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國北方有這麼一句順口溜：“小孩小孩你彆饞,過了臘八就是年”，過臘八意味著拉開了過年的序幕。每到這時候，婦女們總要忙活著剝蒜製醋,泡臘八蒜、吃臘八麵、喝臘八粥。
又有一種說法叫“誰家灶囪先冒煙、誰家高粱先紅尖”,所以李荷花初七晚上就開始洗米、泡果、撥皮、去核,半夜時分開始用慢火燉，直到第二天清晨,臘八粥才算將將熬好。
由於夏建業吃完粥就要跑長途,她想叫小兒子吃得好些，這回尤其舍得放料。
不僅用了大米、小米,還加了綠豆、豇豆、麥仁、花生、紅棗、玉米、核桃，以及夏啟正他們搜尋來的榛子、鬆子仁、白果等十幾種東西,最後出來的粥稠密又濃香,讓人一大早就口舌生津。
趙娣來一半真心一半奉承：“娘,您這手藝隻怕國營飯店的老師傅都比不得。”
“儘會說些好聽的。”李荷花白了她一眼：“拿碗盛粥吧。”
“哎！”
田芳沉默的將碗一個個擺好,趙娣來舉著勺子盛粥,每一碗都盛得滿滿當當,就差冒出來,輪到最後兩碗時，李荷花叫了停：“等會。”
她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廚房最上麵的櫃子，從裡麵取出一袋白糖,因為平時很少吃,白糖還剩了許多。
她往兩個碗裡各倒了一點，這才讓開：“盛吧。”
趙娣來眼珠子轉了轉，兩碗……一碗肯定是夏沁顏的，那還有一碗呢？
夏建業一勺子粥吃進嘴裡就覺得不對,他看了看眼前的粥，又看了看老娘，有些哭笑不得：“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吃粥還要放糖，哪有那麼講究，還不如給侄子們，兩個嫂子還能記您一聲好。
“隻管吃你的，今天誰碗裡都不許剩飯。”
李荷花催他：“快吃，吃飽些，路上也能晚點餓。”
跑長途有時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睡覺可以在車裡睡，吃飯卻隻能吃帶的乾餅子，哪能比得上熱乎乎的飯菜舒坦？
趙娣來也笑：“他小叔，娘的心意，你快吃吧，孩子們口袋裡都有糖，不差這一口甜。”
夏啟正等人早在呼啦啦的喝粥了，根本頭都沒抬：“有紅棗，不加糖也很甜。”
夏建業看向旁邊的閨女，她正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吃得極為秀氣，他形容不來那種感覺，就是覺得好看，特彆好看，比他在城裡見到的那些女工或是女學生好看太多了。
硬要比喻的話，可能像是戲本子上說的大家小姐，一舉一動都極其優雅得體。
夏建業有些愣神，楊舒琴是這麼吃飯的嗎？他竟然有點想不起來了。
“爸爸？”
夏沁顏疑惑，摸了摸臉頰：“沾到東西了嗎？”
“沒有。”夏建業揉了揉她的腦袋：“一晚上過去，顏顏好像更漂亮了。”
“是嗎？”
夏沁顏臉色微微發紅，瞧著終於沒那麼弱不經風了。
李荷花點頭：“是更漂亮了。”
其他人跟著附和：“是啊是啊，我也覺得顏顏越來越好看了。”
趙娣來：每天都要經曆一遍這種花式追捧的場景，莫名眼有點疼，耳朵也有點疼，心口還有些發酸……
她仔細打量坐在對麵的侄女，身形還是纖瘦嬌小，好似風一吹就要倒，可是五官的確越長越精致，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還有那小嘴……
嘖嘖，單獨拿出來個個好看，組合在一起效果竟然更好，難道這就是那什麼天生麗質？
她想起嫁到縣城的夏美慧，她的長相在村裡算是出挑的，不然也不會被城裡人看上，不僅嫁進城，還在婆家的幫助下進了供銷社上班。
如今的日子誰不羨慕？
都說侄女像姑，顏顏日後肯定比她姑還漂亮，說不準也能高嫁……
趙娣來無意識的往嘴裡扒著粥，或許她應該對她再好一些。
夏建業吃了早飯就真的要走了，夏沁顏堅持送到了村口，直到實在不能再往前走了才停下。
夏建業蹲下身抱了抱她：“等爸爸給你扯新棉布做新衣裳，再給你買新頭繩，還有各種好吃好玩的，好不好？”
夏沁顏將頭枕在他的肩窩，滿是依戀的蹭了蹭：“隻要爸爸早點回來就好。“
“……嗯，爸爸儘快趕回來，然後一直陪你到過完年。”
夏建業騎上自行車，朝她揮了揮手：“快回去吧。”
夏沁顏戴著手織的帽子圍巾，雙手插進棉衣口袋，隻露出一雙似霧非霧的眼。
“等爸爸走了我再回。”
夏建業鼻子一酸，眼眶發熱，差點就想跳下自行車不走了。
以前他閨女的身邊有媽媽有姐姐，可是現在隻有她一個人……
他抓著車前杠的手緊了又緊，喉嚨裡像是堵了團棉花，好一會才咬著牙雙腿一蹬，騎著自行車慢慢駛遠了。
夏沁顏仿佛下意識般往前追了幾步，站在那裡久久沒動。
裴劭抓著魚站在她身後，意識在說快點走，人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可身體就是動不了。
他舌頭抵了抵上顎，忽然出聲：“喂！”
身體那麼差，還在外麵呆站著，真不怕作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