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覺得有點被嫌棄。
分明幾個月前,真央即便違背父母的意願都想要留在國內,現在卻覺得兩人高中的分開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
赤司覺得自己的戀愛可能沒有談好。
“我再想想。”
赤司的心緒有些浮躁。
真央的話從條理上而言是相當理性的,衡量利弊上也確實是目前的“最優選擇”,可素來接受更為精準嚴苛教導長大、早已形成完善管理思維和資本思考傾向的赤司,一時間卻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
(他是不是……太依賴真央了?)
赤司垂著眼眸,驀地伸手捏了捏眉心。
這動作讓真央有些意外:不是吧,這件事居然能讓征君為難到這個地步嗎?
“真的沒事啦。”真央不太懂赤司為什麼會在這麼一件小事上糾結這麼久,實話說要不是怕麻煩和浪費時間,當天來回東京和京都根本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真央越是如此輕鬆地安慰,赤司就越能感覺到心底的那陣不安,以及許久沒有出現過的想要抓緊什麼、控製一切事物不受偏離的情緒湧動。
“征君你是不是……”
少女遲疑的聲音在他掙紮之間響起。
“……很不想和我分開呀?”
而後尾音上揚,形成了俏皮鮮明的活潑調子。
顯然的打趣。
沒想到赤司動作一頓,坦然承認了:“是。”
“————”
原本隻是想要調節氣氛的真央,伸出去準備攪拌熱奶茶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她臉上毫無緩衝地浮現出了幾分意外的色彩,那驚訝的意味浸透在她海藍色的漂亮瞳孔中,像是經過水分折射的深處,輕輕一眨,便如萬千星辰碎開散落的銀河。
總覺得本意是想要調侃彆人卻把自己無意間推進坑裡的真央張了張嘴,意想不到的情緒占了上風,她遲遲沒能把準備好的那句“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的無稽打趣接著說出來。當然這場合已經不合適了,可急速想要調動什麼的大腦越是逼迫反而越是空白。
而赤司卻像是終於妥協了,抬起眼眸來與仍在怔怔的真央對視:
“我不想和你分開。”
“隻是東京和京都的距離都不想。”
真央被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赤司從來都不是這個路數的人,他們之間的交流不說是委婉含蓄,在措辭表達上部分確實是直白的,可是對於……這樣的事,一般都不會用這麼明了的語句。不知道是世家大族的習慣還是兩人的個性如此,即便是在國外長大的真央,可以對其他的情緒坦蕩表達,卻不怎麼想將這等感情層麵的事隨便地宣之於口。
何況赤司的態度相當認真,到了真央沒辦法以輕鬆姿態麵對的地步。
真央下意識攥了下手指,又鬆開,有些飄忽地喃喃道:“開玩笑吧……”
到了……這種地步嗎?
她的臨場反應素來很好,此刻卻是至今為止人生中的最糟。
可是真央沒辦法想出更好的措辭來,她已經反應過來,卻不能很好地麵對。
“你怎麼會這麼驚訝呢。”
赤司帶著微弱歎息的聲音顯得有些遙遠,但那分明在耳畔,真央不知所措地循聲看向他,能感覺到自己放置在桌麵上的手指被握住了。
“是我表現得不夠明顯還是你……根本沒有刻意去思考過。”
“你不相信我的感情已經能夠抵達這種地步了嗎?”
啊啊。
原來是這樣。
真央理解了赤司所要傳達的意思,而她驚訝的緣由同樣如此明顯:在事情道理如此顯然的情況下,兩邊都是有各自的正事處理,憑借征君的頭腦與衡量,本不應該在挑選學校這件事上猶豫糾結那麼久的時間,何況最後還說出了“不想分開”這種完全不是他風格的話。
歸根結底,真央對赤司已經抵達另一高度的感情出乎意料,並且從未認真思考、仔細注意過她和赤司之間的感情升溫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他們之間確實,還差了一點被人稱作【儀式感】的東西。
交往得太過順利,未來的身份又定義得那麼確定,所以才忽視了最初也是最該存在的一件事。
赤司沒有放鬆握住真央的手,反倒愈發握緊了,熟悉的溫暖掌心中,有了緊張而出現的潮濕意味。
這表明他並非完全的勝券在握。
分明是如此運籌帷幄、從無敗績的優秀人物。
“我喜歡你,真央。”
“非常、非常喜歡。”
他主動做了那件事,補上了缺失的一環。
剖白了自己最真實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