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從前去超市,殺魚都不敢看,如今殺人的事看多了,殺豬倒也不覺得有什麼,最重要的是,從前她看豬,鮮活的小生命,如今她看豬,粉蒸肉、櫻桃肉、醬肉掛肉紅燒肉。
香啊,真是香啊。
府裡的小孩聽到肥豬嚎叫,也紛紛跑來湊熱鬨。
負責殺豬的老仆最享受的便是這一刻,彆看平日裡他在府中不起眼,到殺豬的時候,天大地大都比不過他大,今日更不得了,少城主和西北王全在這看他殺豬。
老仆心想著晚上回去如何同家裡人顯擺,美滋滋的坐在板凳上磨刀,那麼長的一把尖刀,戳進肥豬的腔子裡,嘩嘩往外淌血,貴人們不吃豬血,他們便可將這些豬血拿去蒸,拿去炒,雖沒有肉那麼解饞,但也是補得很呀。
在眾人的注視下,老仆拿手指試了一下刀鋒,點點頭,豁然起身,腰板挺得筆直,不像屠夫,倒像是個大將軍。
知道他要動手殺豬了,那幫小孩都捂著臉往後退了一步,從指頭縫裡朝外看,即便楚熹不是很害怕,也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拉扯薛進的袖口。
薛進垂眸掃了她一眼,臭了半日的臉上方才顯露丁點笑意。
廖三著急。
怎麼還不殺,他好想尿尿。
大肥豬被捆著四條腿綁在長桌上,吱吱哇哇的亂叫,老仆抄起大木槌,猛地砸在豬腦袋上,豬當即昏死過去,尖刀緊跟著插進腔子,動作乾淨利落,沒叫那頭豬遭受一點點罪。
“廖三爺!”楚熹湊到放血的大木盆上,拿手指抿了一抿還冒熱氣的豬血,回過頭對廖三道:“快快快。”
廖三忙伸出手,由著楚熹在他手背上畫了一個愛心,而後半信半疑的問:“這……真的能保姻緣嗎?”
楚熹滿臉認真:“我閒著沒事騙你乾嘛呀。”
也是。
廖三這麼想著,抖了兩下腿:“那個,那個少城主,敢問茅房在哪。”
楚熹笑道:“往前走左拐,有口水井,水井右拐有道小門,從那門穿過去不遠就是了。”
廖三畢竟是客,不能讓他去下人的茅房,楚熹指的那條路儘頭是間雅房,專供客人淨手,沒那麼好找,因此她又說:“你等會,我找個人帶你去吧。”
“不麻煩不麻煩。”廖三內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得了,話音未落便大步流星的走開。
這安陽府左一道門右一道彎,廖三繞了好一會也沒見著楚熹說的那口水井,想找人問問,可這一路上遇見的都是年歲不大的丫鬟,他實在不好意思張口,便打算尋個背人的地方偷偷解決。
褲帶才解一半,夾道裡忽然冒出個小媳婦。
廖三:“……”
小媳婦瞧見他這般姿態,也嚇了一跳,不過小媳婦怎麼著也比那些丫鬟經事,隻笑著說道:“你可是要淨手?”
“啊,嗯……”廖三憋得臉都漲紅了,頗為艱澀道:“茅房,沒找著。”
“茅房離這遠著呢,你隨我來吧。”
“哎!好!”
廖三仿佛看到了救星,寸步不離的緊跟著這小媳婦,很快來到一扇木門前,廖三心知這是茅房,來不及道謝,趕忙走了進去。
淨房裡外兩間屋,裡屋是恭桶,外屋洗手更衣,廖三站在恭桶前,慌裡慌張的解開褲子,緊繃著的一張臉緩緩舒展。
啊——真舒坦。
在延綿不絕的水聲中,廖三依稀聽到一點彆的動靜,像是……外屋傳來的。
意識到那小媳婦還沒走,“嘩啦嘩啦”變成了“滴答滴答”,沒尿完,剩一點,羞於再尿了。
係上腰帶,手搓搓褲子,廖三硬著頭皮推開門,隻見小媳婦站在水盆架旁,手裡捏著一塊濕帕子,看他的眼神柔和的像是看一個孩子:“來,擦擦吧。”
廖三從小沒爹沒娘,沒人教養,更沒有如廁後洗手的習慣,可被小媳婦這般看著,自動自覺的走到了她身前,接過了那溫熱的濕帕子,輕輕擦拭著手心。
“這手上是受傷了?”
“啊,那個……豬血。”
“你是來殺豬的?不是陳伯在殺豬嗎?”
殺豬的?
廖三低頭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大補丁,不知說什麼好了。
他雖是薛進身邊的心腹大將,但除了那身戎裝還算看得過去,其餘常服都極為寒酸,必有幾個針腳粗糙的補丁。也不單他,薛軍將士皆是如此,素日操練兵馬難免磕磕碰碰,衣裳破了就自己補,管他好看賴看,能穿就行。
廖三身上這件,還是他最體麵的一件,他本來想穿戎裝的,怕看起來太彪悍,嚇著人家姑娘,臨出發前特地換了常服,沒成想……竟像個殺豬的。
哎。
廖三在心裡歎了口氣,再度看向那小媳婦,正想解釋清楚,忽然發覺她穿著素衣。
年紀輕輕,通身沒有半點嬌豔的顏色,要麼是孝期,要麼是守寡。
小媳婦見他不吭聲,也不甚在意:“好了,你快走吧,可彆讓人瞧見,這淨房隻有貴客才能用的。”
說完,小媳婦扭過身去洗帕子。
廖三一下子回過味,小媳婦留在這不走,一來替他把門,二來要收拾恭桶,免得叫人知曉他在淨房如廁。
廖三臉有點熱,又沒道謝,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