有勞許相。”
寧太後語調誠摯,又道:“還有幾件事情,請許相和淮安郡王溝通一二。”
“請陛下明示。”
“其一,即便朝廷還於舊都,江南在近幾年依舊會是朝廷賦稅的主要來源,因此斷然不可輕忽。你請他選定一位心腹大將領兵二三萬南下,在永嘉郊外設一座江南大營,如此便可震懾南方豪族,以免經界法前功儘棄。”
“臣記下了。”
薛南亭暗暗稱妙,如今他愈發相信這世上有天賦之才。
寧太後此前從未接觸過朝政,如今掌權不到兩年,便已深諳借力打力之三昧,殊為難得。
與之相比,她的丈夫生前行事確實存在不小的缺陷。
寧太後繼續說道:“其二,哀家既然許了淮安郡王提督江北軍務之權,且至今並未裁撤,那麼哀家認可他遷都之前對於軍隊的部署,無論他舉薦哪些將帥鎮守涇河邊境,哀家都會采納。不過,哀家隻有一個要求,河洛城內的防務需由他、沈玉來、劉守光和陳瀾鈺四人共掌,希望他能理解哀家的不易。”
此言一出,兩位宰相的心情都頗為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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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亦是君,更何況如今寧太後臨朝稱製,並非不掌權柄僅有尊榮的後宮婦人。
以君對臣,那番話可謂謙卑至極。
許佐神情剛毅,起身道:“陛下,若淮安郡王不肯應承此事,臣便——”
“許相。”
寧太後迅速打斷他的話頭,懇切地說道:“如今天家僅有孤兒寡母,全靠你們這些忠耿之臣護佑,無論此事是否成行,請許相務必珍重自身,切莫讓哀家和皇帝失去臂膀。”
許佐極為動容,以他堅韌不屈之心誌,此刻亦是嘴唇翕動,幾近無法克製洶湧的心緒,唯有躬身一禮道:“臣不過一寒門士子,累受皇恩無以為報,今又得陛下這般信重,敢不以死效命!請陛下放心,臣定不負所望!”
寧太後連忙道:“哀家信你,且坐下慢慢說。”
“是,陛下。”
約莫一刻鐘後,這場密議終於結束,兩位宰相行禮告退。
“你們都下去罷。”
寧太後難掩疲倦地吩咐。
苑玉吉和幾名女官恭敬地應下,腳步輕柔地退了出去。
寧太後斜靠榻上,回想著方才的所有細節,眉眼間泛起幾許悵惘,不複之前的敏銳果決,仿佛恢複到一名柔弱女子的本相。
她抬起白皙的手指揉了揉額頭,姣好的麵容上浮現一抹苦澀的愧意。
“許相,非哀家刻意以言相激,隻因你和薛相不同,在你心裡始終最注重黎民蒼生,哀家若不這樣做,恐怕你會因為這層顧慮站到他那邊。”
她喃喃自語,落寞一笑。
未幾,她的眼神逐漸清明,似乎那一瞬間的軟弱隻是假象。
“陸沉,哀家並非冷血寡恩之人,然而道明年幼,哀家總得儘到母親的責任,護佑他平平安安地長大,接過他父親留下的皇位。”
“哀家知道,或許你在那一夜之前便已經猜到李適之意圖弑君,你沒有出手阻止,是因為你對先帝倍感失望,無論你信與不信,哀家並不怨恨你。”
“如果將來真到了那一步,也請你莫要怨恨哀家。”
“這便是你我的命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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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