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進是有一些反應過度,可他此刻清醒的很。
那會楚熹和謝燕平好,不過是兩家意圖聯姻,一群矮個子裡勉強挑出一個還算湊合的高個子,即便後來生出一點微不足道的情意,謝燕平也已經和陸之敏成婚了。
正如楚熹所說,她再不濟,再好色,也不會糾纏有婦之夫。
仇陽不一樣。
機緣巧合之下,仇陽差點和楚熹拜堂洞房,又對楚熹有救命之恩,還跟著楚熹來到安陽,任統領一職,且談婚論嫁。
這個過程,薛進可太熟悉了,他當初就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
或許,楚熹當初怎麼對他,如今便會怎麼對仇陽。
最重要的是,仇陽看楚熹的眼神,站在楚熹身邊的姿態,分明是一副唯命是從的模樣,若楚熹開口要仇陽做妾室,仇陽絕對二話不說的應下。
薛進可以對天發誓,他並非吃醋,也並非嫉妒,他才不在乎楚熹心裡喜歡誰,他想要的很簡單:“我們談談。”
楚熹見他比方才冷靜許多,點了點頭:“好,那你先放開我。”
薛進緩緩的鬆開了手,鄭重其辭道:“我雖是入贅楚家,但絕沒有占你楚家的便宜,你若想盟約牢不可破,必須答應我幾個條件。”
“這會提條件,成婚之前你想什麼了?”
“成婚之前沒想到你這般無恥。”
“我無恥?彆紅口白牙的亂說話,我做了什麼就無恥?”
“你沒吵著要納妾?”
“我……你要是安分守己,我自然不會納妾。”
薛進猶豫了一瞬道:“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自會,儘可能安分守己。”
話至此處,各退一步,不管楚熹同不同意,都得聽聽他的條件了:“行,你說吧,說完我再考慮是否要答應。”
薛進道:“你我既然成了婚,那便是榮辱一體,若你行事荒唐,傳揚出去,我在輝瑜十二州必定顏麵掃地,我顏麵掃地,你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說來道去還是不讓我納妾唄,行,我以後不提納妾的事了。”
“不僅如此,你得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這就過份了,好歹我是安陽少城主,那些統領兵長城衛,哪個不是男子,我總不能都避之不見吧?”
“我的意思是,你要收斂本性,潔身自好。”
楚熹咬牙切齒:“我最後,最後說一遍,我和仇陽隻是好友而已。”
薛進瞥了她一眼,雲淡風輕地問:“仇陽成家了嗎?”
“還沒,怎麼?”
“他這個年歲尚未成家,你身為好友理應幫著張羅張羅才是。”
薛進說的,倒也沒錯。
倘若她和仇陽隻是好友,她確實該幫仇陽張羅張羅婚事。
可仇陽喜歡她,她是知道的,明知道人家對她的心意,還沒事找事的跑去給人家介紹對象,怎麼想怎麼綠茶婊。
楚熹吭吭哧哧的,沒動靜了。
薛進無聲冷笑:“看來娘子是舍不得將他讓給旁人。”
“才不是那麼回事!你根本不懂!”
“我是不懂,反正在你有身孕之前,不能與他見麵。”
楚熹算看明白了,薛進認定了她是個好色之徒,見到個人模人樣的男子就想脫褲子,思及薛進方才緊攥著她的手腕,死活不讓她去找仇陽時的神情,簡直像個胡攪蠻纏的大孩子,和往日酷哥的形象有著天淵之彆。
楚熹不得不相信,薛進是真怕她出軌,真怕戴綠帽子,真怕喜當爹,所以才那般的失態,不禁冷哼一聲:“行,我答應你,那生完孩子以後呢?我就可以隨意了?”
自然是再生一個,總得兒女雙全,等生完一兒一女,想必那時的局勢也該穩定下來了,他便能整日看著楚熹,他就不信楚熹會在他眼皮子底下拈花惹草。
但現下最緊要的是穩住楚熹。薛進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嗯,可以隨意。”
楚熹微微睜大雙目,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車夫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少城主,還回府嗎?”
“……走吧。”
馬蹄嗒嗒,車輪滾滾,很快將府衙甩在身後,不多時便回到了城主府。
薛進仍是先下車,轉過身攙扶楚熹,楚熹則避開他的手,直接蹦了下來。
“做什麼?”
“我又不是沒長腿。”
薛進敏銳的察覺到楚熹對他的態度有一些轉變,可這種轉變實在很模糊,默默片刻,跟了上去。
二人回到院中,丫鬟們立即擺好酒菜,有魚有肉,十分豐盛。
楚熹與薛進相對而坐,先夾了一塊燴鴿蛋餃放到他碗裡:“你嘗嘗這個。”
薛進打從進了門就在察言觀色,楚熹的神態始終是不冷不熱,他還以為自己方才哪句話說得不妥當,讓楚熹懷怒在心,這會見楚熹笑著給他夾菜,不由鬆了口氣:“多謝。”
“彆客氣。”楚熹頓了頓道:“我想通了。”
薛進蛋餃還沒送進嘴裡,又放下,頗為困惑的盯著楚熹:“嗯?”
“我們倆也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正正經經的成婚,和尋常夫妻沒半點差彆,那以後相處起來,就該像尋常夫妻一樣,我呢,理應潔身自好,你呢,理應安分守己,不是說你發個脾氣,我就能理所當然的納妾,也不是說生了孩子,就可以隨心所欲。”
“是這樣。”薛進真沒想到楚熹能有這份覺悟,連那顆極少見天日的小虎牙都露出來了:“你能這麼想就好。”
楚熹笑意不減,又說道:“但我們兩個成婚到底目的不純,終究不能這樣湊合著過一輩子。”
湊合?
哪裡湊合了?
薛進的虎牙再度躲進暗處,目光沉沉的凝視著楚熹:“你究竟要說什麼?”
“嗯……也許這話你可能不愛聽,可我覺得提前商量好,總比事到臨頭鬨不愉快強,若有朝一日,薛軍大獲全勝,攻下輝瑜十二州,以你楚薛氏的身份,想再進一步肯定是有些尷尬,到那時我自會體體麵麵的同你和離,不會讓人戳你脊梁骨,說你背信棄義。”
“反之,若薛軍打了敗仗,要退回西北,你也彆牽連楚家,好聚好散,放我去另尋生路,這樣可好?”
“……那孩子呢,孩子歸誰。”
看樣子薛進也想過這個問題,考慮的比她還長遠,她都忘了孩子這碼事。
楚熹無意識的摸摸自己的小腹。
尚未出世的孩子,她自然絲毫不在意,可經曆過懷胎十月,九死一生,她便是石頭做的心,恐怕也舍不得讓給薛進,何況她願意讓,抱孫心切的老爹都不會願意。
楚熹歎了口氣說:“薛軍若是打了敗仗,你我的孩子,定然要被斬草除根,以絕後患,那你就帶回西北好了,我想護八成也護不住。”
薛進冷冷的問:“若勝呢?”
“自是歸我了。”楚熹認認真真的給他擺道理:“你看,你奪得天下,稱王稱帝,升官發財換媳婦,總不能什麼好事都叫你占了。”
薛進氣得心都直發抖,隻強忍著怒火道:“所以你就是想同我和離,找個軟弱可欺,沒骨氣的夫婿,好隨心所欲的納妾是吧,不對,你也不能納太多妾,不能比你老爹楚光顯還多,三個是正好的。”
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楚熹真是無語到家了:“這都哪跟哪啊,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你心裡就是這麼盤算的,才根本無可反駁!”
“彆鬨了,你怎麼回事,你以前不這樣的。”
薛進以前是不這樣,他以前也沒聽楚熹說過這麼混賬的話。
心裡有火,腦仁生疼,這滿桌豐盛的酒菜,薛進看著都覺得難以下咽,遂扔了筷子,起身回屋。
楚熹歪頭問他:“夫君,不吃了?”
“你自己吃吧!”
“哦……你要餓了就同冬兒說。”
“閉嘴!”
薛進生氣了。
楚熹真弄不懂薛進為什麼生氣,同樣是提出條件,薛進處處隻為自己考慮,她可是處處為薛進考慮,自認仁至義儘了,薛進居然還這麼……不識抬舉。
罷了,隨他便吧,畢竟誰也不欠誰的。
薛進沒吃午膳,沒吃晚膳,在床榻上躺了小半日。
他身體好,兩頓不吃不妨事,楚熹沒在意,沐浴更衣後便躺到了他身側,小聲問道:“你還梳洗嗎?”
薛進雖雙目緊閉,但呼吸急促,顯然沒睡著呢,就是不理人。
楚熹又問:“衣裳總要換吧?夫君?不抓緊啦?”
薛進大概是煩了,扯過喜被蒙在了頭上。
嘖,說好的安分守己呢,又在這跟她裝大爺。
楚熹撇撇嘴,從他身上爬過去,舒舒服服的躺到內側。
造娃計劃暫緩一日也好,雖說沒有耕壞的地,隻有累壞的牛,但薛進耕地時間太漫長,她連著三個晚上沒睡好覺,身體實在有些吃不消。
楚熹閉上眼睛,沒一會就迷迷糊糊了。
可耳邊急促的呼吸聲卻愈發清晰,直往她耳朵裡鑽。
和薛進一個被窩裡睡了兩宿,楚熹知道他不打鼾,聽著這呼吸聲,心裡有點犯嘀咕,便又坐起身,扯開他頭上的被子。
薛進很不領情,惱怒的瞪她一眼,那微紅的眸子裡浮著層氤氳的水汽,讓怒火裡憑空多出幾分委屈,再看那高挺鼻梁上的一點點汗珠,楚熹實在沒法和他計較。
手撫上他的額頭,心中一驚:“你發燒了,這麼燙。”
“用不著你管。”薛進說著,又要去扯被子,想把自己裹緊被子裡。
楚熹按住被子,語氣幾乎哄小孩:“我叫大夫來給你看看吧。”
“不用。”
“不是你說不用就不用的,我們倆這兩日如此努力,保不齊,我腹中已經有了,若你將病過給我,那我又不能服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