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後來, 進門以後的安清雲直接把駱沛然拖到了另外一個房間。
聽聲音,兩個人都沒說話,但似乎又在打架。
小徐助理從沒見過這陣仗, 被嚇得從地上爬起來蹦到了紀離邊兒上:“夫人,這是啥情況?”
紀離:“……”
夫人表示,夫人也不知道什麼情況。
不過徐助理靠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了差彆, 被帶走的駱總腳步虛浮, 明顯是喝多了,與他相比, 小徐助理卻要清醒得多。
徐輕:“那個人哪是打遊戲呀,菜的摳腳,我看泄憤和單純喝酒才是真的。”
紀離:“……”
其實他也看出來,駱總心情不好。
這種事情紀離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忙……尤其是駱沛然對他一向報喜不報憂, 不說實話。
不過他被安總拖去了小房間……應該沒什麼事吧?
紀離和徐輕對視了眼,還是湊了上去。
由於關著門,也聽不清裡麵說了什麼。徐輕膽大加八卦, 表示可以作為夫人的馬前卒,上去聽聽他們在乾嘛。
他剛上前一步,紀離忽然拉住他,與此同時小房間的門被打開, 臉色很差的安清雲走了出來。
他對紀離說:“我先走了。”
“啊?這就走了?”
紀離:“你不用著急走,要是想留下來的話我這兒有很多房間……”
“不了。”
安清雲視線向背後的房間一瞥:“讓他冷靜冷靜,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也沒再多說什麼,就像他趕來時速度之快一樣, 離開得也很快。
紀離:“……”
所以, 這到底是怎麼了?
送走安清雲後, 紀離發現駱總還在那個房間裡, 沒出來。
他過去查看情況,駱沛然卻說困了,要睡了。
一直背對著他。
……
紀教授還從來沒處理過這種情況,以前都是彆人照顧他,很少有需要他關懷彆人的時候,但現在駱總又明顯情緒不佳……
還真像帶孩子了。
紀離不禁想,要是齊暮楚在的話或許根本就不會糾結。
自動代入齊總的辦事方式,他點點頭說:“好,那你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
駱沛然背對著他,發出很悶的一聲“嗯”。
紀離便退了出去。
小房間其實就是間小客房,有床和床墊,隻是沒有被褥枕頭。
好在當初小徐助理采買得超級全麵,連給客人準備的洗護用品、備用的床單被罩都有,也還好徐輕在,都能立即找出來給駱總安排上,可省去了紀離的許多操心。
看著做事情井井有條、簡直猶如生活管家的小徐助理,紀離都狠狠羨慕了——齊總從哪兒找到這麼個居家小能手?
這生存技能,自己跟他比簡直是天差地彆。
被夫人猛誇的徐輕也很開心,含蓄表示:“還好啦,我也隻是比較喜歡弄這些東西……”
徐輕大學是名校畢業,還是跟齊總一個係的,是正兒八經的齊暮楚的學弟。
然而畢業以後他竟然沒怎麼從事專業相關工作,做的是齊總的生活助理,而不是行政助理。
……紀離以前都沒發覺,現在看才反應過來,他這完全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我的確不喜歡金融行業,費腦筋,就想找個輕鬆的更靠近生活的。”
安頓好駱總以後兩個人又返回到客廳,小徐助理有點含蓄,又忍不住放大了自己的笑容:“不過跟在齊總身邊我家裡人也不知道我到底在乾嘛。他們都以為我在齊氏乾的是什麼大買賣,都可滿意了,也不會催我換工作之類。關鍵是齊總給的薪水還高。”
說著,他衝紀離眨了眨眼睛,有點頑皮地說:“總之感謝齊總。”
紀離被他赤城坦白的模樣逗笑了,不禁問他:“對了,你是大學畢業就跟著齊總了?”
“……其實應該是大三。”徐輕老實回答:“齊總那會兒還是研究生,就在我們學校內部招助理了,正好我當時也有點無心學業,就想工作試試……這算起來,都已經有四五年了。”
紀離聽著直點頭。
四五年前……自己二十出頭,還不認識齊暮楚。
或者那時候還是他太封閉了,幾乎常年住在實驗室裡,什麼都不知道。
要不然那時齊暮楚也正在濱城讀書,以齊總的風光,自己怎麼著也該聽說過他的名字。
“……是挺風光的,那會兒齊總都被人稱作神。”徐輕說。
當然,是神,也是神經病。
嗯,叫齊總神經病的其實更多……徐助理到現在都堅定認為,自己能在齊總身邊乾這麼長時間,轉為生活助理工資還一路水漲船高、待遇與其他人無異,統統都與這麼多年自己都堅定地站在被稱作神經病的齊總身邊有很大關係。
要不然,齊總哪用得上什麼生活助理呀,他根本就沒有生活好麼!像一些訂機票端咖啡的事,都是秘書做的……
換句話說,就是自己當年站對隊了。
……雖然站對隊的理由隻是自己鹹魚又佛,覺得這個學長人還不錯,除了工作外事兒一向不多,不會拖欠工資不會隨便占用他的假期休息日,跟他乾比較輕鬆……就一直沒有考慮換個工作。
哪怕大四畢業的時候,也因為懶得再去找地方麵試,就這麼一直乾著。
但這落入齊總眼中似乎就成了一種忠心……呃呃呃,反正自己也的確是很忠心啦——鹹魚都是連有二心都懶得的。
所以當齊氏步入正軌以後,作為元老級人物的徐助理也心安理得地躺平養老了。
其實不隻是徐輕,齊總一直都對支持他的公司元老們特彆好。
對曾經向他表達過善意和幫助的人也很好。
就像趙總,他雖然總因為對著齊總開玩笑被教訓,但他跟他齊總要的項目,有哪次是沒有拿到的?
跟這都有關。
徐輕感歎:“主要是齊總是白手起家,那會兒真是太不容易了。放在現在,誰敢當麵罵他是神經病?”
紀離:“……”
所以齊總還被人當麵罵過???
隻恨自己當初太封閉。
紀離開始忍不住想,如果早點知道這個世界有個人是他老公,他老公在濱城還被人欺負了……那齊總會不會就沒那麼難了……
當然紀離很清醒地知道,這個世界是沒有如果的。
徐輕也安慰他說:“這個齊總不介意的,他說過,打鐵得需自身硬。再說齊總要是本身沒強大起來,那也護不住您呀!”
紀離:“護我?護我什麼?”
紀離感覺有點奇怪。
徐輕則猛地深吸口氣,驟然反應過來自己一沒注意,似乎泄露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徐助理不著痕跡地倒退一步,直接跑路去客廳,開始收拾剛才他跟駱總造成的殘局。
紀離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想起來:難道是紀家?
……
最近紀家的確從他視野和生活中消失了,再沒騷擾過他。
與紀家的相關種種都變得恍如隔世一般——他還記得,但又覺得離自己好遠。
紀離知道,這一定是齊暮楚的功勞。
“是啊,對呀,我說的就是這個!”
一邊將裡倒歪斜的空酒瓶收好歸位,徐輕一邊猛點頭,突然倒豆子一樣,又主動把什麼都說了:“齊總可是派了很多人盯著紀家呢,他還親自約見了紀家家主……呃,也就是您父親……給他提了不少‘建議’和‘意見’呢。
齊總還說,等……等過段時間,他抽出空了,再好好跟您的父親嘮一嘮。”
紀離:“……”
這個建議和意見,應該可以直接翻譯成是警告吧。
紀離莞爾,想起齊總約見自己父親的畫麵,驀地有些失笑。
他對自己的父親沒什麼複雜的情感,小時候父親為了那個女人和他們的孩子離家單獨居住在外,並沒有撫養過他一天,他都是被養在祖母身邊的,很長時間,紀離都不知道父親到底指的是什麼,又是什麼意思。
後來祖母去世,到死那天也明令不許那個女人進門,可父親還是違抗了祖母的遺願,甚至祖母過世沒幾天,就把女人和他們的孩子都接了回來。
紀離那時候還不懂得什麼情感,連恨意都不分明,隻知道祖母臨終的話父親都可以如此違背,大抵他也是不愛祖母的。
不愛祖母、甚至間接氣死祖母的人,自己也不會愛他。
……
讓小徐助理不要收拾了,趕緊也自己找個房間安頓好早點睡,紀離完成了後續的工作,就早早上樓洗漱去了。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竟然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了……明明樓下有倆大活人,卻感覺屋裡空空的……
紀離最後爬起來,去找自己的手機。
他從來沒有在臥室玩手機的習慣,甚至一般都不會將手機帶進臥室。
但這次卻躺在床上,翻找通訊錄,之後又點開微信,最終將視線停在那個晚上才與之視頻完的人的頭像上。
紀離愣了愣,忽然覺察到,在齊總回來兩個多月後,自己竟是不習慣一個人睡了。
之前他也有自己提前上床睡覺的時候。
但那時齊暮楚不是在隔壁書房辦公,就是在公司加班開會,頂天倆人還是在同一個城市,不到半個小時的路程,所以心理上不覺得有什麼。
但現在……
紀教授凝眉,點開那個人頭像,又算了算時差,覺得還是不應該打擾對方……
於是紀離發了個自己倒在床上的自拍,反正他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怎麼拍都不醜,紀教授也不大在意自己的形象,就直接給對方發了過去,附上文字:
[我睡了哦,晚安。]
……嗯,齊總讓他早點睡,說不要玩得太晚。
那為了讓對方安心,自己當然要告訴他自己已經睡了,才沒有玩太晚。
對,就是這個原因。
紀離覺得自己可真是太貼心了。
然後他握著手機側臥躺好,頭衝著齊暮楚平時睡著的那一側。
其實沒指望對方能立即回複。紀離也知道齊總工作時有多專注,多半不會看手機。
但他還是決定淺淺地等個五分鐘。
就當……順便醞釀一下睡意。
沒想到他才剛躺好,齊暮楚那邊就秒回了。
[老公:好,睡吧,寶寶晚安好夢(親親)]
“……”
紀離盯著那行文字,不知怎麼就犯起了困,沒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唇角含笑。
根本不用醞釀。
·
第二天,三個人都起晚了,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小徐助理正在廚房準備早午飯,駱沛然被那香味饞醒了,直接來到餐桌邊兒上,對徐輕說:“呦,小助理這麼能乾。”
對麵的紀離則一眼瞧見,駱總的脖子上又紅了一塊。
紀離:“咳咳。”
他一邊咳嗽一邊按了按自己的脖子,對駱總說:“你還沒洗漱呢吧,那個衛生間,洗漱用品小徐都給你備好了。”
“好啊。”駱總直接走向了紀離所指的衛生間。
然後他進去沒兩分鐘,紀離和徐輕就聽見一句爆粗口的聲音:“臥槽,安清雲你%¥#&……”
緊接著,駱總直接把衛生間的門給甩上了。
徐輕:“……幸好,他還記得昨晚有人來過,也記得來過的那個人是誰,要不然咱倆嫌疑太重了。”
很顯然,徐助理也敏銳地瞧見了駱總脖子上的痕跡。
紀離:“……”
徐輕是在其位謀其政,想的自然要比夫人多一點兒——他最近的工作就是來看著,阻止外麵的野男人跟夫人產生交集的,要是不慎被駱總誤會是他們之一給啃了,那就隻能自己犧牲名節,暫時頂包了。
了解了對方在想什麼的紀離:“…………”
這個小徐助理的思維跳躍性和發散性……
嗯,真是跟什麼人學什麼樣兒,他跟齊總一樣,適合去寫小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總:?
第 62 章
吃完早午飯, 恰好保潔人員和鐘點工到位,徐輕帶著他們按個地方走一圈給分配工作,紀離則抽空與駱沛然一起坐了坐。
他也不會聊什麼問什麼, 大概就是跟駱總喝喝咖啡,談談人生。
“你不用去學校嗎?”駱沛然問。
紀離:“今天是周末唉。”
駱總:“……”
紀離:“不過我下午的確要去開個小會,你……”
“我下午就走了。”駱沛然說:“沒事, 我就是回來看看你。”
紀離:“不回家過了元旦再走?”
“最近比較忙……”
紀離眨了眨眼睛:“你以前也沒這麼忙呀。”
駱總是家裡的老幺, 上麵有兩個比他大了好些歲的哥哥。又由於他兩個哥哥都是精明強乾的類型,且與駱總年齡相差較大, 所以家裡也沒指望他這老三承擔什麼重任,從小到大都是被慣養著的……
反而是當初他跟安清雲競爭,突然靠自己上了相當不錯的大學,倒著實讓他父母和兄長都大吃一驚, 據說當時都有點手足無措了。
雖然慣養依舊是慣養。
上了大學的駱總沒了競爭對手也懈怠了,這麼多年就一直頂著小駱總的身份在圈裡晃蕩,日子倒一直滋潤……
就是最近的確憔悴了許多。
紀離抿了口咖啡:“你家裡沒什麼事情吧?”
紀離第一反應, 自然想到的就是彆是駱家出了什麼事,才讓駱沛然這麼心力交瘁。
但駱沛然卻說:“沒什麼事啊。”
驀地,他又問紀離:“催婚算事兒嗎?”
紀離:“噗!”
“……你侄女侄子們都快十歲了吧,他們還著急讓你結婚?”
駱沛然聳肩:“我媽說怕我再不找個人結婚, 會注生孤。”
紀離:“哦。”
這麼說紀離就理解了。
因為駱總性格活潑好說話,又一直出手大方,外加上人長得不錯,家世學曆又都漂亮拿得出手, 環繞在他身邊的人一直很多。
但駱沛然這人有個毛病, 前男友前女友換了一個又一個, 就是都不成。且分手原因都十分莫名。
……大概就是前一天還都挺好, 駱總一擲千金,送珠寶送首飾送玫瑰、開跑車帶人兜風參加各種聚會。
可一旦進展到牽手那步以後就忽然完蛋。駱總光速分手,直接連人都找不到了。
因為太莫名,甚至紀離還被他那些前任們找上門過……
而用駱沛然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感覺不對。
想起駱總的這個屬性,連紀離都覺得這麼下去可能不大行。
看來駱家催婚也是情理之中。
而如果放在以前,紀離也說不出什麼,他又不懂感情。
但現在嘛……
戀愛體驗充分,紀教授覺得自己也有資格幫他分析分析了。
“所以你總說感覺不對,是什麼不對啊。”紀離:“怎麼一拉手就不對了?你又不是有潔癖。”
駱沛然:“……”
換做以前,駱總大概也不會仔細地與紀離描述情感方麵的事。
但今天,他看了看坐在陽光下溫潤堅韌的紀離,憋了半天還是說:“就是感覺不對。害怕,怕跟這個人有什麼糾葛。”
“怕負責任?”
“……算是吧。”駱總有些泄氣,感覺又不是這樣,隻能說:“反正就是……可能我就是有這個毛病,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吧。”
這話有至少三個人跟他說過。
都是被他甩掉的“前任”,在堵到他後,指著鼻子對他說的。
搞得駱總都有點ptsd了。默認自己就是大渣男。
“算了不說了。”駱沛然煩躁地搓了搓臉。
他追人的時候的確熱烈,後來不喜歡的時候也的確決絕。
駱沛然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大概他的喜歡就是如此短暫,隻能喪氣地承認:“我就是大渣男。”
“唔。”
紀離:“那你跟安總呢?”
“什麼?”
“安清雲。”
“……跟他有毛線關係。”每次提到這個人,駱沛然都會炸毛。
紀離表情溫柔又淡然,就像是個極具耐心的心理顧問:“那這麼說,是他單方麵喜歡你,你對他連喜歡都沒喜歡過?”
駱沛然:“……”
還是很不習慣在紀離麵前剖析自己的感情,尤其是他一直默認紀離才是那個需要被他照顧的一方。眼下就有點不自在。
但看著紀離敦厚秀氣的眉眼,他也沒有像往常那樣不正經。
眼神往旁邊一錯,駱總:“……這我哪知道……我連他,是那個心思都才知道不久。這總得讓我想想吧,萬一我就是一點兒都不喜歡他呢?”
紀離想,怪不得昨天安總說讓駱總自己想想。
那估計就是安總表白了,駱總跑了。
……
紀離:“可是以前有人跟你表白,你都不會這麼回避的。”
駱沛然:“……”
紀離抬眸看著對麵的人:“甚至你還直接拉人家出去玩,送人家巨額禮物,說可以先相處看看。”
駱沛然:“……我有嗎?”
紀離伸出三根手指:“我知道的至少有三次是這種情況。”
駱總:“……”
紀離:“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你對其他人其實都不是喜歡……隻有對安總才是?”
駱沛然:“……?”
紀離嘗試描述自己的想法:“其他人因為不喜歡,或者因為知道對方也是玩咖所以才不會這麼在意。你這麼愛熱鬨,那對於你來說不過是送送禮物的各取所需,其實說是玩伴才對吧。”
紀離一板一眼地分析:“但是安總對你的情誼你已經知道了,你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他,所以才不想傷害他。但是在我看來,這樣謹慎多思和反常的你,正是因為喜歡他呀。”
駱沛然:“……”
他看向紀離的眼睛直接呆滯,表情更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
紀離又喝了口咖啡,繼續一臉淡定。
下一瞬,駱沛然直接站起身。
“我得走了。”
紀離:“……這麼快?”
……昨天安總也是這麼來去如風。
駱沛然已經拿起了自己的外衣,說:“本來還有點不放心你,才說想來你這兒看看,現在我徹底放心了。”
紀離:“?”
紀教授一臉懵:“聽不懂。”
駱沛然則笑了笑:“之前還擔心你被人騙,現在看來,你才是最通透的,誰也騙不了你。一直以來我這兒都是瞎操心了,紀神不愧是紀神。”
紀離:“……”
依舊沒聽懂。
但也不耽誤紀離問:“那你這麼急是要去哪?”
駱沛然:“先去趟海城吧。”
紀離:?!
海城,那不是安總的地盤……
駱沛然則又笑了笑,反而毫不掩飾了:“姓安的昨天來堵我,之後好像又連夜跑回海城了……這個傻帽,來回一千多公裡呢。”
駱總罵了一聲,之後就罵罵咧咧地消失了。
留下紀離:“……”
這時候,徐輕湊了過來,忍不住給紀離豎了個大拇指:“夫人真的好通透好聰明,一語點醒夢中人!”
原來紀離跟駱沛然談心的時候,小徐助理雖然假意乾活,其實還是有意無意地留意著這邊的情況。
那兩個人說話太專注,也沒有什麼顧忌,自然都被徐輕聽到了。
駱沛然在的時候也沒征求他的建議,徐輕自然不好說什麼,現在人走了,便忍不住發表感慨:“我看那個駱總就是愛而不自知,永遠弄不清自己的心,神經至少得比正常人粗三倍。”
紀離:“……”
“啊,我不是說您朋友不好,我這隻是客觀評價。”徐輕趕緊解釋,畢竟不管怎麼說,那都是夫人的發小,他的表達是不是有點太直白了?
紀離倒沒追究他說話直白,隻是有些費解:“你們才認識不過一天,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徐輕說:“見麵是一天,但我知道駱總這個人可不是第一天了。”
紀離:“……”
好像忽然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果然徐輕說:“他作為您身邊的第一發小,自然是我們重點關注的對象啦。”
這個“我們”還有誰,已經不用多說了。
徐輕:“然後我們發現這位駱總待人倒是十分真誠,沒有什麼壞心,就是似乎分不清普通喜歡和那種愛人之間的喜歡。”
“……”
紀離直接聽笑了,尤其是稍微想象一下齊總也參與其中、一起分析人物特征的畫麵……真好奇那是個什麼樣的場景。
說到這裡,雖然會忍不住向夫人泄密,但對齊總仍舊絕對忠誠的徐助理還是忍不住替自己老板說話:“您也不能怪我們調查駱總,就因為他分不清愛和喜歡,這麼多年圈子裡一直都有傳聞,說您才是他的真愛,駱總在外麵浪蕩不羈,對象換了又換,是因為得不到您才找的替身!這……齊總坐不住,也是正常的。”
“甚至齊總能這麼久一直都忍著,我還是蠻佩服的。”
紀離:“……”
這個傳聞,紀離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以前也有一些星星點點的流言蜚語傳到過紀離的耳朵裡,但那時候他對感情完全沒有認知,聽到也不會往心裡去,頂多是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現在想來卻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被駱總甩掉的前任們會跑來自己這兒鬨。
他還以為是駱總分手的方式不對,傷了人家的心。沒想到是對方直接以為自己才是根源……
這,可真是好大一個誤會!
“不過齊總應該也早就知道我們沒什麼了吧。”紀離問。
雖然齊暮楚現在還病著,但他不是調查過駱總了麼,而且也早知道駱總跟安總間的事,所以現在應該是沒什麼誤會了吧?……
但徐輕說:“夫人放心,齊總不是那種喜歡亂吃飛醋的人,你看,他之前也有忍著沒有調查過駱總呀……呃,不過那些都是在齊總生病以前。”
現在的狀況徐輕也撓頭了,畢竟齊總的心思那麼難猜,他最近也不跟自己討論那些股票問題了,所以徐輕也說不準。
紀離:“……等等,你是說齊總生病以前也知道我跟駱總的事,隻是忍著沒有過問?”
徐輕:“當然,駱總一直視您為男神的事,大家都知道噠。”
紀離:“……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們齊總以前有那麼關注我的事嗎?”
他都沒有覺察唉……
紀離一直以為如果不是齊暮楚這次腦子壞掉以為會出局,他們就會一直是單純維持著‘一年八次的合法夫夫’的關係。
畢竟以前他們說話都不過百句,自己也都沒怎麼關注過對方……
將自己代入另一半,紀離才不會管對方有沒有什麼藍顏知己。大抵是說過會婚姻忠誠,就不會再對另一半起疑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此而已。
而紀離一直以為,齊總跟自己在這方麵應該是一樣的。
“這個。”徐輕繼續撓頭,顯然他也不是很懂,畢竟齊總心思深沉,齊總不說誰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麼。
“不過有一點我可以保證,齊總還是信任您噠,要不是前段兒時間病了,您看他什麼時候乾涉過您交友。”
“嗯。”紀離點點頭,倒也不是自己被不被信任的問題,他隻是覺得很驚奇,有一種再度重新審視了婚姻的感覺,並深深地覺得自己以前太草率和兒戲了。
從這點來說,齊暮楚對待婚姻的認知的確比自己深,想法也要成熟了許多。
“那夫人以為齊總以前是把你們的婚姻當成是什麼了呢?”徐輕問。
紀離:“……”
這一點,紀離發現自己竟然總結不出。
就如同前幾天他疑惑過一樣,他的確想不到,齊暮楚為什麼要跟自己結婚。
以前就是覺得大概是到了適婚年齡,所以齊總就給自己找了個伴兒?他就是那種該乾什麼的時候就乾什麼的類型。
旁的紀離也沒有深究過。
直到近期逐漸了解了齊總的孤僻和忙碌,才發覺事情好像不是這樣。不過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也想不到。
想不到,紀離就乾脆直接問:“他當成了什麼?”
“就是,我也不知道呀。”徐輕扶了下眼鏡框,攤手表示,感情的事他哪裡懂呢,他還小,所以才要請教夫人的呀。
紀離:“……”
不好意思,這個問題夫人也不清楚。
但總歸似乎是跟自己不太一樣。
他以前可是把齊總當成是相親擋箭牌加長期飯票呢……
雖然現在不懂,但沒關係,他還是可以問的。
所以當齊暮楚再度打來視頻電話的時候,紀離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你以前把我們的婚姻當成是什麼了呢?”
齊暮楚:“老婆?”
如果不是剛才兩個人還說說笑笑,剛聊完彼此今天吃什麼、做什麼,乍一聽這個問題,齊暮楚都要嚇一跳。
現在倒是還好,他對著鏡頭溫柔地笑:“寶寶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紀離也在鏡頭這邊笑:“就是有點好奇。你就告訴我唄?”
他語調軟軟的,尾音上揚,有點撒嬌的味道。
齊暮楚微微挑眉,眉宇間逐漸變得清朗,仍是笑道:“那回去以後再告訴你。離離有沒有想老公?”
“當然有。”
想起昨晚自己都沒睡著覺,紀教授又忍不住紅了耳朵尖尖。
這麼丟人的事就不要說了,紀離趕緊岔開話題:“所以,你是元旦當天回來嗎?票訂好了麼,幾點的飛機?”
……
紀離是個對時間沒有概念的人,一般也不過節,對節假日更沒有概念。
但對於今年的元旦他印象卻格外深刻,因為齊暮楚說計劃有變,他大概要二號才能落地了。
紀離:“……”
這種事情其實也很常見,可以理解,所以視頻的時候紀離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隻是點點頭表示:“好哦。”
“你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
齊暮楚遲疑:“寶貝生氣了?”
“怎麼會?我又沒有什麼事。”紀離仍舊是笑。
齊暮楚在那邊深深地凝望他,而後收回視線,點點頭:“好。”
……
隻是掛斷電話,紀離心裡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就又出現了。
紀教授不是很擅長處理這種情緒,想了想,他還是換身衣服,決定提前去學校了。
第二天,紀離破天荒地收到了一個宴會的臨時邀請。
為什麼說是臨時,因為上麵寫著的時間是今晚赴宴,但一般來講,這種形式的邀請一般最晚也要提前一個禮拜發出邀請函。
他今天才收到,就很難不讓人認為這份請柬是臨時打印的。
邀請他原本也不在宴會主人的計劃中。
“馮家……”
差不多剛剛看見請帖,紀離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接通以後,對麵傳來的是一道低沉的男聲:“喂?是紀教授嗎?你好,我是暮楚的父親。”
紀離:“……”
想起齊總的身世,紀離一愣,反問:“哪個父親?”
這次輪到對麵沉默了一瞬。
之後那道男聲才說:“我是馮秉謙,暮楚的親生父親。……不然還能有誰?”
紀離:“……哦。”
不能怪他看到請帖也沒反應過來,實在是被調包的齊總,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名義上的父親。雖然那位早就把他拋棄了,估計現在也已經獲得了該有的懲罰,但齊暮楚麵臨的狀況那麼狗血,誰知道這次是誰找上門兒了?
“馮先生,有什麼事嗎?”紀離客氣地問。
“倒也沒什麼事,隻是請帖紀教授也收到了吧,我希望你今天晚上能夠賞光,前來參加馮家的家宴。”
紀離當即皺眉:“……這,不方便吧。”
“沒什麼不方便的,你畢竟是暮楚法定上的配偶。”馮先生在電話那邊說:“也是時候來家裡認認親朋和長輩了。”
紀離:“……”
關於齊總和馮家的事,他上回問過一次齊總有什麼打算,齊暮楚沒有作出明確回答。
但紀離已經知道齊總在綏州的事可能跟馮家有關,所以在齊暮楚沒有徹底地、義無反顧地決定回歸馮家前,他並不想跟這樣的一家子扯上關係。
於是紀教授很耿直地問:“但是暮楚他之前有去過您家裡、認過親朋和長輩嗎?”
作者有話要說:
紀·詭辯奇才·嘴炮小王子上線!
第 63 章
“你……”
馮秉謙顯然沒想到他敢這麼同自己說話, 語氣又是一滯,之後才說:“暮楚回歸馮家是早晚的事。況且小紀……我可以這麼叫你吧,況且小紀, 你今天應該是一個人跨年吧?不如來馮家吃個便飯,跟我們一起跨年。”
馮秉謙不愧是從眾多馮氏兄弟中殺出重圍的,語氣乍聽和善, 實則又不怒而威, 很有馮家家主的風範,而且一開口就全是重點。
他說:“我知道之前家豪去找過你, 你們或許有些誤會,但是我已經批評過家豪了,所以小紀你不用擔心。今天邀請你,完全隻是想彼此了解一下, 更何況……唉,暮楚對我們有誤會,你阿姨近來身體又不好, 隻盼暮楚什麼時候能夠回一趟馮家看一看她。
我知道暮楚現在不在國內,但小紀你替他前來,也算是對你阿姨的一點安慰。回頭暮楚知道你跟我們一起過節,還相處融洽, 說不定他對我們的誤會也能夠化解。你也希望暮楚能夠回到他真正的親人身邊吧?你知道,暮楚他這些年在外,過得很苦……”
紀離:“……”
看看,這才是談判高手。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一股腦說了, 直教人連拒絕的理由都找不出。
紀離掛斷電話。
又垂眸打量那份請柬——這不是馮家家宴的請柬, 而是馮氏舉辦的宴會的請柬, 估計今晚會有很多名流到場……
人多, 就算沒安好心也不會是什麼鴻門宴。
紀離又想了想其他可能,覺得都不足為懼。
反而人家誠心相邀,自己不去才會落了話柄。
雖然紀離本身是無所謂,可齊暮楚那邊……
紀離抬眼望向窗外,思襯:更何況老馮總還特意強調他的太太、也就是齊總的生母病了。
……他對那位馮夫人有些印象,記憶裡是位看起來非常溫婉體貼的阿姨。
而紀離也一直很好奇——馮夫人知道齊總在外頭、在綏州的遭遇嗎?她得了什麼病?她是什麼時候病的呢?
其實得知齊暮楚的身世後,後來紀離也有側麵向他打聽過馮夫人的態度。她畢竟是齊總的生母。
猶記得那時候齊總的反應很含糊,也罕見地表現出了許多茫然。
不得不說,一個從來英明神武、精明睿智,甚至一貫霸氣霸道的人忽然露出那種茫然又遲疑的神色,真是叫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而紀離也一直記得齊暮楚當時的那個表情。
……是就算頭腦總是無法呈現出圖像以至於他臉盲,卻也還是記得對方的那個表情的那種記得。
因為實在很叫人心疼啊。
傍晚,馮家派來的車準時過來接紀離。
紀離今天換上了一身全新的得體正裝——這套西裝是前段時間新到的,又是他跟齊總的情侶裝。
依舊是出自做事情全麵並井井有條的徐助理之手,紀離的衣帽間裡最近多了許多套西裝。
基本上齊暮楚新入了一件,紀離也會跟著有一件,全部都是限量款的高定,據說就算紀離不穿也很有收藏意義,於是紀離也沒怎麼管過,反正都是收藏嘛,就直接讓徐助理放進他的衣櫃裡了。
沒想到這時候倒派上了用場。
人靠衣裝。這句話是真的。
至少紀離剛從車上下來,就立即有人注意到了他。
“唉?!那不是紀家的大少爺??他什麼時候也會出席這種場合了?”
“紀家的那位大少?就是他?他很少露麵吧,怎麼你一眼就能認出來?”
“這還不好認,紀少的長相從小到大都是最好看的,見過一眼這輩子都記得。”
“唉他穿的是可是XX今年的限量版高定唉,之前我家哥哥想管品牌方借這套衣服都沒借來,說是已經被人訂走了,難道就是紀少?”
“紀大少什麼時候這麼有品位了?不過連紀家大少爺都出席這場晚宴了,那是不是說明紀家和馮家又要合作了?”
“我看不是吧,紀大少不是早就離開紀家了嗎?”
“那他是……”
人群的另一邊,紀超和紀越兩兄妹旁邊,他們的一個朋友率先指了指車子停下的方向:
“快看,那不是你們的大哥嗎?該說不說,他今天穿的好帥啊!”
“以前總覺得這紀大少斯斯文文的,是溫潤如玉的那款,但他今天這一身兒也太挺拔了,怎麼跟寶劍出鞘了似的……”
紀越看清來人,聲音直接走了調:“……他怎麼也來了?!”
紀超也臉色一變,最近紀家和馮家的確是在談合作的事,而這次合作對於他們兩家來說也的確至關重要,所以僅僅隻是一場普通的跨年晚宴,他們一家四口也還是全來了,就是為了表示對馮家的尊重。
但紀離也來了……他來做什麼的?是來攪局的、還是來坐收漁利的?
紀離以前可從來不會出席這種場合!
看著下車以後就萬眾矚目,落落大方地穿過人群走向主會場的紀離,紀越在旁邊喃喃:“要麼是不想咱們家跟馮家合作成功,要麼就是來搶咱家的功勞的。總之他能有什麼好心!”
紀超一邊聽紀越分析,一邊搖了搖頭,說:“但是齊暮楚沒有來。”
紀越這才反應過來,紀離的確是一個人來的!她下意識內心狂喜,臉上也露出解氣的表情:“那就更對了!一定是齊總討厭他了,把他拋棄了,所以他才孤注一擲跑這兒來了!我就說,那位怎麼可能唯獨對他就……哥,咱們快點過去找咱爸,可彆叫紀離又把咱爸給迷惑了!”
兩兄妹倆商量事情時沒有什麼顧忌,主要是他們旁邊的幾個朋友都是依附於他們的,早知道他們與紀離不睦,倒也沒什麼可顧忌的。
倒是損友們聽見他們的討論,互相對視一眼,還是說道:“……這個,二少,三小姐,難道你們還沒聽說過麼?……”
“聽說什麼?”紀超問。
“……這個,外麵可都在傳,那位好像是馮家的孩子,就是現在這位馮董的親生兒子……”
“誰?!你說齊暮楚?”紀越的聲音又拔高了一度,表情裡有震驚、有詫異,還有一絲絲的竊喜。
損友們都猛點頭:“……難道二位還沒聽說麼?說齊總才是馮家正統少爺,至於那位馮三少,其實被抱錯了……所以我們猜想,紀大少會來這裡參加馮家的宴會,是不是……他其實是以馮家兒媳婦的身份來的?……”
紀越:“……”
朋友最後的話,讓紀越的表情直接凝固,發僵,然後換上凶悍要殺人的神色:“什麼兒媳婦,不懂就不要亂說!紀離他怎麼說也是個男的!馮家怎麼可能會接受這樣的人……”
但紀超的關注重點卻是:“齊暮楚是馮家人?誰說的?你們都是從哪裡聽說的,我跟阿越怎麼不知道?”
“……就這幾天,濱城都在傳。可能是二少跟三小姐度假才回來的緣故吧……所以還沒聽說。”損友們悻悻回答。
紀越則又擺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不是讓你們盯著紀離和齊總的動向?!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告訴我們?!”
損友們更加悻悻,紛紛在心裡想著——還不是因為三小姐您,每次提到那位都會犯花癡,還會因此懟我們,怎麼說都不對,那誰要給你們報信兒。
反正也隻是傳聞,捕風捉影的事。
再說要是那位真是馮家的孩子,那豈不是徹底的強強聯合了?誰不知道那位以前吃虧就吃虧在家世不好,沒有背景……要真是馮家的人,那他們可徹底招惹不起了!
包括紀大少,誰傻呀,這時候還會幫助你們盯著大少爺。沒看見嗎,人家紀大少坐的那輛車後麵還跟了整整兩台車都是保鏢!這個時候甭說是幫你們盯著紀少伺機打壓了,咱們這群人還跟你們站在一起就已經算不錯了!
這時,一路平穩穿過人群、來到主會場的紀離,已經走到了馮家家主的麵前。
在場之人,尤其是年輕一輩,其實有資格站在馮董事長麵前的不多。
所以當遙遙望見紀離站在馮家家主麵前臉色也平靜如水、不動如山,談吐溫文儒雅,沒有絲毫慌張怯場,而馮家家主竟然對他這個不經常露麵的小輩也十分客氣,甚至幾次撫掌大笑,紀家兄妹的臉色更不好了。
——難道齊暮楚真的是馮家的?
——難道馮家真的認紀離這個‘兒媳婦’?
紀離跟馮家家主相談甚歡的畫麵,不僅紀家兄妹看見了,其他人也都看見了。
周圍人議論紛紛,然而實際上除了基本的問好和寒暄以外,紀離並沒有同馮先生多說什麼話。
他直接打聽起馮夫人的情況。
“你阿姨在後麵,過去見見她吧。”馮秉謙說著,又抬手召來了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上下的小姑娘,給紀離介紹道:“這是馮家蘭,是暮楚的堂妹,按理來說應該叫你一聲堂嫂。小紀以前很少來家裡,怕你不認識路,就讓家蘭帶你轉轉。”
“三伯,這就是我小嫂子麼?”馮家蘭立即蹦到紀離邊兒上,一臉欣喜地打量著他,承諾:“三伯放心,今晚我就是小嫂子的引路門童啦!”
“你這丫頭。”馮秉謙笑了笑,又對紀離說:“那你們先去後麵見見你阿姨吧。”
紀離點點頭:“好,失陪。”
馮家作為百年世家,本家自然不是一般的大。穿過主會場所在的花園還要走好長一段路才能到另一個設計彆致的室內花園,馮夫人近來身體不好,不宜吹風受涼,就一直在這座室內花園裡接待賓客。
馮家蘭是個性格很開朗的姑娘,一路上跟紀離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隻是三句不離齊暮楚,而且那個語氣……就跟“一如紀往”後援會裡,他跟齊暮楚的CP粉很像——
馮家蘭:“聽三伯說齊總現在在國外,他怎麼能丟下紀教授您一個人在國內跨年呢!”
“不過我想,他雖然不在,應該也是很想念紀教授您的,您說是這樣的吧,紀教授?”
紀離:“……你剛才不是叫我小嫂子的嗎?”
紀離這樣問,是因為他想起馮家蘭說她自己今年讀大一。
雖然不是在濱大讀的,但濱城的大學生們都很喜歡逛匿名論壇。所以紀離有此一問,隻是在合理懷疑,對方不會也常逛‘一如紀往’板塊吧……
但沒想到,他這話一問出,馮家蘭瞬間興奮:“所以您是希望我叫您小嫂子嘍?!天呐太好了,本來叫您紀教授是因為我覺得叫齊總堂哥有點太高攀了……我擔心你不愛聽。既然您不介意,那我就……”
紀離:“……”
馮家蘭深吸口氣,臉上是憋不住的興奮:“小嫂子小嫂子小嫂子!!!”
“……”
紀離也跟著深吸口氣。
……怎麼辦,問題是他自己問的,雖然被對方誤會了,但也總不能現在改口、叫這姑娘不許叫吧……
紀離悄悄地扶額:“要不你還是叫我紀老師吧。”
“為什麼?”馮家蘭:“我知道了,小嫂子你是害羞了吧,哈哈大家都說您很容易害羞……不是,我是說,那我在外人麵前都叫您紀教授,但是私底下叫您小嫂子好不好呀?”
紀離:“……那有什麼區彆嗎?”
他覺得自己似乎老了,跟二十歲的小姑娘已經有許多代溝了。亦或者是,他的情商又退步了,又開始聽不懂彆人說話了……
馮家蘭:“當然有,在外人麵前叫您紀教授,是因為我不想高攀齊總為堂哥。但是私底下叫您小嫂子……嗯,會讓我有一種追到星並且還能近距離吃狗糧、以及與有榮焉的感覺。”
紀離:“……”
這個解釋他倒是理解了。
所以,這姑娘果然是他們的CP粉吧!!!
但是不得不說,一來馮家就撞上了性格這麼開朗的姑娘,紀離還是鬆了口氣的,看來這馮家也不似他先前所想,培養出來的都是馮家豪那樣的人……
不過眼瞅著室內花園就在近前,馮家蘭又沉默了起來,也不笑了,反而猶豫了一番之後說:“等一下小嫂子您進去以後可要小心著點,我那些姑姑和嬸嬸可不是那麼好相處的,他們知道齊總的身份,都呃……私下裡議論紛紛。”
紀離腳步一頓:“看來齊總的身份已經不是秘密。”
他心下了然,所以用的是肯定句。
隨後他又問:“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齊總與你三伯間的真實關係的呢?”
馮家蘭不解地看了看紀離,還是如實回答:“就最近,大概是半個月前,三伯忽然對著全家宣布了這件事。小嫂子……是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謝謝你。”紀離記下了這個時間,就再沒有猶豫直接抬步,向室內花園走去。
室內花園雖然不比外麵的主花園大,但也大得離譜,一眼望不到頭。
這也讓紀離感受到了一把財大氣粗。
而因為馮家蘭的引導,很快也有人猜到了紀離的身份,見他進來,十餘個男男女女、老的少的都圍了上來,全部親切地叫他“小紀”。
……當真是如馮董事長所說的認人,以及要與他融洽相處。
也因為馮家蘭的介紹,紀離迅速地熟悉了這一圈兒人,雖然臉盲對不上什麼號,但單憑穿著打扮,他還是可以區分他們每一個人的。
……僅限今天。
換身行頭指定是不認識的。
馮夫人見他來了,也親自相迎。
她看上去果然病懨懨的、病體沉屙,卻還是紀離記憶裡溫婉體貼的形象。
紀離進來,一眾馮氏家屬都圍著他坐下。
花園裡還有其他外人,但見了這場麵也不得不主動離遠一點,頂多是在旁邊順嘴多問一句:“誰啊那是,這麼大的陣仗?”
現在整個濱城的名門望族也還是要仰仗馮氏的鼻息過日子,所以這裡但凡是個姓馮的人,誰不得對他們客客氣氣。
但這青年一來,反而讓馮家人、包括馮夫人在內的都圍住了他,也難怪大家要多問一句。
有人回答:“不知道了吧,這可是那位的愛人!”
“誰?難道是齊……”
雖然要仰仗馮氏的鼻息過活,可那也是因為所有人都搭不上齊暮楚的邊兒。
但凡是姓齊的不那麼嚴苛不講情麵……說不定今天在馮家宴會上的人,明天就把齊家大門給踏破了。
“不過不是說那位是馮總失散多年的兒子嗎?這個真是讓人意想不到。本以為這些年能有個人出來媲美馮家,沒想到人家竟然是一家人!”
“這也不一定,當初不是說是抱錯了嗎?馮家現在想要認回齊暮楚,也要看人家答應不答應……”
“能不答應嗎,畢竟血濃於水,再說這齊總的愛人今天都來了……”
有這種想法的人著實不少,但或許就如同知道大家都會這麼說一樣,那被馮家一大家子圍在中間坐的青年卻在聽馮夫人說過幾句體己的話後,又說:“夫人真是客氣了,不過我今天來並不是代表齊總。馮家不是也邀請了紀家嗎?夫人忘了嗎?小時候,您還抱過我的。”
紀離此話一出,所有馮家人的表情都一滯,看向馮夫人的表情不一。
馮夫人的表情則是一僵。
沒等她開口,她旁邊坐著的一名中年女性直接驚奇地出聲問紀離:“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代表的是紀家?!那……”
這時候,馮夫人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該女士接下來要說的話。
馮夫人還是那副柔弱弱不禁風的樣子,隻是尷尬地笑了笑,對紀離說:“小紀既然與暮楚已經領了證,那就是我們馮家人了,以後還有什麼紀家馮家的……”
紀離全程都打量著她,聽馮夫人這麼說,紀教授又很耿直地搖了搖頭,非要分說明確:“我跟暮楚當然是一家,但他跟馮家的事……抱歉,我還不是太了解,也不能幫我先生做主。”
此話一出,旁邊立即響起“謔”的幾聲雜音,遠處的人都在與彼此相近的人竊竊議論:“原來是我們想差了,那位似乎並沒有回歸馮家的意思。”
“正常,要是我我也不回,一天都沒養過,這都不說了,甚至還……那位可不像是會以德報怨的人。”
“這麼說馮家請紀家的大少爺過來,目的也不單純啊……”
“你……你這是什麼話!”紀離話音剛落,馮夫人身邊的那位女士再度跳了出來。紀離記得馮家蘭的介紹,這位是她的五嬸,也就是馮秉謙弟弟的老婆。
馮五夫人:“你這是要跟馮家劃清界限了?!既然如此,那你來做什麼!”
她語氣有點衝,可見應該一直都是這樣耿直豪爽的性格。
紀離說:“我說了呀,你們不是給我發了請帖麼?所以我就來了。……難道發請帖不是因為我姓紀嗎?”
“我們給你發請帖是因為……”五嬸的話沒說完,反而是她旁邊的馮夫人拉了她一把。
馮夫人又弱風扶柳地咳嗽了兩聲,說:“有話好好說,瞧你這大嗓門,離離是第一次來認門,彆嚇著孩子。”
之後,她又扭過頭對紀離說:“今天是家宴,咱們不說那麼多。離離過來,讓阿姨好好看看你,都長這麼大了,還是那麼好看……”
旁邊的五嬸:“還叫什麼阿姨,應該叫媽才對!”
其他人都在旁邊附和,並且還有人說:“小紀,夫人可是給你準備了改口費,你是不是也應該改下口了?”
但紀離並沒有任何反應。
見他不說話,旁邊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看起來是馮家家主那一輩的叔伯親戚們仍舊是笑,又七嘴八舌地說:“瞧你,還害羞了。”
“哎呀我說小紀,你看你婆婆這身子骨弱的,你就叫一聲媽,就當是衝喜,也讓她高興高興……”
“是呀,你就叫一聲,有什麼。”
不管旁人怎麼說,紀離依舊沒什麼反應。
隻一味緊盯著馮夫人,也不說話。
旁邊的馮家蘭都被催得尷尬了,下意識替紀離站出來說:“姑姑,嬸嬸,要我說紀教授他……”
“家蘭你閉嘴。”
一直在旁邊半沉默的馮家蘭的母親直接將她拉到一邊,又給了她一眼刀:“長輩們說話,你插什麼嘴!”
鄧家蘭一臉莫名加被母親凶後委屈。
而被眾多馮家人圍在中間的紀離,仍舊沒有要改口的意思。
甚至他似乎完全沒受旁邊人的影響,隻是一直在靜靜打量著馮夫人的反應,倏地,他問馮夫人:“敢問夫人,您與暮楚見過麵嗎?”
“這是什麼問題?”又是旁邊的五嬸嘴快地回答:“我們當然都是見過的。”
紀離:“我的意思是夫人單獨與他見過麵嗎?又說過什麼呢?”
“我們……”馮夫人麵色一白,竟然硬生生地沒再說下去。
紀離已經在眾人的目光中起身。
他起身的動作太乾脆、太果決,把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
一個跟馮秉謙看起來年齡相仿的男人直接走過來:“小紀,這是去哪?”
紀離:“忽然想起來剛才在外麵時還有幾位世家叔伯沒見著,想來他們應該是已經到了,我去看看。”
“小紀你才剛坐下就著急走?”
“是啊,先彆走,再坐下來嘮會嗑嘛。”
那個男人也說:“見叔伯也不急於一時,難道我們不算是你的長輩了?”
紀離聞言垂睫,表情依舊一派淡然,語氣也仍舊充滿禮貌:“當然都是長輩,等我拜訪過其他世家的叔伯,再回來陪馮夫人說話。”
男人長得人高馬大,頂著啤酒肚膘肥體壯的,雖然說話語氣還算客氣,卻直接攔住了紀離的路:“話還沒說完,小紀這就要走,也太不給長輩們麵子了吧!”
紀離卻也並沒被他嚇退。
他來這裡隻是為了見馮夫人一麵,探一探對方的態度。
或許是從小有祖母護著、而父親卻對他不聞不問的緣故,紀離總覺得女性對於晚輩的愛和偏袒要多於男性。
而齊總又是那種沒有過親人、沒處理過親情的人,所以紀離便想著,來親自看一眼馮夫人,看看她對於齊暮楚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樣的。
……他還是希望齊暮楚在這個世上能夠擁有一絲來自長輩的愛。
哪怕隻是一點點,哪怕馮夫人想要認回他,不全是為了他的財產,還有一丁點的真情……
但自從察覺對方派了這麼多人圍著自己、隻為逼自己改口的時候,紀離的這點希望就變得暗淡了許多。
……如果當真是為齊暮楚考慮,又怎麼會刻意把自己約過來,隻為騙自己改口,之後再對外宣稱齊暮楚已經願意回到馮家。
其實早在來之前,紀離就已經猜測過馮家忽然邀請他來參加這麼大場晚宴的初衷。
他想過馮家隻是單純想借由自己修複與齊總的感情。
但也猜到過這最惡劣的初衷——一切不過是為了趕鴨子上架,一點點地蠶食齊總的財產——如果自己也改了口、還被今天這麼多世家名流給共同見證了,到時候齊暮楚就算再不願,估計也隻能半推半就。
而現在看來,馮家邀自己來的初衷……還真是最惡劣的那個。
——逼自己改口的事,連馮家蘭都看不下去了,馮夫人卻無動於衷,隻一味跟自己賣慘。
可見比起維護齊暮楚,儘快將齊總認回馮家才是她真正希望的。
這裡頭有多少舐犢之情,已經很顯而易見了。
想到這裡,紀離心中一寒。也遺憾地一顫。
他沒什麼耐心留在這裡了,畢竟無論如何都不會改口的。
紀離當即一抬眼,眼神中甚至是種比對麵男人還要狠厲凶悍的神色:“馮先生邀請我來,是做客人的吧。難道客人在馮家,連出入自由的權利都沒有了?”
“這……”
馮家人似乎也覺得自己做得太過——畢竟旁邊還有那麼多人看著呢。
以開玩笑的語氣叫紀離改口,與真逼他改口,那性質可完全不同了。
……早知道這個紀家大少爺竟然這麼犟,他們就不在這公開場所裡公然認親了!
他們最初也不過是打算誆騙這個小紀,要他改口叫一聲媽,之後宣揚出去,整個濱城裡頭的人也就都知道齊暮楚要回歸馮家的信息了。
到時候不信齊暮楚還能夠公然與馮家劃清界限。
仁義禮孝,對於做生意的來說還是很重要的。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們也不信齊暮楚真的就不在乎成為所有人針對的目標和眾矢之的。
本來計劃得很好……
可誰也沒想到,這個傳說中很呆很單純、又很好說話的紀教授,這次竟然這麼執著,就是不肯改口!
問題出在哪裡?
……他們是臨時邀請的紀教授,就算紀離提前與齊暮楚通過話、受到過對方的叮囑,他應該也很單純好騙,怎麼現在卻這麼難糊弄??
……不僅難糊弄,甚至生氣起來的紀離,感覺還有點恐怖。
就很像上一回他們集體去齊氏會見齊暮楚……他們兩個人身上的氣息怎麼竟然有點相似?
不能夠吧,紀家大少爺不是出了名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嘛,他哪裡培養的這麼強大的氣場?……
難道真是跟在齊暮楚的身邊多了,就會受到影響了?……
氣場淡漠疏離、又有幾分戾氣在的紀離真想要離開,馮家人也不好再攔。
紀離繞開攔住他的男人,打算徑直離開。
這時,坐在馮夫人旁邊年紀較大的二嬸開口,像是在跟周圍的姐妹們吐槽一樣說道:“算了吧,弟妹你也彆難過。早聽說這個小紀脾氣古怪,暮楚選了這樣的人做配偶,彆是被騙了吧……”
紀離聽見了,但並沒有什麼反應,隻是略微挑了挑眉——哦?這是又改變詐他的套路了?
馮家五嬸似乎立即會意了似的,操著大嗓門說:“何止脾氣古怪,聽說還不省心呢,不會理財也不會管家,花錢還特彆大手大腳。你們彆以為他隻是個大學教授,聽說這位紀家出來的大少特彆熱衷購買那些大型實驗器材,一花錢就是幾千萬上億的,這不都是在燒暮楚的錢?”
“三嫂,你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找回親生兒子,他身邊的媳婦還是這樣的……”
說著說著,五嬸就換上了哭喪腔:“以後暮楚認回你膝下,你可得幫著好好管管,暮楚那孩子苦啊!”
五嬸哭,另外又有一個打扮時髦端莊的女人再度走上來攔住紀離,這次是馮家蘭的姑姑。
姑姑先是假模假樣地批評了五嬸,說:“嫂子你說什麼呢,你又亂說話了。”
之後,她帶著滿臉的濃妝,一臉慈祥地望著紀離,“離離彆介意,她們都隻是不了解你,姑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放心,你跟暮楚既然已經領證結婚,那你就永遠是我們馮家的人,誰也趕不走你。”
之後又有人七嘴八舌:“是啊小紀彆聽他們亂說,你放心,這不是你婆婆還在這兒,她給你撐腰。”
紀離:“……”
紀離其實沒太懂他們的操作……這是要嚇唬自己——倘使齊總有朝一日真的被認回馮家,自己就要被休了嗎?
……
好腦洞。
如果是兩年以前沒有看過那麼多宅鬥小說的自己、亦或者是兩個月前還不太了解齊總的自己,大概就真的信了。
不過現在嘛,一方麵是已經深刻了解知道了齊總的為人。
另一方麵……馮家人之所以敢以此來威逼利誘,那多半就是還不知道齊總已經把家產都過給了自己……
紀離隻好再度耿直道:“勞阿姨們費心了,不過暮楚的家產,小到一輛車子、大到整個齊氏集團,現在都在我手上……”
“你說什麼?!”最快言快語的五嬸直接大喊出聲。
其他人也一臉:“???”
被打斷的紀離忍不住對著天空翻了個白眼兒,無視了七大姑八大姨各種叔叔姑父們、以及旁觀者的詫異神色,他說:“所以我想無論如何,做出這種決定的暮楚,都不會跟我離婚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紀教授:沒想到吧!
除夕啦,發小紅包啦,寶子們新年快樂~!
PS:馮家的關係,現任家主馮秉謙排老三,因為是家主,所以配偶稱作夫人,其他人則不會~宅鬥日常馬上結束,本身馮家也不是重點,就不細細總結了。下章齊總就會回來的~
第 64 章
“你說暮楚的財產都在你手上?”馮夫人直接被眾人攙扶著站起身:“……是什麼意思?”
紀離:“字麵意思。”
或許是厭倦了這些人“暮楚、暮楚”地叫著, 假仁假義,紀離直接說:“不是結婚共同財產的意思,是他早已將全部財產都轉移到了我的名下。”
“什麼?!”
紀離這話一出, 立即引起全場嘩然。
門外,紀超和紀越正好引著自己的母親,也就是紀夫人來到這座室內花園, 還沒進門, 就聽見紀離這麼說。
三人腳步齊齊頓住,臉上都出現不同程度驚異的神色——
紀離在說什麼?他說齊暮楚把財產都轉移給他了?
什麼時候?為什麼??
齊總還那麼年輕, 絕沒有到該交付財產的年紀。而且齊暮楚以前根本不回家!!
……這個紀離,該不會是會下蠱吧?不然怎麼就把人給迷成這樣!
“假的吧……”紀越雙眼發直,喃喃自語。
而門內,紀離已經不耐煩地說:“所以如果想要錢的話, 還是不要找暮楚了,找我更快。”
“嗨,你這孩子, 怎麼跟長輩們說話的!”依舊是暴脾氣的五嬸最先出聲。
也依舊是畫著精致妝容的姑姑攔住她要說的話。
馮姑姑再度對紀離露出大氣得體的微笑,隻是這次的笑意有些牽強,非要形容的話,裡麵多了幾分死死壓抑著的憤恨和好奇:“……暮楚他還這麼年輕, 身強力壯,做生意又是需要周轉的,這好端端的,他怎麼把財產都過到你名下了呢?”
“就是。”背後不知又是哪位馮家的親戚在竊竊私語:“知道的是老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兒子呢, 哪有財產全部轉移這一說……”
而不是馮家的人, 議論起此事來則更直白:“彆是齊總的財產被人惦記得太狠, 就被迫轉移給自己老婆了吧,這樣好歹最後還能留一半。”
這話說出來過於犀利,直接暗指馮家就是惦記著齊暮楚的財產。
聽見這話的馮家人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有的則又凶又恨,於人群中逡巡起來,試圖找出是誰在馮家的地盤上這麼囂張。
但發出聲音的人十分隱晦,馮家人氣極,卻也沒找出究竟是誰說的。
這時候,先前那個啤酒肚發福男也站出來,問紀離:“小紀,你彆怪姑父問得直白,是不是暮楚他出了什麼事?否則為什麼急著轉移財產給你?你也彆怪長輩們多嘴,實在是你看你這孩子,說話就說一半,看把你阿姨急的。”
發福男這麼說完,馮夫人就很配合地咳嗽了兩聲,也問:“是啊小紀,你快跟阿姨說說……”
紀離:“……”
紀離倒不覺得自己說話說一半,他本來也沒義務向他們透露什麼。
人家旁觀者都看出馮家更關心的是那點財產,可整個馮氏的人卻又都在假意關心齊暮楚……既不仔細藏住自己的小心思,麵兒上還彎彎繞繞的,偏偏又不肯直接問。
耿直的紀教授覺得這麼說話太累,他乾脆說:“暮楚沒什麼事,身體也很好,阿姨你彆急,你們誰也彆急,他至少也會長命百歲的。至於他為什麼要把財產都轉移給我……”
紀離稍頓片刻,又說:“那當然是因為,他太愛我了,不管怎麼對我好,他都覺得不夠。”
眾人:“……”
整幢室內花園內外都陷入了一陣沉默。
馮家人和門外的紀家人直接一臉呆滯,唯一例外的是馮家蘭,直接攥緊了拳頭,望向紀離的眼睛直接變成了星星眼。
……
其實紀離也沉默了。
就,要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這麼肉麻的話,就算是再不在乎彆人的目光,也夠紀教授渾身發麻的!
尤其是,馮同學你的眼神……麻煩收一收。
在外麵不得已、公然秀一下恩愛就算了。
可偏偏卻被CP大粉捉到趕上現場……被人用星星眼注視著,當事人能不尷尬才怪。
當然紀離這麼說從來不是為了秀恩愛,他隻是既不想讓這些人得逞,盲猜什麼齊總身體不好;又不能直說齊總腦子有病,他腦袋裡麵有一本小說!
既然已經知道這些人裡裡外外,目標都不單純,甚至可能糟汙透了。
那紀離就不可能再透露任何與齊總相關的實情。
所以思前想後,貌似這個關於“為什麼齊暮楚人在青年,卻要把全部財產都轉移給自己老婆”的問題,紀離也隻好這麼回答了。
——彆問,問就是齊總他戀愛腦!
而且上天入地,天上人間,他隻喜歡我一人,所以他樂意!
話說完,趁所有人都愣著,紀離直接走向眼前的大門打算就此離開。
沒想到他才一推開門,正好與對麵紀家母子女三人打上了照麵。
雙方都是一愣。
紀離是驟然覺得有些膈應,下意識垂睫。
而對麵的紀夫人反應最快,一愣過後,她當即抬腳向前,往紀離的方向靠近:“離離竟然在這裡,可叫我們好找。”
因為厭惡,對方靠近之後紀離便下意識抬步後退、拉遠與紀夫人之間的距離。
這使得他還是沒有走出這個門,反而又被對方給逼了回來。
見他後退,紀夫人的氣勢瞬間上漲了許多,她臉上也掛著微笑,隻是笑意有些虛假:“剛才在外麵聽見離離說是以紀家大少爺的身份來出席的這場宴會,可怎麼,你來之前也沒有知會我一聲,就自己跑來了?”
紀離:“……”
剛才刻意強調是以紀家的名義來赴宴,主要是不想被有心人一番添油加醋地宣揚出去,變成他是代表齊暮楚來赴宴。或者更嚴重的,直接變成“齊暮楚準備回歸馮家所以才派愛人前來赴宴”。
雖然這種傳聞最終也不一定會對齊總造成什麼影響,但紀離……是瞞著齊總來的。
不求能幫到對方什麼忙。
最基本的,是自己不能給他惹禍。
所以才說代表紀家。
紀離是不想與紀家再攀扯上什麼關係,但也正因為不關心紀家相關,他才可以理直氣壯地打著紀家的名義。
眼神微沉,紀離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紀夫人,希望她不要再靠近自己。而後說:“我出席什麼宴會,什麼時候還需要跟阿姨知會一聲了?”
“你……”
紀夫人微詫地看著紀離,上一次她過生日,聽去接人的紀超回來說,紀離嘴皮子變厲害了不少,反應也比以前變快了許多。
紀夫人還沒往心裡去。
她與紀離是許久沒見,這個孩子與自己一直都不親近,他又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聽不懂話一樣,紀夫人打心底裡不喜歡。
尤其是一想到因為一心護著這個聽不懂人話的孩子,當初紀家老太太死活不讓她們母子進門,以至於紀超直到快八歲才上了紀家的族譜有了姓名,她對這大少爺就更忍不住地厭惡。
而現在,紀夫人確定了,她還是很厭惡這位大少爺。
但紀夫人能隱忍多年最終成功上位,也還是有些功底的。
她當即又是和藹一笑,說:“唉,離離離家多年,跟阿姨也不親厚了。可你不喜歡我沒關係,你爸爸倒是經常念叨你、惦記你。離離什麼時候也回家看看啊……”
她這一番話就是在暗示紀離早就離開紀家,這會兒竟然又頂著紀家大少爺的名義來赴宴,實在可笑。
紀夫人長籲短歎地這麼一說,馮家那邊的人立即會意。
馮夫人當即牽住紀夫人的手,溫婉地對她說:“妹妹你來了……不過這是怎麼回事?離離剛才說他是代表紀家來赴宴,我還以為他已經回家了呢。”
紀夫人近一步露出大氣又體麵的微笑,表示:“回不回家都隻是個形式而已,離離打小就聰明,他在外頭混得好,我跟他爸爸都高興,也尊重他。總歸是我們紀家的孩子,都得寵著。”
“媽?……”
紀夫人說完話,她身邊的紀越直接懵了——怎麼回事?她跟她哥急匆匆地把他們的母親找來,就是為了儘快出手,防止紀離回到紀家的!
可她媽媽現在說的這是什麼話?直接承認紀離是他們家的一份子了啊??
紀越三歲的時候她母親就成為了紀夫人,在紀越的記憶裡自己就是紀家的大小姐,從來沒受過什麼委屈。
而與她相比,紀超則要深沉許多。
眼見紀越要當場衝他媽問個究竟,紀超拉了自己的妹妹一把。
果然,他們的母親接下來還有後話。
剛才還在笑著的紀夫人現在又差點泫然而泣:“說起來我也是對不起這孩子,這些年疏於管教,讓他隨隨便便就找個人結婚了。幸好,幸好他找的是你們家的暮楚。姐姐,咱們兩家可真是太有緣分了……”
“誰說不是。”
馮夫人虛弱的臉上直接綻開花朵一樣:“說起來,小時候離離還和我們定了娃娃親,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紀離:“……”
等等,這是又換新套路了?……
果然馮夫人話音剛落,就有人關注起娃娃親的事情了。
紀夫人並不知道娃娃親這件事,但這也不耽誤她與馮夫人默契會意,彼此相視而笑。
——阻攔紀離回紀家是重要,但那也不是自己設法阻止就能做到的。莫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先與馮氏搞好關係了。
尤其已經得知紀離跟齊暮楚的關係很好,而齊暮楚似乎又不願回到馮家。
如果以後齊暮楚還是堅持不回馮家,那麼紀離和齊暮楚就可以說是紀家和馮家共同的敵人。不管兩家聯手究竟能不能製止得了姓齊的,在紀夫人看來此時與馮夫人搞好關係、給對方送這一個人情是很有必要的了。
而如果齊暮楚最終選擇回到馮家,那就說明馮家對他來說更重要。自己此時與馮夫人搞好關係,不愁日後她不幫忙打壓紀離……
所以無論如何,現在說幾句話,挑明立場,認定紀馮兩家的婚事賣馮夫人一個人情,就是最佳選擇。
可比她帶著一雙兒女莽莽撞撞地為難紀離要強得多。
而且馮夫人也是個聰明人……兩個女人就這樣無聲地打成了共識: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將齊暮楚回歸馮家的消息坐實。
但她們顯然算錯了一點……
紀離破天荒地再度翻了個白眼,剛要說話,室內花園的另一側大門就傳出一道清朗但也高冷的聲音:“我什麼時候成馮家的人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語氣平靜寡淡,聲調帶著幾分冷肅,偏偏聽著又十分高高在上。
來人直接推門進來,帶著外麵的霜寒和涼氣。
……
是……
“齊暮楚?!”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齊暮楚視線在室內掃了一圈,最後穩穩地落到一人身上,抬步走了過來。
猛地見了他的馮夫人麵色煞白。
而紀夫人臉上也露出了驚懼和躲閃的神色。
走到她們的麵前,齊暮楚臨時停駐。
他個子很高,仍舊一身規整西裝,身形修長筆直,比例適中。
但不管身材有多完美,麵容有多英俊,他臉上始終是冷冷的、麵無表情的。沉靜又駭人。
齊暮楚先是對馮夫人說:“我愛人與貴公子的娃娃親早十多年前就取消了,馮夫人現在還拿出來講,我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
“……”麵色煞白的馮夫人暼開視線,罕見地低下了頭。
她雖形象溫婉,談吐得體大方,卻一直穩坐在眾多貴婦小姐以及紳士們的最中間,眾星捧月,何時低下過頭。
但此時,馮夫人卻不敢抬頭,似乎很不敢麵對齊暮楚。
齊暮楚也沒在她麵前多做停留。
視線冰冷地一轉,又落在一旁的紀夫人身上,齊暮楚再度緩緩開口:“至於紀夫人,沒記錯的話,你也隻是我愛人的‘阿姨’吧,你有什麼資格?”
紀超攔在母親身前:“喂,你……”
下意識想反駁護住自己的母親,但話一脫口,才堪堪想起對方是齊暮楚……
挨了齊總的一記眼刀,紀超瞬間再說不出半個字,當場沉默了。
齊暮楚則乾脆沒有理會紀超,隻不客氣地繼續說:“既然不過隻是個繼母,又是當年不被紀老太太認可進門的人,現在有什麼資格替離離做主?還想借由我愛人與馮氏修什麼秦晉之好?臉皮簡直不要太厚。”
“喂,你這個人!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媽媽……”這次開口的是紀越。
雖然紀越一直崇拜關注著這個人,但那也隻是喜歡他的英俊,喜歡他白手起家的霸氣,可論了解齊暮楚,紀越顯然不比她哥。
因為不了解,所以不知道他的恐怖,反而沒有那麼多忌諱和顧忌。
耳聽著這人這麼直白地侮辱自己的母親,紀越又生氣又失望又委屈,當即要為紀夫人出頭。
然而還沒等她說話,齊暮楚淩厲如刀的視線也從她身上刮過,僅一眼,紀越便呆立當場,嘴唇發抖。
齊暮楚繼續毫不客氣:“你又算什麼東西?大人講話,紀家的人就是這樣插嘴的!這就是你媽媽的家教?”
紀越:“……”
一旁的紀離:“……”
天呐怎麼辦,今天的齊總好凶……
齊暮楚平時也毒舌,但通常都是拐著彎地損人,一般不會這麼罵。
他直接且徹底地展開嘴炮模式就隻有一個原因……
他真的生氣了。
紀離也木若呆雞,脊背僵直,原本準備好回懟紀、馮二位夫人的話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顧不及了。
……將那兩位夫人懟到顏麵儘失、無地自容的齊暮楚,已經緩緩地、慢吞吞地來到了自己的麵前。
無悲無喜的丹鳳眼眼皮輕耷,對方定定地審視著自己,神情中沒有了近期被紀離熟悉的笑容。
這讓紀離垂在西褲兩側的手下意識地握了握。
“老公……”
紀離眨了眨眼睛。
雖然不知道齊總為什麼這麼生氣,但直覺好像是自己出現在這裡、惹他生氣了……
齊總明明說一號都回不來了,要二號才回。
可現在才是31號!
這比他先前說的,提前了不止24個小時……
早知道他這麼早回,那自己就不來赴這個宴會了,在家等他回來多香。
現在好了——對上齊暮楚審視自己的目光——總感覺真要變成鴻門宴了。
“老公……”
直接抬起雙手、分彆握住齊暮楚垂於身側的兩隻手,感覺對方的手心手背都沒什麼溫度,紀教授瞬間心拔涼。
……七分是心疼的。
三分是嚇的。
這個時候,紀教授就隻能撒嬌了。
幸好齊暮楚並沒有甩開他的手,就任由他牽著。
紀離心中稍定,又衝對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這大概是他今晚的第一個真正的笑容。
之後他又往前一湊。距離對方更近了,幾乎麵對麵站著,如果不是旁邊人多,他就直接熊抱了!
紀離:“老公,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啊?你不是應該後天……”
齊暮楚沒有動,仍舊定定打量著他。
須臾過後,他輕輕閉了閉眼,同時無奈地吐了口氣。隨後才緩緩說道:“還不是我太愛你了,不管怎麼對你好,都覺得不夠。”
紀離:“……”
等等,這話,不是自己剛才隨口胡謅出來的那句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 65 章(捉蟲)
齊暮楚說完, 周圍看熱鬨的人都一愣。
也不能怪大家感覺太割裂,實在是前麵自打齊總出現開始,那氣勢可真是一路下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見到一個懟一個, 說話毫不客氣不說,效果還能直接讓人無地自容。
……他們之中的任何人,隻要稍微代入是自己被那麼當眾罵, 大概隻會想鑽進地縫裡。
但輪到紀教授這兒……
那淡淡的無奈背後, 那股濃烈的縱容和寵愛氣息直接溢了出來!
態度如此天壤之彆、變臉如此之快。
想叫人看不出都怪。
……所以紀家的大少爺果然很得齊總喜歡。
應該是真愛了。
那這麼說來,紀大少所說的財產轉移的原因……也是真的咯?
因為太喜歡, 所以就把全部財富相贈。
這……原來齊暮楚真是個戀愛腦!!
眾人兀自割裂著,在一旁看戲的馮家蘭卻直接激動地握緊了拳頭,隻恨今天的事不方便拿到論壇上說。
不過不方便公然發帖,她也還是可以跟群裡一些要好的姐妹們分享今日所見所聞的。
[你們不知道我今天都見到了誰!……]
完全忘了自己是馮家的一份子, 反正她爸媽一直很鹹魚很避世,也不需要自己去幫著爭什麼,馮家蘭心大已經激動得悄悄拿出手機開始編輯。
眾人密切關注的中心區域, 紀離握緊齊暮楚的雙手猛地晃了晃。
齊暮楚眼皮下耷地望著他,紀離桃花眼又睜得大了些,水光瀲灩,旁人看起來有點像是他在對著齊暮楚撒嬌, 但事實上除了撒嬌,紀教授傳遞的信息更多——
‘你都聽到啦。’
——桃花眼眨了眨,紀離的目光多了幾許羞澀。
畢竟當眾宣揚齊暮楚太愛他,又被當事人聽到了……這很尷尬的好麼。
但羞澀之後又是坦然——
‘我也是事急從權, 不是故意那麼說的, 彆生氣好不好?’
他一雙眼睛眨了眨, 又晃了晃對方的手, 很像是在故意哄著齊暮楚,要他彆生氣。
齊暮楚:“……”
齊暮楚最終又是輕微地歎了口氣:“有沒有被人欺負?”
“當然沒有。”紀離又衝對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無他,主要是齊總繃成一條線的唇角這會兒有了些許緩和,雖然外人看著表情未變,但紀離卻覺得親切,這還是往日裡的那個齊總。
“嗯。”
齊暮楚應了一聲,反握住他的手:“那我們回家。這裡的飯有什麼好吃的?”
“好哦。”
被拉著的紀離乖乖跟上。說起來晚宴還沒正式開始,他其實還沒有吃東西呢……
“暮楚啊,好歹回來了,你就想就這麼走了?”那個啤酒肚發福男再度攔住他們的去路。
……之前為了防止被人在言語中下套,紀離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對於一些細節並沒有多想。
現在看來,這些人就好像提前有分工一樣,有人負責憑借一時衝動引導情緒,有人負責理智地推動進程,有人則專門負責攔路,或者是施壓,總之就是專門防止自己中途逃走的。
這位馮姑父顯然就是負責這項任務,直接擋在齊暮楚麵前。
但很可惜,他低估了齊總的戰鬥力。
男人雖然長得壯,但身高卻不及齊暮楚的肩膀。隻見齊總麵無表情地做了個低頭的動作,而後嘴角一掀,露出一抹嘲諷:“暮楚是在叫誰,難道你跟我很熟?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
男人:“……你忘了,上次咱們見過,就在齊氏,就我們都去了……”
“那我似乎知道了,就是馮秉謙帶著你們一大堆人去齊氏打秋風的那次?抱歉,人太多,我記不得。”
男人:“……”
雖然不想承認,但那次得知齊總竟然是他們馮家的人後,他們也就厚著臉皮集體去齊氏找了。
本以為齊暮楚怎麼著也能跟他們客氣客氣,倒也不圖能立即等到什麼物質回報,起碼也算是認識了,有了這個人脈……
但沒想到他們在一樓苦等了大半天,竟然連人都沒見到!
最後還是趁著齊暮楚下樓出門,才見到的……
那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齊暮楚的氣勢和手腕。
基本沒說上兩句話,齊暮楚就直接道破了他們的全部目的,又在表示他們找錯人後就不客氣地離開了。
……原本以為他會很樂意被認回馮家,後來才發現不是那樣——或者這世上,再換一個人都會很榮幸自己流的是馮家的血。
但偏偏隻有齊暮楚,他不需要。
那天的那件事也給去到現場的馮家人很大的刺激。畢竟以前馮家在濱城可是橫著走的,但凡是馮家相關人員,哪裡受到過這麼大的挫折?
也是那次,他們才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隨後發現現在的馮家……竟然的確沒有資本說認回齊暮楚了……
但話雖這麼說,打秋風這個詞還是太難聽了。
男人下意識反駁:“什麼打秋風,我馮家……”
齊暮楚懶得聽他說,依舊如上次在齊氏那樣,直接強硬打斷他:“說打秋風就受不了了?那找我的時候想什麼呢?我沒說討飯已經是給你麵子。”
“你!!”男人自知嘴笨,也不跟他爭,隻是又說:“我們也就算了,這親戚長輩你愛認不認!但你來都來了,不給你母親打聲招呼?還有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這像樣子嗎?……”
齊暮楚:“麻煩彆弄錯,我可從沒說過要認回你們馮家。親戚長輩?簡直子虛烏有。”
他用的是“認回”,而不是“回歸”。
這放眼整個濱城,年輕人一輩中,也就隻有齊暮楚有這樣的底氣和資格了。
“還有你剛才說什麼?母親?”
臉上的嘲諷被無限放大了,還帶著一種諷刺,齊暮楚一聲冷哼:“這樣一個稱病把我老婆騙過來,意圖給他下套的人,也真好意思讓我管她叫母親!”
他話一出口,馮夫人就狠狠地抖了一下。
是很明顯地渾身發抖。
重新抬起頭時,女人一雙眼睛全紅了,直接不顧身份地拉住齊暮楚:“暮楚,是我的錯,當年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對你,你要怪就怪我,都是我的錯。”
馮夫人說著,竟然直直流下兩行淚水。
她本就生了一副好相貌,齊暮楚的五官就是完美地繼承了她。
這點平時不容易被察覺,是因為齊暮楚一臉淡漠冷戾。而馮夫人總是溫婉和善的麵容。
但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對比著打量之後,卻也叫人不得不驚歎——齊暮楚完全繼承了馮夫人相貌上的優點。
所以好相貌的馮夫人一哭,又是一副瘦弱、麵色蒼白的模樣,就顯得格外我見猶憐。
可齊暮楚的眼中卻隻有厭惡。
“道歉就不用了,你的確是個好母親。隻是請你記住,你的兒子就隻有馮家豪一個人,不要拉上我。”
“暮楚……”馮夫人聞言,眼淚直接在臉上連成了線。
她仍舊拉著齊暮楚的衣角,模樣太過淒慘可憐,旁邊馮氏的人都安慰她不要過度傷心,會傷心。
其中以刀子嘴的五嬸說得最直白:“嫂子你彆這樣,當心愁懷了身子!要我說啊有些人就是鐵石心腸,你跟著傷心也沒用!明明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親生母親就在這兒呢,唉……”
而圍在周圍看熱鬨的人也忍不住議論,說著類似齊暮楚還是一如既往不近人情的話。
紀離現在最聽不得這樣的話。
他剛才還在思考齊總跟馮夫人在說什麼?馮夫人當年怎麼對不起過齊總??
可抱錯的事不是最近半年才發現麼?
現在聽了一耳朵旁人的議論,還有馮家人一邊安慰馮夫人、一邊暗諷齊總冷酷無情石頭縫裡麵蹦出來的話,就下意識地來到馮夫人的麵前。
“阿姨。”
紀離原本就與齊暮楚拉著手,兩個人肩並肩站著,如今站到了馮夫人的麵前,就自然將齊總擠到了一邊,馮夫人拉著齊暮楚衣服的手也自動滑落。
“阿姨,雖然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暮楚的事,但是……”紀離聲音清亮雅致,氣質不俗,幾乎他一開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也讓身邊的馮家人都閉了口。
紀離說:“但是我覺得吧,你這麼當眾又拉著他不讓走又道歉的,你真的有為暮楚考慮過嗎?或者說,你這是在求他原諒,還是在逼他原諒?”
紀離說到一半時,馮夫人就怔怔地望著他,一臉訝異,有點啞口無言的樣子,仿佛眼下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而齊暮楚則猛地回眸看向自己的老婆。
紀離表情認真,語氣誠懇地堅持說完自己要說的話:“我覺得您要是真的在乎他,就也為他考慮一些吧,哪怕一丁點兒呢?你也聽聽周圍人的聲音,包括您身邊的這位五嬸,您沒聽到她都是怎麼說暮楚的嗎?”
被點名的五嬸神色開始躲閃。
而馮夫人也露出慌張欲辯解的表情:“我……”
然而紀離並沒有給她什麼機會。
紀教授直接說:“我隻是覺得一個真正關心自己孩子的母親,是不會容許彆人這麼說他的。”
紀離話音落下,旁邊的吃瓜群眾們又都“謔”的一聲——忽然感覺紀大少說的很有道理是怎麼回事?
眾人再度小聲議論起來,縱使沒有大聲附和,也都暗自在心裡點了點頭——
“這麼說的確是這樣啊,不管有什麼恩怨,這麼直接當眾道歉,到底是真讓人原諒還是逼人原諒?這是演給誰看呢?”
“就算不是演戲,她也的的確確沒有為齊暮楚考慮過,這點沒得說。”
“哈,回去以後提醒我打聽一下,這個馮夫人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能讓她這麼不管不顧地道歉……”
而一直側頭、緊緊盯著自己老婆看個不停的齊暮楚,眸裡的光芒則越來越盛。
直到紀離說完,他緊繃的唇角不僅徹底放鬆了,甚至還多出了一個弧度,笑容裡滿是讚揚和欣賞,齊暮楚說:“寶貝,我們走了。”
他向來不喜與人多說。
剛才如果不是氣極,也不會動那麼多的嘴皮子。畢竟不管是馮家還是紀家,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齊暮楚直接拉著紀離向外走,馮姑父見其他馮家人都相繼敗下陣來,也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繼續攔了。
……關鍵是他每次攔齊暮楚都沒有好下場,一次比一次丟人,這次是真的有點不敢了。
後來徐輕帶著好幾個保鏢直接闖了進來,來到齊暮楚和紀離的邊兒上,馮姑父便順理成章偃旗息鼓,悻悻地躲回到了馮家人的中間,隨後就被妝容精致的馮姑姑嫌棄地瞪了好幾眼。
“夫人夫人,您可嚇死我了!”徐輕直接跑到紀離邊兒上。
“徐助理?你怎麼也來了,不是給你放假了嗎?”紀離不解地問。
明天就是元旦了,紀離聽說徐助理的父母親都住在隔壁市,就跟他說自己這兒沒什麼事了,要他不用再過來,直接給他放假了。
徐輕則直接快哭了:“您隻說不用我過去了,但您也沒說您要出來啊!您要出門您好歹告訴我一聲呀!”
徐輕按了按心口做個深呼吸,天知道剛才接到齊總電話、被質問夫人怎麼跑去馮家了的時候,他心臟差一點就蹦出來了!
徐輕接著崩潰:“齊總走時,要您見什麼人、有什麼事兒都找我……”
“是這樣啊。”紀離承認齊暮楚是這樣叮囑過,他還吐槽對方是在派小徐助理來監視自己。
雖然名為監視,但為了能讓生病的老公安心,紀離也接受了。
甚至當駱總去他家的時候他還特意把小徐助理也叫了過去。
不過儘管這樣,紀離也還是沒有get到小徐助理的恐懼和後怕,反而一臉懵:“可是我這次出來是來赴宴的,一口氣見這麼多人,裡麵也沒有什麼股票或者炮灰,所以才沒有叫你……”
徐輕:“……”
一旁的齊暮楚:“……”
徐輕望了望自家老板,感覺更崩潰了:“可是齊總吩咐我跟著您,主要還是出於保護您的安全呀!……”
這次輪到紀離:“……”
啊……啊?
紀離想起齊總臨走前說有事找徐輕,其他人在他離開期間就不要見了……
……
難道“其他人”針對的不是優質股,而是他在防著馮家?
徐輕見他似乎想明白了,便乾脆直接和盤托出:“馮家人一直沒安好心,見齊總態度堅決不願認回,就想從您身上入手做文章。……齊總這些日子一直防著這個呢,怕您擔心才沒有告訴你,沒想到還是……”
紀離:“……”
其他人:“……”
等等,你們說這些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自己還在馮家的室內花園裡呢?……
這麼明晃晃、又光明正大地吐槽馮家……這小助理也是助理們中的頭一個了。
……不愧是齊暮楚身邊的人!
就是夠猛夠彪悍!
不過馮家的確是過分了吧,原來齊總真的一直都不願認回馮家啊。
“真想不到他們馮家也有這麼被人嫌棄的一天,哈哈!”
“可以理解啊,這麼大一個好兒子,有錢有能力,誰能不動心呢。但我覺得這種事就像是剛才紀大少爺說的一樣,如果真心為兒子好,好歹也要為對方考慮一下,馮家可真是利欲熏心了!”
“何止利欲熏心,我看還臉皮厚,百年世家就是這麼起來的嗎?靠厚臉皮接手兒子的財產?”
“不管怎麼說,馮家這次可真是丟臉。想當年馮老爺子那是多麼清貴的一個人啊,到了兒子這裡,嘖,全家人的精力都放在怎麼剝奪彆人的財產上了!怪不得都說這馮家要沒落了。”
“是啊,其實剛才我就不懂了,就算齊暮楚是馮家的兒子,他的產業也是他自己的啊?憑什麼他選擇不回馮家就是性格孤僻有問題?!將心比心,這事兒要擱你身上你能願意回去啊!”
……
臨走出室內花園的時候,紀離聽見角落裡的人在這樣竊竊私語。
或許是故意想讓他們聽見,這夥人的議論之聲還越來越大,已經絲毫不介意被馮家人聽去了一樣。
……這倒是個不錯的進展。
原本馮家的目的就是要把齊暮楚與馮家的關係,在外人麵前坐實。
沒想到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下好了,日後即便齊總選擇不回馮家,上流社會的輿論也不會再怎麼偏向馮家了。
眾口鑠金。
紀離自脫離紀家以後就開始吃這個虧,有幾年一直都被道德綁架,說他離家是不義不孝。
紀離本身不在意。但不在意也是因為他的生活和工作重心都與這個圈子無關。
可是齊暮楚不同……
螞蟻還能撼大樹呢,齊暮楚再強大也抵不過所有人的聯合抵製。
紀離來參加這場宴會,除了探一探馮夫人的態度外,主要也是考慮到這點。
他何嘗沒猜到馮家會有動作。就是因為猜到了,才反而要來。
不來,誰知道明天的傳聞會變成什麼樣?來了才安心。
而且,這不是還挺有收獲的嘛。
走出室內花園的時候外麵竟然又飄了雨。
齊暮楚拉著紀離直接在玻璃門廳站定,對身後的保鏢說:“叫司機把車開過來。”
“是。”
一名保鏢直接冒雨出去聯係司機,剩下的三名保鏢,兩名把著通往室內花園的通道,另一名則推門走出,守在了玻璃門廳的門口。
所有人全部眼觀鼻鼻觀心,存在感降得很低,動作默契,井然有序。
仿佛比前些日子還要專業了許多。
……看來齊總的保鏢們也有提升啊,紀離想起,前幾天他們還輪流出去學習來著……
果然,跟著齊總的人都會越來越專業,極具正能量。
紀離正感慨著。
與老公相握的那隻手就突然緊了緊。
紀離抬眸望去,齊暮楚剛剛放鬆不久的臉上又覆上冰霜。
“在想什麼?”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