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劭小心翼翼的將書筆藏起來,在現在這些露出來就是惹禍的事端。
他有些懊惱,事發突然他那會完全急得喪失了理智,沒顧得上收拾還算情有可原,怎麼剛才回來的一路上都沒想起家裡還有這個隱患……
他看向那個乖乖坐在爸爸懷裡的小女孩,夏沁顏對他甜甜一笑,他卻擰了擰眉,冷著一張臉回屋照看母親去了。
夏啟安不悅:“什麼態度啊,我們好心幫忙還有錯了?”
夏啟邦戳了戳他,示意他閉嘴,他雖然在幾兄弟中年紀最小,但卻是最聰明的那一個。
以往他們相約做壞事,都是他出主意、彆人實施,然後理所應當的,最後彆人受罰,他躲在一邊悠閒看戲。
所以幾兄弟都有點怵他,他一表態,夏啟安立馬不說話了。
夏建業看著他們,饒有興致,之前他很大一部分時間門都在外跑,回來也基本隻關注自己的小家,對這幾個侄子外甥,除了衣食上照顧,其他倒真沒仔細留意過。
當然,也是因為他們以前年紀還小,隻顧著瘋玩瘋鬨、傻吃傻喝,看不太出來都是什麼性格。
今天一瞧,還挺有意思。
夏啟正性格穩重、作為大哥非常關愛弟妹,細心認真負責任。夏啟義不太吭聲,做什麼都是隨大流,有點像了他爸。
夏啟安活潑好動,機靈勁有,卻缺了幾分沉穩,但好在肯聽話,不讓他做的,即便不懂為什麼,也不會去做。
夏啟邦聰明機智、有眼色、會來事,在兄弟中很有權威,這樣的人引導好了未來肯定不一般。可也容易走歪路,因為他們同樣自負,仗著才智,行事會比彆人更大膽。
至於三個外甥,周州還小,李強完全的武夫做派,強壯勇武,卻缺了點腦子,如果能早生幾十年,說不得也是一名開國大將。
不過也不可惜。
夏建業想起這些年被打倒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在戰場上拚過命、流過血的,所以還是安安穩穩過日子最重要。
還有個周海……
正給夏沁顏剝糖紙的周海抬起頭:“四舅?”有事啊?
夏建業笑著搖搖頭,這家夥體貼溫柔、耐心十足,最會討女孩子歡心,彆的不好說,他日後的嶽家絕對差不了!
夏建業摸了摸閨女的小腦袋,之前他一直擔心顏顏沒有親兄弟,現在連媽媽和親姐姐也離開了她,若是以後他也不在了,以她這病弱的身體又該怎麼辦?
現在看到這些子侄,他的心裡終於放鬆很多,隻要他對他們好,哪怕隻是回報到顏顏身上一半,想來她的將來應該也不用愁了吧……
夏沁顏捏著夏建業修長的手指玩,這個爸爸可比媽媽靠譜多了。
眾人思緒間門,小院子的破門再次被推開,夏啟正拉著夏有才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後麵還跟著焦急的李荷花。
“顏顏沒事吧?”
“奶!”夏沁顏小爪子揮了揮,表情特彆軟萌:“我沒事呀。”
夏啟正嘟囔:“我說了是裴家嬸子病了才要找有才叔,奶還不信非要跟來。”
李荷花白了他一眼,臭小子懂什麼?
她來一方麵是真擔心孫女,一方麵也是為了兒子。
這裴家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以前的地主老財,還是特彆有錢的大地主,清河村現在隸屬的紅旗公社大部分人祖上都是給人家乾活的佃戶。
據說他們家最輝煌的時候連地縫裡都能掃出金子!
雖然後來被打倒了,土地也給分了,但好在人沒事,隻可惜前些年鬨得邪乎,整天批這個、公審那個,一大家子人最後隻剩下了孤兒寡母。
還是個漂亮的小媳婦帶著半大的小子……
李荷花瞧了瞧夏建業,見他麵上並無異樣才放了心,隨著夏有才進了屋。
屋裡光線很暗,隻能隱約看見矮小的炕上躺著一個特彆瘦弱的女人,李荷花上前,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怎麼瘦成這樣了?
幾乎皮包著骨,沒了一點人形。
她想起記憶裡曾經見過的裴家媳婦,粉麵桃腮、身段婀娜,長相極為嬌俏,再瞧瞧眼前頭發都白了大半、看著比她都蒼老的女人,心下不由的一歎。
算算年紀也不過才三十來歲啊,真是造化弄人。
“有才,怎麼樣?”
“溫度有些高,得立馬退燒才行。”夏有才麵色嚴肅:“可是我那沒藥……”
他一個村裡的野郎中,隻學了幾手三腳貓的醫術,看點小病小傷還行,遇上這種急症他也素手無策。
“最好還是送縣城醫院。”
“縣城去了也不會收……”裴劭僵著臉,咬了咬牙就要往下跪:“求有才叔救救我娘!”
“哎你這孩子!”夏有才一把扶住他:“不是我不救,是真沒藥。”
“叔,您說什麼藥,在哪能弄來?”
“縣城就有,隻是……”夏有才為難:“你有錢嗎?藥不便宜。”
裴劭捏緊了拳頭,嘴唇有些泛白,炕上的女人忽然出聲:“劭兒……”
“娘!”
裴劭趕緊衝到炕邊,女人摸索著握住他的手:“不用……娘活夠了……早在三年前……娘就該死了……是我,是我拖累了我兒……我……我對不起梁哥……我對不起梁哥……”
一開始她還有理智,可是說到最後她隻會機械的不停重複著那幾個字,仿佛陷入了魔障。
裴劭低著頭,昏暗的房間門裡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