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苦肉計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觸怒了「主人」, 但他開始對麵靈氣的麵具下手總是不妙的。
少年們甚至開始懷疑最初被重創的麵靈氣,也是那人所為。
“傑。”五條悟橫了一眼摯友。
夏油傑心領神會。“我降服過了。”
但失敗了。那個「主人」竟然是字麵意義的「主人」。麵靈氣與他,有主從關係。
詛咒無精打采地團在家入硝子懷裡。
兩人一般大, 麵靈氣甚至還比硝子高了一些,但他們依舊覺得麵靈氣總是比自己小一點,也不覺得她撒嬌的模樣有什麼不對。
“兩麵……那個廚子。他和‘主人’見過嗎?”
有關於兩麵宿儺的記憶,麵靈氣好像能夠記起。順藤摸瓜,說不定能拚出一點有用的信息。
“見過。”
果然, 這條線就像封印記憶裡的bug。麵靈氣可以想起來很多擦邊球的片段。
“貪麵有次惹怒了主人。主人要來殺了她。”
貪麵很狡猾, 沒心沒肺的她, 本身其實沒有什麼喜怒哀樂的情緒。
但她喜歡模仿那些情緒。
“嗚……小廚子,他要來殺我。”
紅衣大妖慘兮兮地摸到宿儺身邊坐下,裝可憐裝得漫不經心, 抽空還笑著和一邊單膝跪地的裡梅揮揮手,飛了個媚眼。
裡梅麵頰微紅低下頭。
貪麵知道廚子眼睛多, 自己的小動作被那個男人一覽無遺。但她不是很在乎。
宿儺昨天抓了貪麵勾引陌生咒術師的現行, 即便他立刻殺了那個男人, 現在也不是很想理麵靈氣。
她到好的很, 還有閒情逸致繼續調戲他的下屬。
最強男人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但如果是麵靈氣大人總有她的辦法。裡梅請示後起身離開原地。
“人都被你殺了,你還氣。”
麵靈氣坐在高處,一雙嫩白的赤足悠閒地晃著。她拿過一邊看起來挺漂亮的蘋果,啃了一口, 然後嫌棄地吐掉。
“難吃。”
宿儺依舊不理她,單手支著下巴閉目養神。
“你到底幫不幫我呀?”
“……”
“我要是不在了, 誰陪你去砍八岐大蛇?”
她居然好意思提這件事。宿儺的表情看起來更生氣了。
“除了我, 還有誰能理解你術式的真諦?”
“吵死了。”
男人一下從長椅上暴起, 大手用力擒住詛咒的嘴,最後將她死死按在地上。麵靈氣用咒力強化了身體,地麵雖然瞬間被砸出一個深坑,但她沒有受傷。
“再吵,割了你的舌頭。”
本就邪惡的男人,生氣起來更是可怕。四周有靈生物全都嚇得後退半步,躲進眼前人看不見的地帶。
真正惹怒宿儺的麵靈氣卻不怕。她笑眼彎彎,探出舌尖舔了一下男人的掌心。像過去很多次他舔過自己那樣。
那隻暴力捏住詛咒的手,果然細微地動了動。但她一貫的任性和撒嬌今天好像怎麼都沒有用。
畢竟昨天的兩麵宿儺,不止想殺了那個咒術師,他也對這個女人起了殺心。
麵靈氣還能出現在他眼前廢話連篇,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
不過就是勾了一個男人的魂出來親了一口。發脾氣發到現在就沒意思了。
麵靈氣並沒有那樣的好脾氣和耐心去哄人。她翻了個身,登時一腳將壓在自己身上的宿儺踹飛。
被踢飛的男人在半空中穩定身形,一個回轉就要去抓麵靈氣。
但那隻詛咒已經離開了。
那日之後,麵靈氣與宿儺確實很久都沒有再來往。
原本邪惡咒術師與百年咒靈關係微妙的狀態讓整個咒術界害怕,這下兩人不知為何鬨崩了,倒是個可以除掉心頭之患的機會。
宿儺是沒有辦法再對抗了,咒術師們與陰陽師們商議半個月之久,決定祓除麵靈氣。
裡梅不知道宿儺大人為何和麵靈氣大人分道揚鑣,但在聽到這個“屠殺”計劃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告訴宿儺。
後者卻像沒聽到一樣,依舊是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姿勢,連眼睫都沒顫一下。
這位大人向來喜怒無常,或許是真的對麵靈氣那隻詛咒沒有興趣了。
眾人約定的屠殺日那天,兩麵宿儺在城市的另一端虐殺。血腥味蔓延整片荒野,在他的領域裡,一切生物與非生物都將被斬擊。
荒屍遍野,血色仿佛將月色也染紅。
男人在情緒宣泄得到滿足後,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個女人在耳邊的低喃。
「我好像不能陪你多久了。」
……
那些垃圾就算集結幾千幾萬個,也傷不了那隻狡猾的咒靈。但萬一,萬一那個所謂的「主人」混在其中呢?
渾身浴血的男人霎時消失在原地。
另一邊,荒郊野嶺的彆院裡,竟是和城市另一端一樣的光景。屍體七零八落地隨意堆疊起來,各個表情猙獰,死不瞑目。還有的滿臉痛苦,像是在極度的恐懼中驚嚇而死。
滿地掉落的除了形態各異的咒具,還有陰陽師們帶來的,那些可笑的符咒。
符咒被血水汙染,皺巴巴地滿地凋零。
麵靈氣麵無表情站在房頂上,白發與潔淨的臉上沾滿了血跡。
紅眸裡沒有情緒,她對於方才經曆的屠殺沒有任何想法。也沒有酣暢淋漓戰鬥後勝利的喜悅感。
紅衣在風中擺動,她抬手,隨意揮動。
懸於半空中的六十六張麵具得到指令,俯衝下去探尋是否還有幸存者。
宿儺抵達那間彆院的時候,城市的上空下起了雨。似乎也在為今日咒術師們的隕落而慟哭。
大雨衝刷不淨彆院裡滿地的血跡。
麵靈氣的麵具尋得還有一個幸存者。詛咒跳下房頂,赤足踩在雨水與血水交織的水塘裡,瞬間染上了汙濁。
她並不在意,隻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停在那位還在喘氣的咒術師眼前。
沾了血汙的赤足挑起男人的下巴,麵靈氣強迫咒術師與自己對視。紅眸冷冷的,沒有怒也沒有怨。
“我未曾招惹過你們,你們又是何必。”
“你是咒靈。我們是咒術師,生來就必須你死我活。”
麵靈氣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緩緩放下自己的腳。她察覺到了身前的男人懷裡還藏著咒具,本想召喚「死」之麵給他最後一擊……
宿儺的咒力威壓感太強了,尤其是這個家夥絲毫不屑隱藏自己的氣息。
麵靈氣改變了主意。
她沒有阻止咒術師最後攻擊她的動作,胸口結結實實被咒具破開一道猙獰的口子。
女人捂著鮮血四濺的胸口抬頭,滿目眼淚,委屈極了。
“好疼啊,你為什麼要打我呀。”
沒料到自己真的能傷到麵靈氣的咒術師:?
站在遠處準備看她最後給咒術師一擊的宿儺:……
這個女人,簡直無可救藥。
兩麵宿儺自遠處閃至麵靈氣身邊,壓根沒興趣給一個半死不活的家夥最後一擊。他橫抱起許久未見的詛咒去了更遠更靜的地方。
咒具的術式有點特殊,麵靈氣身上那道猙獰的疤始終無法愈合,鮮血幾乎浸透了她的吳服。
她自己不會反轉術式,身體也不接受彆人用反轉術式治療。
這下苦肉計是真的吃到了苦頭。
宿儺掀開她的衣襟,反複舔舐著流血的傷口。滿嘴都是帶著麵靈氣氣息的血腥味,他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也跟著膨脹起來,想要得到更多,也想要破壞更多。
不知過了多久,那道傷口終於停止流血。
麵靈氣的咒力也被耗損了許多。
她一臉可憐巴巴地看著宿儺。原本就慘白的臉,唇上再沒了血色,看起來也確實可憐。
宿儺眼皮一跳,覺得自己好像要被詛咒訛上了。
紅眸輕眨,像在生日許願。“小廚子,我想吃大天狗。”
……
果然。
「癡」麵回憶起和兩麵宿儺的過往時,大多是麻木且冷靜的,更多地像個旁觀者。但五條悟、夏油傑和家入硝子都精確捕捉到……
當麵靈氣在說起吃大天狗的時候,嘴角邊好像有口水流下的跡象。
……
這得多好吃啊。千年後想起來還能吧唧一下嘴。
“後來呢?”
“之後沒幾天,主人就來了。再之後……就想不起來了。”
麵靈氣能從回憶裡搜刮到的出現過「主人」關鍵詞的,就那些了。主人現身後的記憶完完全全被封鎖起來了。
往記憶深處走,唯一能得到回響的,似乎就隻有廚子最後歇斯底裡地吼聲。
一句響徹天際的,十六夜。
“所以我們現在得到的新情報是。那個主人想殺麵具,必須是現身麵對麵的形式,在精神世界裡不行。”
“在精神世界裡激怒那個家夥,是可以引他出來的。”
兩位少年商量完,不約而同看向了麵靈氣。
詛咒:“……”
“隻有貪麵那個沒心沒肺的人格才敢忤逆主人,我不敢的呀……”
五條悟恨鐵不成鋼,上前就要給麵靈氣一個爆栗。
詛咒被夏油傑一下護在懷裡,黑發少年不滿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白毛。麵靈氣唇上的傷口他還沒找他算賬呢,眼下又要動手。
“你現在有兩個特級咒術師做後盾誒,有什麼不敢的?看不起我和傑嗎?”
夏油傑有些不同意。“萬一曆經千年他忍耐力變好了呢?惹怒他他也不現身,隻在精神世界裡加倍折磨麵靈氣怎麼辦?”
咒術師三人組抓狂撓頭。
上一次三人如此崩潰,還是撿到麵靈氣的第一日,不知道詛咒要怎麼養——
繁星交錯,月升於空。
夏油傑懷抱著麵靈氣躺在並不寬敞的單人床上。這樣詛咒有什麼樣的變化他都能第一時間感知到。
白天回憶起「貪」麵和廚子那些事的麵靈氣,就像是想起了偷食禁果的滋味。那個四眼四手的男人顯然是愛貪麵的,雖然他從來沒有說過那種字眼。
此刻摟著自己的男人說愛自己,但為什麼……他總不掐自己的脖子呢?
夏油傑是被懷裡的詛咒親醒的。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少年幾乎是立刻起了反應。
“……彆動。”少年泛紅的麵頰貼著詛咒的鎖骨,試圖給自己降點溫度。“我真的會忍不住。”
“‘貪’麵每次被主人折磨完,廚子都會這樣,緩解她的痛苦。”
有什麼畫麵在腦中轟然炸開。
夏油傑一下翻身將麵靈氣壓在了身下。
他看著身下一臉懵懂,但又好像什麼都懂的少女,視線移至她纖細好看的脖子——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幾番問他,要不要掐她的脖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蠱王:這tm是廚子的xp啊!摔!
最近三次元壓力好大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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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是這樣嗎?
麵靈氣抱著少年精壯的腰, 手指在柔軟的麵料上來回摩挲。她笑盈盈的,也換成了和少年一樣的寬大素色T恤。
夏油傑俯身吻了吻她的眼,強迫她暫時合上那雙誘人的紅眸。
平時看起來無辜的眼神在情/欲的催動下是彆樣的蠱惑。
這個詛咒明明什麼都懂了, 卻又一臉等著他慢慢教,誘她深入的期待。一種靈魂與身體記憶的割裂感。
撐在她耳邊的手緩緩往中間移動。直到恰好覆蓋麵靈氣的脖子。掌心下可以感知到她脈搏的跳動。
怦——
怦——
麵靈氣乖巧的眼神瞬間軟和下來,在若隱若現的月光下,像一汪平靜的池水。
夏油傑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輕握她脖子的手上噴張。
“是這樣嗎?”熾熱的唇從眼睫移到耳邊,少年啞著聲咬住她的耳垂。
廚子掐的力氣更大。
但麵靈氣沒有說, 她覺得此刻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有些不對勁。
他的表情很不對勁。
麵靈氣小時候有些怕他, 是自身的原因。夏油傑說一不二,刻板得模樣和「主人」很像。他的規矩也比五條悟多的多,但大多時候的神情和語氣都是哄孩子的模樣, 並不凶。
長大以後的溝通裡少了點哄,但大部分時間裡夏油傑還是溫柔的。
她沒見過他現在這樣的眼神。
對情緒敏感的麵靈氣也猜不透少年此刻複雜的心情。
夏油傑的手從麵靈氣的脖子上移開。拇指擦過她的鼻尖, 臉頰, 再到被悟那家夥磕破的唇。
少年目光一凜。重重歎了一口氣。
“傑?”
少女的疑問聲在不算大的寂靜空間裡彌漫, 如無形的大網將夏油傑包裹。一絲一絲挑斷他的理智, 再環環扣住他的心弦。
“一直認為你還小。”少年微涼的發梢蹭著麵靈氣的肩, 他吻過她的唇,低喃:“是我的錯。”
五條悟的行為早就跨過了“玩鬨”的紅線。那個家夥一直在以慣有的惡劣侵占麵靈氣,想要將她拉進自己的世界裡。
他卻還在一種她緩慢恢複的模樣,是人類在慢慢長大的錯覺中。他總覺得自己還要再等等, 不能嚇到她。
但仔細想想,這隻詛咒, 從來就不是孩子啊。
麵靈氣在少年密集的親吻中輕哼了一聲。冰涼的手從他的後腰移到胸前。掌心是要推開他, 手指卻又揪起一小片布料。
此刻她的任何聲音與欲拒還迎的動作都是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夏油傑握住她帶著寒意的手拉到唇邊, 細細舔了舔。齒間輕咬她的指節。
“……癢。”
“哪裡癢?”少年明知故問,唑了一口她食指的指尖,接著將那隻手反壓到了麵靈氣的耳邊。
“手癢。”
“這裡嗎?”夏油傑像是聽不見回答,俯身舔/弄她的脖子。垂落的黑發蹭在詛咒的臉上,像根不負責的逗貓棒。
麵靈氣眯起眼睛。“臉也癢。”她左右轉動了一下頭,想借由肌膚間的摩擦撓癢,但越蹭越癢。
少年在她的氣息中抬眸。
她的雙手都被自己握住,隻能借助於身體以外的存在。雙唇緊抿著,瞳孔因為想忍耐又忍不住而泛著光芒。
夏油傑不逗她了,抬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皮筋紮了一個低馬尾。
一手攏著她的額頭輕撫摩挲,一手穿過她的腰輕輕將詛咒摟住,長腿錮住她的,是一個徹底將其圈在自己懷裡的姿勢。
他慢慢親吻她。試圖平複心情,讓節奏慢下來。
但腦海裡總是不經意閃過這隻詛咒和兩麵宿儺的畫麵。越是極力避開就越是控製不住冒出假象的畫麵。
他沒有見過貪,意識裡全是眼前這個懵懵懂懂的家夥,蹙眉、噙淚、嬌嗔,被暴烈對待的模樣。
虛偽的溫柔被撕開,他重重吐了一口氣。抹去額頭上滲出的汗。
“抱歉。”少年吞咽了一下,咬住她的下唇。“……今天可能沒辦法好好對你。”
麵靈氣不解。望著少年的臉輕聲問:“嗯?”
“可以不生氣嗎。”
詛咒伸手捧住少年的臉,依舊笑得少不經事:“傑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呀。”
……
坦誠相對的好幾個瞬間裡,麵靈氣召喚出「癡」麵遮掩在自己臉前。
“害羞嗎?”少年帶著笑意地反問明顯讓詛咒的耳根更燙了。
他也不急,隻垂首一點一點親吻著那張墨色的麵具。從唇角到眼角,從額心到下巴。
身下的詛咒屏住了呼吸。
夏油傑笑著掀開麵具,看到那張紅到像熟透了的番茄似的臉。少年的笑容怔住,隨即明白過來。
“麵具……比身體還敏感嗎?”
麵靈氣索性用手捂住了臉。
窗外吹起深秋的風,掃落一地楓葉與杉樹葉。為大地披上一層金色的毯。
在即將到來的嚴寒之中,迎風綻放著瘦弱卻漂亮的花。
麵靈氣在完整與失神感中,希望有什麼能覆蓋住自己的脖子。
少年什麼都依她,什麼都可以滿足她,唯獨對這個要求視若無睹。
說著自己不會生氣的詛咒,最後卻氣哭了。
雲霧厚重,月色朦朧。
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可以看清鉛灰色一片的屋內。
麵靈氣坐在床邊,又長了一些的白發一直拖到床沿,有幾縷甚至被她壓在了自己的身下。她垂眸踢著夏油傑的皮鞋。
眯了一會兒的夏油傑感覺懷裡一空,下意識驚醒。
他睜眼,看到詛咒赤/裸的背影。
“怎麼不躺下?”
少年從背後抱住她,順手扯過一邊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麵靈氣低垂的眼簾望見少年的手,想起什麼,耳朵頓時紅了一圈。她一下將夏油傑的皮鞋踢到了窗邊。
收回腿,抱著膝蓋擠在床沿。
“還生氣?”
夏油傑掰過麵靈氣的臉,額頭相抵,一邊輕撫她的臉頰一邊輕聲哄。就像在擼一隻心情不太好的貓。
“我……沒生氣呀。”紅眸瞥向彆處不看他。
少年便吻了她的眼眸,迫使她看著自己。“嗯……為什麼呢?”
“我希望傑可以一直開開心心的。”
沒有想到麵靈氣會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夏油傑愣了幾秒。旋即又親了親她的鼻子。“所以……為什麼呢?”為什麼自己會是特殊的?
“做咒術師很辛苦吧。”
“大家都一樣辛苦啊。”
“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沒有吞食咒靈的雙倍痛苦。”
……
少年親吻的動作終於停下,他稍稍鬆手,彎腰與麵靈氣平視。嘴唇動了動,但他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吞食咒靈時的難受與崩潰,這隻詛咒是從小看到大的。所以……她一直一直都放在心上嗎?
“如果可以……”麵靈氣抬手揉了揉夏油傑的頭頂,宛如上一次安慰他那樣。紅眸像是在看著他,但又好像沒有。
麵靈氣似乎隻是在透過他觀看遙遠的過去。
“我希望傑不要做那樣辛苦的咒術師。隻為了自己和想要守護的人活著就好了。咒靈太多了,人類也太多了……守護不了那麼多,守護不了那麼多的……”
窗外秋風蕭瑟席卷整座城,屋內寂靜一片。
紅眸裡裝著過往的兵荒馬亂與民不聊生,但她已經不記得了。
隻有那種永無儘頭的絕望感,偶爾會湧上心頭。尤其是在看夏油傑一次一次吞下那些穢物時——
作者有話要說:
世間何物催人癡→_→
上半卷在收尾啦,稍後會搞個抽獎嚶嚶嚶,希望養肥黨能回來。
廢料有空補齊再說哈最近實在太忙了嗷
第43章 殺掉你哦,悟。
秋雨淋了整座城, 時鐘已經走過七點,窗外的天還是鉛色一片。
鬨鐘響了兩下,沒能吵醒熟睡中的少年。麵靈氣從被窩裡探出頭, 伸長了手臂去夠床頭櫃上的東西,學著夏油傑平日的樣子關掉了鬨鈴。
少年說著要陪麵靈氣熬鷹,但招架不住身體深處的困倦,抱著令自己心安的詛咒一直熬到淩晨四五點,最終還是在麵靈氣輕哼的安魂曲中, 沉沉地睡過去了。
睡著的夏油傑, 抱住麵靈氣的力氣卻一點不小。她稍微動一動, 都會被他重新攬回去繼續抱好。
麵靈氣翻了個身,無聊地開始研究夏油傑的睡臉。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和他的唇。
傑也是個壞蛋, 尤其是那雙唇。用哄人的語氣,溫柔的言語, 拒絕了她的渴求。
詛咒撩起少年的發梢輕掃他的麵龐。
夏油傑嘴角彎起弧度, 半夢半醒間又將麵靈氣抱緊了一點。“困。”
“再不起床, 悟又要來踹門啦。”
少年勉強掀開沉重的眼皮, 眼前的少女正瞪著大眼睛凝視他, 半分認真半分勾引。於是低頭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笑著順著她的話往下接。
“嗯……那確實挺麻煩的呢。”
兩人如普通人類小情侶那般,無聊又膩歪地鬨了一會兒才起床。
夏油傑刷牙洗漱的時候,麵靈氣全程蹲在一邊的矮凳上圍觀, 還笑著張嘴示意少年也給她刷一刷,洗洗臉。
夏油傑從抽屜裡拿出一支新的牙刷拆開, 又拿了一條新的毛巾出來燙一燙。
“先說好, 碰到牙膏不許吐。”
少年托著少女的下巴, 笑眼眯起。擠了牙膏的新牙刷細細替她刷過每一個牙縫,就像是在給自己心愛的洋娃娃梳妝打扮一樣。
她就那樣乖乖張著嘴,任由牙膏帶起的白色泡沫侵占口腔。因為不習慣刷牙的動作,時不時還有透明的涎水混著牙膏泡沫自唇角滑落。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一副什麼樣的畫麵,夏油傑替她刷牙的動作一怔,呼吸一凝。
敗陣下來。
少年扭頭灌了一杯水遞給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麵靈氣答應的是快,但還是差點被薄荷味的牙膏送走。她捂著被清涼味灌滿的嘴,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在口腔裡蔓延開。舌頭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夏油傑不緊不慢從水裡撈起毛巾,擰乾。
麵靈氣的臉本就乾乾淨淨的,但溫熱柔軟的毛巾擦過臉頰的感覺很舒服。尤其是少年的動作輕柔緩慢,她舒服地眯起眼。
表情就像是被少年昨晚舔過敏感處的舒適。
夏油傑:“……”擦臉的動作又頓了頓。
他應該很習慣,這隻詛咒不經意間的蠱惑。但好像每一次都是新的挑戰。
那日早上五條悟出了奇地,並沒有踹夏油傑宿舍門。夏油傑和麵靈氣姍姍來遲抵達餐廳的時候,五條悟正在和家入硝子討論著咒術史。
這很稀奇。
五條悟居然開始好學了。
六眼自兩人進餐廳前就感知到了他們的存在。漆黑無光的墨鏡遮去那雙可以看透一切的藍眼睛,五條悟叼著吸扁了的牛奶盒子。
都是情竇初開又對初嘗禁果有過期待與想象的少年。
他一下就看出了夏油傑和麵靈氣之間的不對勁。即便麵靈氣從小就很粘傑,也不是眼下這種狀態。
從某些角度考慮,他的摯友其實很遜。這隻詛咒在他宿舍裡待過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居然一直忍到現在。
但話又說回來……
他脾氣發過了,也蠻不講理過了。眼前這隻詛咒依舊堅持偏心著夏油傑。
自己又何嘗不“遜”呢。
“好生氣啊。”五條悟似笑非笑,一下拿走夏油傑準備吃的飯團。“我們出去打一架吧傑。”
夏油傑從五條悟手裡拿回飯團,知道他隻是隨口一說,便沒有在意。笑著回問:“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五條悟已經看都不看他了。直接坐到麵靈氣身邊,用術式將詛咒一下拽了過來。
夏油傑:……
眉頭狠狠一顫。
“麵麵,你愛傑嗎?”
夏油傑那隻要把麵靈氣重新攬回身邊的大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下。五條悟這個家夥,看似漫不經心又時常離譜,但其實看問題一針見血。
麵靈氣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夏油傑莫名吊到嗓子口的心,稍稍寬慰下來。
“那你愛我嗎?”
……
在兩位少年同樣迫切得到答案的期盼目光中,麵靈氣猶豫了一下,再度點點頭。
嗬。
五條悟的墨鏡滑落鼻梁,他用複雜的眼神望向摯友,笑得意味不明。
夏油傑腦後壓下三根黑線,笑容勉強又危險。“殺掉你哦,悟。”
“真的有這個必要嗎?”五條悟將夏油傑剛才的反問還給了他。
那廂,引起戰爭卻不自知的詛咒思考片刻後又繼續道:“我也愛硝子、歌姬、冥冥……”
……
誰都愛,那不就等於誰都不愛?
五條悟霎時搬來一麵小黑板,手握指揮棒。金屬棒的尖端指了指黑板上不知道何時畫上的形象畫——狐狸代表夏油傑,戴著墨鏡的白貓代表自己,煙蒂代表家入硝子。他像個老師一樣諄諄教導:“一個人隻能愛兩個。所以……”
他擦掉黑板上象征著夏油傑的狐狸。
“從今天開始,你隻要愛我和硝子就可以了哦。”
夏油傑一腳踹翻莫須有的小黑板。攬著麵靈氣轉身離開餐廳。
他一邊走一邊歎息,順毛摸著她的長發,像自家單純小孩被無良大人教壞一般痛心疾首。
“都是被悟教壞的,我不怪你。從現在開始離他遠點。”
清早就圍觀了一場大戲的家入硝子,末了,麵無表情地拍拍手。
校園生活,真精彩啊。
但其實五條悟和夏油傑今天還有很重要的任務——逮住那個返校辦事的退休老教師。那個老頭算是咒術界資曆相當高的存在,又因為幾次拒絕進入咒術高層被五條悟稱為這個時代鮮有的智者。
他們想聽聽這位知識、閱曆與能力都十分強大的老人如何分析麵靈氣的狀況。
被兩位高大特級咒術師攔下的老人其實內心很不淡定。聽到來意後才長吐一口氣。
老者沒有對咒靈的過去妄加揣測,他看著不遠處和灰原雄玩躲貓貓的麵靈氣沉吟片刻。
“萬物皆講究平衡與製約。沒有莫名其妙能夠抽走的記憶。如果如你們猜測的,那位‘主人’拿走了這隻咒靈的記憶,那他就必須再放點什麼進去,以達到製衡。”老人捋了捋稀疏的胡須,“我問你們,那張主要麵具裡,除了她的靈魂,還有什麼?”
……還有數以萬計人類的靈魂。
六眼能看到,麵具集體暴走那晚,咒術高專的人也聽到了,來自「癡」麵的慟哭與尖利的叫聲。
“把那些靈魂抽離,你們的僵局或許能打破。”
……
“癡麵嗎?”
麵靈氣召喚出黑色的麵具。她想起昨晚夏油傑對著這張麵具親吻喘息的模樣,瞬間失了聲。
夏油傑腦海中閃過同樣的畫麵,也不自然地偏過頭咳了一聲。
並不知道麵具秘密的五條悟一本正經端起癡麵。“你能把麵具裡那些人類放出來嗎?”
“我?我不行。”麵靈氣搖搖頭。但她想到一個討厭的家夥。“他或許可以……”
真人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從茫然中醒來了。自被夏油傑降服後,他的意誌一直不允許自己觸碰麵靈氣一絲一毫,這回居然變了。
“你可以觸碰她麵具裡的靈魂?”
“嘗試把那張麵具裡屬於人類的靈魂改變形狀並剝離。”
“記住,隻許碰那些人類的,不許碰她的。”
真人:“……”舌尖舔了舔乾燥的唇舌。他望向許久未見的藍天白雲,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詭異神情。
掌心貼近那張有著暗紅色紋路的漆黑麵具,刹那間哀嚎四起,悲鳴不斷,透過他的掌心直達鼓膜。是瘡痍滿目的悲涼。
是憎恨是怨懟是憤懣與絕望。
真人隨機探得一枚靈魂,即刻發動了無為轉變。
如同正在接受酷刑的人類的哀鳴之聲響徹天際,回蕩在廢棄的公園深處。真人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咒力拒絕了,一下將他的入侵彈開。
拒絕的咒力甚至灼傷了他的掌心。
“太棒了。太神奇了。這是什麼術式?為什麼可以這樣玩弄靈魂?”真人興奮起來,他簡直迫不及待和製造出這張麵具的家夥好好研究一下靈魂與容器的真諦。
「癡」麵淒厲一叫,坐在一邊的麵靈氣也害怕地瑟縮了一下。
真人成功在麵具裡將那枚靈魂變了模樣,但他無法使之脫離麵具。
夏油傑收起真人,輕握住差一點又暴走的麵具。左右觀察確定沒有傷到之後,又去觀察麵靈氣的狀況。
五條悟還在思考方才的咒力波動與術式衝撞是怎麼回事。
“有受傷嗎?”夏油傑從表麵沒看出麵靈氣有什麼異樣,但害怕攻擊在身體裡。
麵靈氣搖搖頭。
“……就是忽然很困。”
“不能睡!”五條悟一下閃至麵靈氣身邊,用力揪起她麵頰上的肉。“這不是困,是那個家夥在找你!”
人類保持清醒的方式對詛咒沒有用。
麵靈氣努力保持意識清醒,但在陰雨綿綿的午後時分,最終還是在「主人」堅持不懈地尋找與強製召喚中昏睡過去。
這一次的背景是黑與白交織的混沌。彰顯了那位老人幾近癲狂的精神狀態。
「主人」的暴怒聲充盈了整個空間。
“他們瘋了!他們瘋了嗎!你們要乾什麼!你們怎麼敢動麵具裡的魂魄!”
“該死!該死!真該死!”
他沒有辦法在精神世界裡修複被真人損壞的魂魄。那一枚看似不起眼的磚瓦被損壞之後,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衡國度會自那個缺口處一點一點土崩瓦解……直到再也壓製不住她的魂魄。
“是不是那些靈魂離開後,我就能恢複記憶了?·”
瘋狂的男人靜默了一瞬,轉而用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猩紅的眼瞪向麵靈氣。
“你沒有記憶,你不存在任何記憶。你休想。”
「癡」的確不敢忤逆主人,但她嘗試與之溝通,試圖讓狂躁的男人安靜下來。“我是怪物,我知道了。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了。”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為何讓「癡」麵恢複記憶這件事,就像是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懼緊緊糾纏住男人。他發自心底的恐慌,又將恐慌化作更甚的憤怒。失控的情緒,讓一些原本被掩蓋的東西破空間而出。
少女低垂著頭,膽戰心驚地抬眸往前方瞥了一眼。
眼神微變。
「主人」身後,那張本該是耀眼的金色麵具,因為“死去”蒙上了一層暗淡的灰。是她嘗試幾次也沒能找回來的「貪」麵。
它死了,並且被主人收起來了。
良久,男人的情緒平複下來。用刻板的口吻緩緩說道。
“我現在來找你。你可以選擇留在被天元保護的領地裡,那是我尋找你最明亮的燈。等我找到你,我會一並殺了那兩個在你身邊周旋的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旁白這時候要怎麼說來著……
命運的齒輪再度運轉起來了,TBC(拍飛
第44章 都不重要了
體術課下課後, 夏油傑在教室外的長廊上看到睡著的麵靈氣。她倚牆而坐,呼吸深淺不一,像是正在經曆一場漫長的噩夢。
從小到大都對“心疼”這種情緒略顯麻木的少年, 一次又一次因為眼前的家夥覺得自己的心臟好似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住,揉搓。
夏油傑翹了接下去的課,抱起麵靈氣回到宿舍。窗外雨聲淅淅瀝瀝,雨滴不大但密集,夾雜了垂落樹葉的沙沙聲。明媚的夏季徹底消失不見, 天地萬物的一切都在陣陣秋雨中告彆。
少年忽然想起小學課本上, 一句稚嫩的描述。
秋天, 是離彆的季節。
詛咒自混沌中脫離出來,這一回她沒有流淚也沒有疼。就像是正常人類疲倦後打了個盹。
醒來後鼻間是少年身上獨特的清冽香氣,得到撫慰的麵靈氣蜷縮起來, 往夏油傑的懷裡鑽了鑽。聲音輕輕的,像一聲貓叫:“傑。”
夏油傑擼貓似的順著麵靈氣的長發。“主人沒出現嗎?”
“……”
麵靈氣自夏油傑的懷間抬眸, 紅眸裡摻雜了一些少年看不懂的情緒。她調整姿勢, 麵對麵坐在了夏油傑的腿上。
冷得徹骨的雙手捧起少年溫熱的臉。
麵靈氣偏過頭, 學著夏油傑的模樣, 用舌尖挑開他的薄唇, 小心翼翼探了進去。柔軟撞進那片炙熱中,生澀地挑逗並索取。她不會接吻,有限的技術都是和他學的。
夏油傑抱著麵靈氣沒有動作,任憑她胡作非為。
她吻得很安靜, 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纏綿。
許久,麵靈氣從少年的氣息中依依不舍退開。紅眸意猶未儘地帶了些情/欲。麵具裡被改造的魂魄像一枚鬆動的釘子, 透了些不該有的風進到她的腦海裡。
一時間她分不清自己是癡還是貪, 此刻眼前的男人是千年前的, 還是現在的。
麵靈氣枕著夏油傑的肩,念叨了一句和千年前同樣的言語。
“我好像,不能陪你很久了。”
夏油傑看著窗外飄零的金色落葉,心底酸澀一片,但目光沒有任何閃躲與猶豫。大手將麵靈氣的手完全包裹於掌心,冰肌玉骨的觸感。
他吻過她的頭頂。
“之後,換我陪你。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之後幾天的夏油傑接了好幾個一級任務,但沒有帶上麵靈氣一起。這是相當反常的行為,五條悟猜不透摯友的意圖。哪怕他惡劣地說著,把麵靈氣單獨留在學校裡,自己可是會下手的哦,夏油傑也不為所動,隻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問起麵靈氣,後者也隻是淡笑著坐在大樹上,晃著自己光溜溜的腳丫子。
“傑說,他去抓咒靈給我吃呀。”
凜冬將近,季節變換的時候是咒術師最為忙碌的時候。五條悟也進入了連軸轉的終日無休狀態中。
家入硝子也很忙,雖然不會去前線,但也不總是待在學校裡。
如果可以,他們希望那位奇怪的主人可以短暫進入冬眠狀態。眼下眾人,真的無暇分心再去應付麵靈氣的狀況了。
東京飄落第一片雪花的那天,夏油傑、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全都不在學校裡。
就連七海和灰原雄也接了臨時任務準備匆匆出門。
麵靈氣披上一身紅色和服,按照夏油傑教得那樣一一綁好,穿戴整齊。她坐在樹上喊住步伐匆匆的少年們。
“七海~灰原~”
少年們停駐腳步往樹上看去。
“學姐~”
灰原雄習慣了這個稱呼,眾人沒管,他也就沒改。
“你們也要出門嗎?”麵靈氣跳下大樹,環顧了一下寂靜的校園。“那就隻剩我一個人了呀。”
七海建人仿佛猜到了麵靈氣想說什麼。
“我陪你們一起去吧。這樣任務可以完成得快一些。”
明媚開朗的灰原雄這一次沒有頭腦發熱,他並沒有順著麵靈氣的話直接答應下來。“……這樣不太好吧。夏油學長不在,我需要打個電話問問學長。”
“好。”麵靈氣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電話打不通。
夏油傑的任務地點信號十分差,再不然就是在帳內,信號直接被屏蔽了。
麵靈氣站在一邊,乖巧地眨巴著大眼睛耐心等待。
灰原雄與七海建人對了一下眼神,想聽聽他的想法。成熟的少年開始頭疼起來,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看透了,麵靈氣的“乖巧”並不是真,而是一種運籌帷幄。
哪怕此刻他們不帶她一起出任務,恐怕他們前腳坐上輔助監督的車,後頭便會跟著這隻詛咒的麵具。
她是鐵了心今天要出門的。
“走吧。”七海建人決定答應,但提個條件稍稍掌控一下主導權。“這是我和灰原的任務,希望……你不要出手。”
“好。”
灰原雄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夏油傑。和學長大概說了一下自己和七海的任務,以及帶麵靈氣一起去的事——
家入硝子接到電話匆匆趕回咒術高專的時候,夏油傑和五條悟也已經回校了。她看了一眼病房外失神的三位少年,什麼都沒有問,快步走進病房內為重傷的灰原雄治療。
下了一整個下午的,安靜的雪,在傍晚時分停下。
此刻天地間刮起刺骨的北風,再次落了雨。月亮隱在厚重的烏雲中,沒有一絲光亮。
灰原雄的情況徹底穩定下來,家入硝子長吐一口氣推門出去。
正巧遇到夜蛾正道拿著咒術高層最新的判決書站在長廊上,燈光昏暗,他沒有拿出文件照讀,而是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
咒術總監部通知如下:
一、特級詛咒麵靈氣,搶奪特級咒物‘宿儺的手指’,殺害咒術高專一年級生灰原雄未遂。現取消其在咒術高專登記咒力的特權。
二、限特級咒術師五條悟、夏油傑在七日內找到麵靈氣,將其祓除並奪回特級咒物。
三、對特級詛咒麵靈氣潛伏進咒術高專的目的存疑,加強薨星宮以及剩餘特級咒物的看管。
五條悟斜睨了一眼身邊的夏油傑,後者低頭坐在長椅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氣,與家入硝子確認過灰原雄的安危後,沉聲對長椅上的少年道。
“傑,你跟我來。”
風雨交加的天更為寒冬添了一份無情。夏油傑走在夜蛾正道身後,不經意偏過頭望向窗外,看了一眼在狂風中搖晃的大樹與被雨水灌出小水塘的地麵。
這種氣候,不太適合坐在樹上看風景,也不適合待在室外呢。
夜蛾正道正式被任命為咒術高專的校長,辦公室也從原來的小間搬去了大一點的校長室。夏油傑端坐在皮質沙發上。
夜蛾正道這才發現,少年臉上褪去了剛入學時的青澀與一身正氣的熱血。此刻的他好像有迷茫,又好像很堅定。
“七海建人同學親眼所見,麵靈氣攻擊了成功取得咒物的灰原雄。悟的眼睛也確認了灰原同學傷口上的咒力殘穢,屬於那隻咒靈。”
“我會負責的,就像最初答應老師你的。我願意接受退學的處分。”
沒想到夏油傑會自己將退學說出口。夜蛾正道愣了片刻。“這件事疑點很多,悟說麵靈氣還有一個與之有主從關係的主人。不能排除這件事,並非她真實想做的……”
“是真實意圖也好,是被逼無奈也罷,事實是麵靈氣傷害到了他人,並搶奪了特級咒物。這一結果不會改變。”
夏油傑從校服口袋裡掏出學生證,推到夜蛾正道手邊。學生證上的照片是上個月新拍的,黑發紮成半丸子頭,肩上落了些碎發。少年笑臉溫暖。
單從照片上看不出任何跡象,但那日參與拍照的所有人都知道,照相的時候,麵靈氣就站在夏油傑的身後,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一起笑盈盈地看著前方的鏡頭。
照片左上角的「特」級字樣曾經也是他和五條悟引以為傲的強者象征。
但這些……
都不重要了。
夏油傑向夜蛾正道告彆,起身離開校長辦公室。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頓了頓腳步,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揚長而去。
“等等,傑!”
夜蛾正道放下夏油傑的學生證準備追出去,被在門口站了很久的五條悟喊住。
“不用追了,他已經決定了。”
“什麼?”
“我說,他堅持退學,不是因為之前的約定和豢養咒靈的行為。而是他已經決定離開咒術界,拋棄咒術師的身份了。”為了那隻咒靈。
麵靈氣的襲擊是真實所為還是被“主人”操控,確實對那位少年而言區彆不大。回想最近這段時間夏油傑的所作所為,五條悟甚至有理由懷疑,麵靈氣的叛變是他知道且默許的。
特級咒術師夏油傑需要祓除特級詛咒麵靈氣。
但普通人類夏油傑可以擁抱他心愛的咒靈少女,陪她為所欲為。
五條悟在麵靈氣的事件上,是要將詛咒困在自己的世界裡。
而夏油傑,他從想通的那瞬間起,就決定好了隨時放棄了現有世界與立場。
屋漏偏逢連夜雨。
東京發生特級咒物遺失案件後,第二日便收到來自京都方麵的緊急報告。
宿儺的手指被搶奪不到十二小時,在京都一直被嚴密監察的邪惡組織,聯合忽然冒頭的千年詛咒師們一起入侵了禪院本家大宅。
是近代咒術史裡最為惡劣的一起襲擊事件。完全不將禦三家放在眼裡的挑釁。
為此,就連五條悟都被五條本家召回一起旁聽這起襲擊事件的經過,以及商議後續處理措施。
“最先抵達禪院家的三個詛咒師組織就像是敢死隊,以突襲迅速以及密集打亂了本家的節奏。然後是千年術師的突襲。”
“所以呢?他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那些家夥要在禪院家找東西。但最後沒找到。”
“其中一個家夥最後留下一句‘這個時代居然也沒有’。”
所以?
有什麼是禪院家才會有,但現在沒有的東西?
五條悟坐在父親身側,完全不同於彆人端正的跪坐姿勢,他盤著腿,隨性又突兀。
“這不是很明了嘛?他們在找的,也是你們禪院家這幾年都十分頭痛的事啊。”
五條悟摘下墨鏡,往自己眼上纏上一圈一圈繃帶玩,因為操作不熟練,一不小心就給大家表演了個木乃伊。
禦三家與會人員:……
“悟。”五條家大家長出聲提醒。
五條悟扯下亂七八糟的繃帶,手指在藍眼睛邊比了一個yeah。
“十種影法術使用者啊。不是已經缺失好幾代了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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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我很想你
五條悟再次和夏油傑碰麵, 是三天後的事了。
“悟,好久不見。”黑發少年的笑容與輕鬆的語調與從前無異。甚至比從前更甚。
五條悟早早便等在了天台上。稍稍來遲的夏油傑將從仙台帶回來的毛豆泥鮮奶油味喜久福,與一罐草莓酸奶放到他手邊。
五條悟上半身倚著欄杆, 聞聲轉眸看了一眼夏油傑一眼。“精神不錯嘛你。”
換下高專的校服,夏油傑依舊穿了一身黑。黑色的大衣,黑色的修身褲。黑發放了一半下來,因為麵靈氣前段時間總愛玩他的發梢。夏油傑習慣了,便一直紮著半丸子頭。
“沒了日夜奔波的任務打擾, 我每天可是睡夠十個小時的哦。說不定還能再長高點。”
夏油傑在五條悟另一側坐下, 凜冽的風吹起他額角邊的劉海。少年看起來確實心情和精神都不錯——起碼表麵是這樣。
“麵麵呢?”
“不知道呢。”
“她偷走宿儺的手指是想複活他還是自己吃?”
“不清楚呢。”
……
五條悟拆開喜久福咬了一口。“她還活著嗎?”
“嗯, 這點可以確定,她還在。”
五條悟選的見麵地點,是夏油傑很久以前會陪麵靈氣來玩的地方。此刻少年垂眸望著腳下的城市, 清晰認知到所有的車水馬龍與人聲鼎沸都與他無關。
他想見的,僅僅是那隻咒靈笑著從這裡縱身一躍的身影。
“祓除麵靈氣的指令還剩四天不到了吧。你準備怎麼辦呢?”
五條悟喝了一口陌生牌子的草莓酸奶, 不是很滿意它的口感。他沒有回答夏油傑的問題, 轉而開始抱怨:“這個牌子的酸奶不行啊傑, 拉黑拉黑。”
“誒?擺在人氣新品裡的呢。算了, 下次不買它。”
五條悟嗤之以鼻。“還會有下次嗎?”
夏油傑一臉虛假的傷感。“很傷心誒, 做不了同窗就不能簡單做朋友了嗎?從前沒看出來,你很勢力啊,悟。”
兩位摯友沉默對視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嘲笑聲。
“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嘛, 傑。”他們就真的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寒風蕭瑟,吹亂兩位少年的發。這一回換夏油傑沒有回答五條悟的提問。
吞噬咒靈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痛苦, 不僅僅是嘔吐物味道帶來的惡心。每一次的下咽都像是靈魂深處被粉碎又重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細微的崩潰與崩塌在體內叫囂。
他也不知道作為咒術師的未來在哪裡。而自己偏執的, 對弱者保護的信念又能支撐到何時。
他的大義是一種沒有積澱的執念, 是空的。剝離開假象去看,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麵靈氣在身邊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內,那種痛苦都被減輕了不少。尤其是那個平平無奇的傍晚時分,她溫柔的擁抱與輕聲細語的那句“不難受了哦”。
那隻詛咒好像有魔法,夏油傑降服咒靈的痛苦似乎真的消失了。
但若麵靈氣不在了。
那漫長時間裡被治愈過、被麻木了的痛苦會如排山倒海那般洶湧而來。那樣的後果,他無法承受。
同樣的,她被精神世界裡的主人折磨的痛與傷,也每分每秒加倍於他的內心之中。煎熬、掙紮、無處遁逃。
他不是彆無選擇,而是不想選擇。
事到如今,夏油傑唯一後悔的事,可能就是在那個陰雨綿綿,撿到她的午後,沒有立刻抱她入懷。
“我們已經各自選擇了自己的心意。你可以繼續選定你認為正確的道路,悟。”
如果道路的儘頭,他們不得不兵戎相向,那也隻是避無可避的命運而已。
說什麼認為正確的道路。
五條悟短促地笑了一聲。
一個是他認定的強者,他唯一的摯友;一個是他情竇初開,第一次愛上的家夥。
……他能走的路,從一開始就被他們將了軍。
五條悟喝光了難喝的草莓酸奶,恰巧夜蛾正道的電話打過來。
“悟,馬上回來,有關於麵靈氣的情報。你聽完後再決定要不要告訴傑。”
“不用轉告。”五條悟瞥了一眼身邊準備離開的夏油傑。“他就在我旁邊。我們現在就回來。”——
昨日淩晨,東京結界勘測到一股陌生且強大的咒力。隻出現了一瞬,發現自己的蹤跡被捕捉到後便隱藏了。
這座城市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有時候會是未登記的特級咒靈,有時是意外被解封的特級咒物。基本都能在十二小時以內追查到下落。
這一次卻不是。
咒術高層對此十分忌憚,加強了結界內的搜索,依舊沒有找到淩晨那出現了短短幾秒的咒力。
今日早上八點,有人帶著“陳年舊事”拜訪了咒術高層。說是自己對於“那股陌生咒力”的來曆有些眉目。
“織麵人。術式是消失千年之久的織魂術。”
這樣的關鍵詞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隻咒靈。五條悟飛速看了身邊的夏油傑一眼,發現後者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基本可以確定,夏油傑並沒有參與到這起事件中。
“不出意外,織麵人就是麵靈氣口中的‘主人’。”
與一般的主從關係不同,麵靈氣的每一張麵具都是織麵人勾了魂魄製作出來的,經年累月才成了麵靈氣的術式。
他對那隻咒靈有著絕對,第一順位的主導權。
織麵人可以在精神世界裡對麵靈氣下達命令,溝通,不必現身。這是二人之間特殊的羈絆。
麵靈氣不能忤逆織麵人的一切命令,織麵人甚至也可以使用她的麵具她的術式。隻要主人不死,不管這隻咒靈被祓除多少次,他都能重新將她織起,再度複活。
千年術師與他的咒靈。
這是不該留存至今的,絕對邪惡與黑暗。
“所以,咒術總監部的通知追加第四則:判千年術師織麵人死刑,死刑立即執行。”
五條悟和夏油傑看了手頭整理好的資料,聽完夜蛾正道的描述。提出想要和情報提供人見麵聊一聊的要求。
對方不同意見麵,但留了一個聯係方式。
五條悟找到提供情報者的電話撥了過去。
“直接殺織麵人,麵靈氣會如何?”
電話對麵沉默許久,就在兩人以為對麵無人接聽時,緩緩傳來成熟女人的嗓音。
“嗯……那樣的話,那隻詛咒就自由了。隻是她一經祓除,就不能再複生了。”
“但是,你們真的有把握對付織麵人嗎?”
“那可是比詛咒之王還要多活了幾百年的怨靈本身哦。”
五條悟摁掉電話,又將手裡的資料和麵靈氣平日的模樣來回疏通了一遍。有些地方好像豁然開朗了,有些問題還是想不透。
“傑,你對這份情報怎麼看?”
夏油傑單手支著下巴,隨意將最上麵的幾份資料掃到一邊。“半真半假吧。那個女人說麵靈氣不能忤逆主人的一切命令是吧?但麵靈氣說過,「貪」麵因為忤逆主人被懲罰了。”
所以這個情報是假的。
後續附加的,織麵人甚至也可以使用她的麵具她的術式估計也是假的。
這一情報除了加深咒術高層對織麵人和麵靈氣的恐懼之外,似乎再沒有其他用處。
“提供情報的家夥估計也是個‘古人’了。不然不會知道那麼多。”五條悟接著夏油傑的分析說下去。“最後的言語也像是一種挑釁,生怕我們不對織麵人下手的挑釁。”
“私人恩怨吧。她打不過織麵人,所以想借整個咒術界之手鏟除他。”
夏油傑看著資料上的“不管這隻咒靈被祓除多少次,他都能重新將她織起,再度複活”,微微蹙眉。
織麵人……真的如此憎恨麵靈氣嗎?
將她鎖在麵具裡,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是真的害怕她會消亡?
然而這個問題到了五條悟這裡就沒那麼複雜。
“變態嗎?因為害怕她死亡就把她變成一個怪物?”
自我代入了一下變態的夏油傑:“……”不置可否。
但真相如何並不重要,即便兩位少年覺得那位奇怪的情報提供人還有事瞞著他們,殺死織麵人也是此刻第一要務——
半乾的黑發散亂在枕邊,夏油傑手背抵在額前,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一個轉眸的功夫,他覺得自己好像看見四五歲的麵靈氣蹲坐在他的電腦椅上轉圈,因為轉圈速度過快失去平衡,撲通一下摔到地上,然後哭得慘兮兮的。
少年不由自主彎了彎唇角。
窗邊傳來細微的敲擊玻璃的聲音。
夏油傑翻身下床,一下拉開窗簾。看清敲窗的家夥後,微微詫異了一下。
他推開窗,墨色麵具便飛了進來。
“呀類。這樣出來……不會太危險嗎?”
夏油傑握住麵具,知道此刻的麵靈氣一定在與這張麵具共視。隻是麵具不能代替她溝通,就那樣木訥地瞪著他。
“灰原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雖然沒有一處傷到要害,但要他原諒你恐怕不太容易哦。”
“我會陪你一起去道歉的。如果你想。”
“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挑剔的廚子還沒有選到滿意的受□□嗎?”
墨色麵具始終停留在少年溫熱的掌心中,不願離開。眼尾的暗紅花紋像是媚眼如絲,帶了笑的弧度。
夏油傑與麵具額頭相抵,就像真的抱著麵靈氣那樣。他溫柔一笑,聲音輕輕的,久違地帶了哄孩子的語氣。
“我很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傑哥:想和老婆從四歲開始貼起(喂感謝在2023-03-04 21:03:09~2023-03-05 22:11: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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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是怪物
又處理掉三具不能用的受肉/體, 裡梅握著宿儺的手指,略顯煩躁地走進洞穴深處。
垃圾、垃圾、都是垃圾。
一抬頭,他發現那位總是麵無表情的麵靈氣, 不知為何,忽然看著石壁微笑起來。
是一個極溫柔的笑。
她收回不久前放出去的墨色麵具,並細細嗅了嗅麵具額頭的位置,她偏過頭,輕輕吻過夏油傑觸碰過的位置。用緩慢且清冷調子, 做著澀氣無比的行為。
裡梅不由停下了腳步。
麵靈氣披著裡梅熟悉的紅衣, 臉蛋也還是那樣無可挑剔的美麗, 但氣質與千年前完全不同。他曾聽宿儺大人提過一次,麵靈氣大人是被三張麵具主導的咒靈。
那位經常在他們身邊出現的是「貪」。裡梅也隻見過「貪」麵。
麵靈氣的身邊坐著一隻咒靈——夏油傑專用來尋找她的那隻。她將它留在身邊,雖然那位少年不能與自己的咒靈共視共感, 但他能知道自己的咒靈還存在與否。
隻要這隻乖乖的咒靈沒有被祓除,就證明麵靈氣也還一切安好。
“還是不行嗎?”察覺到不遠處的裡梅, 麵靈氣揮手將麵具隱匿在了空間裡。她跳下冰冷的岩石走到他麵前。
“是。”裡梅後退了一步。
即便此刻的麵靈氣大人不會似從前那般忽然挑起他的下巴, 又或是突然攬著他的脖子形成包圍之勢, 也沒有宿儺大人坐在高處暴怒而起, 他還是下意識和眼前人保持一定距離。
“咒靈不行, 人類不要,咒術師也拒絕。這個廚子也太挑剔了。”
麵靈氣不滿地皺了皺眉。可惜記憶深處,她隻記得他說找到辦法殺織麵人了,彆的一概想不起來。眼下隻有喚醒那個家夥才能知道具體辦法是什麼。
如果是「貪」麵, 現在可能已經不耐煩地拿著手指去喂狗——她總有辦法在頃刻間讓宿儺暴怒。
“可能……如果不是十種影法術的軀體,宿儺大人蘇醒也於事無補。”
輕歎一口氣, 麵靈氣繞過裡梅走出洞穴。
難得今夜是個天高風清的好氣候, 月朗星稀。遠處高高的懸崖像是承載了圓月的托盤。
她這幾日又開始吸收咒靈的負麵情緒滋養自身咒力, 遠離東京結界的地方果然咒靈會比較多。麵靈氣比離開高專那日又長大了一些。但依據「主人」在精神世界裡比劃的模樣,她似乎隻能長現在這樣大了。
叢林間,一隻咒靈探得麵靈氣的氣息,冒頭大膽前進。沒走幾步便被她的麵具桎梏住。
忽然的,麵靈氣吸收咒靈負麵情緒的動作顫抖了一下,不知為何開始難過起來。
被鬆動的記憶時不時冒出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麵與言語。
“我看看,十六夜又長高了啊。”
“真的?我們十六夜今天覺醒術式了?是什麼樣的術式呢?”
“十六夜,晚飯熱好了記得吃哦。”
月色下,紅衣少女背對著光蹲下身,無聲大哭起來。她好像陷入了兩難。
一邊認為自己不該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裡,一邊又舍不得那位會在日落時分獨自一人在角落難受的少年——
尋找織麵人比想象中來得順利,因為對方也在找他們、找那隻藏起來的詛咒。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東京結界的邊緣處與織麵人碰撞。
本以為是比咒靈還異樣的存在,沒想到會是一個穿戴整齊,發髻也梳得一絲不苟的白發老人。隻不過服飾是博物館裡才會呈現的那種款式,發髻也是非常古早的模樣。
他就像是從曆史書的畫冊裡醒過來的古人。刻板又威嚴。
老人不緊不慢,一雙黑眸在兩位少年身上來回打量。片刻後沉聲問:“是誰,動了她麵具裡的魂魄?”
“時代變了哦老頭。”五條悟抬起墨鏡將眼前的男人看了個透。他用欠扁的表情和口吻不屑道:“織魂術在這個時代什麼都不是,隨隨便便的小咒術師都能清除你在麵具裡織入的魂魄。”
“並且,我們一定會那樣做。”
織麵人並不受五條悟的挑釁影響。視線掠過夏油傑,最後落到五條悟臉上,準確點說是落到他那雙通透的藍眼睛上。
“原來如此。六眼。”織麵人微微合眼,想要回想一下這個世界第一位六眼誕生的模樣,但因為時間久遠,自己的精神狀況也不太良好,隻能想起一個大概的輪廓。
“天元的結界,六眼的護世。上蒼給了這樣的因果定律,倒是把世界穩定下來了。”
織麵人笑得一臉譏諷,布滿褶皺的臉看起來有瞬間的猙獰。
“所以啊,舊時代的古董就不要出來搗亂了嘛。該回歸塵土了哦。”
織麵人看向另一側同樣挑釁的少年。這一回他沒有言語,背於身後的,蒼老的大手迅速結印。
刹那間,離他們百米距離外的路人站在原地不動了。像影像被定了格。
五條悟察覺到術式的使用,警惕起四周的變化。路人的魂魄被抽離,六眼一直追蹤著織魂術的咒力動向,預判它要將那縷魂魄重新歸置到哪裡。
直到……
距離最近的一顆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像忽然長了腳那樣筆直衝向五條悟。
狠狠撞在了無下限上。
被魂魄加固的大樹猶如鋼筋鐵骨,嘶吼著用樹枝擠壓無下限的防禦。五條悟抬手,灌注了正能量的無下限擰成紅色的虛無能量,一下轟開了被改造的樹人。
那位和老樹對換靈魂的人類,軀體也開始出現突變。雙腳逐漸變形,好似樹根一樣緩緩紮進地裡。每一根發絲盤根錯節地豎起,像是變成了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