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深不想活了, 楚熹完全可以理解,畢竟陸家接連發生這麼多事,全族上下都仰仗著他一個人, 說到底他也才二十出頭, 得個抑鬱症什麼的,一時想不開,心存死誌, 太正常不過。
可楚熹想活著啊!
她要給老爹養老送終,要看著女兒一點點長大,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絕不甘願到這裡為止。
就這麼死掉, 實在太冤枉。
楚熹屏住呼吸,幾乎折起身體,一把抓住陸深的手, 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楚熹並沒有用多少力氣, 又像是陸深臨時改變了主意。
他放開手,漸漸沉下去,那雙略帶笑意的雙眸也緊緊閉合。
楚熹肺要炸了,不顧一切的鑽出水麵,大口大口掠奪空氣, 隨即一猛子紮進水裡,拚命地遊向陸深, 在湍急的水流中,再度握住他的手。
陸深不能死,他要是死了, 陸家必定會被朝廷吞噬, 屆時整個江北都會聯起手來對付薛軍。
這是楚熹失去意識前, 腦子裡僅存的念頭。
“少城主呢!”
火藥爆炸時產生的巨浪,衝散了張堅和楚熹,等張堅醒過神去找人時,楚熹已然不見蹤影,他爬上小船,望著霧蒙蒙的江麵,驚懼使他的聲音都撕裂了:“快——找人!少城主若有個好歹!我們都要陪葬!”
近半兵士在腰間綁上繩子,潛入水下尋找消失的楚熹。
沂都水軍那邊也正急紅眼的搜索陸深,根本無暇顧及藏在大霧之中的兩艘小船。
殊不知楚熹和陸深被水流裹挾著,早已遠離了他們的搜救範圍。
“咳……”
楚熹是脫離了水,把陸深拖上石岸後,才體力不支昏過去的,可昏也沒敢昏太久,憑著一股意誌力很快睜開雙眼。
掙紮著爬起來,先給臥倒在地的陸深一耳光。
泄憤完畢,該救人了。
楚熹從前雖在電視劇裡看過溺水急救的手法,但還沒有真正試驗過,隻能依葫蘆畫瓢的照搬一通,按壓胸口,人工呼吸,往死裡敲後背,給自己折騰的滿頭大汗。
幸好陸深自幼習武,身體素質較好,隨著楚熹的動作咳出幾口水,便悠悠轉醒了。
“呼——”
楚熹長舒了一口氣,趁著陸深還沒完全緩過勁,又狠狠給了他一腳:“你是不是有病啊,想死彆拉上我,我女兒還不到四歲呢!”
陸深麵無血色,更顯得眉眼烏黑,纖長睫毛上掛著的水珠滾落下來,仿佛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淚,大抵是溺水時傷了嗓子,難以開口,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盯著楚熹。
楚熹承認自己是有點好色,滿腔怒氣馬上消散了大半。
但霧氣仍未散,楚熹分辨不出自己此刻究竟是在江南還是江北,倘若身處江北,一旦呼救必將引來沂都軍。
彆俘獲戰利品不成,反遭戰利品俘虜。
猶豫一瞬,抽出綁著外袍那根**的腰帶:“三少爺,得罪了。”
說完,楚熹極其嫻熟地捆起陸深的雙手。
“你……”
“彆這麼驚訝,搞搞清楚,我有家有業的,豁出半條命把你從水裡撈出來,難道是為了積德行善嗎。”
“……”
楚熹實在沒力氣了,盤膝坐到他身側,手試探著摸索他的衣物。
刀尖舔血的人,多少要留一點保命的小伎倆。
楚熹摸了好一會,終於在陸深的後腰處摸到一塊匕首形狀的堅硬,不禁咧開嘴,撩起他的衣袍,乾脆利落的抽出匕首,壓在他臉上:“嘿嘿,這下你可徹底栽倒我手裡了。”
“……”
“你怎麼不說話?嗓子痛?張嘴我瞧瞧。”
陸深自然不會老老實實的張開嘴,楚熹也不留情麵,直接扒開他的嘴巴,見裡麵沒有任何異物,又幫他把嘴合上。
“……”陸深喑啞道:“我們在江北,你不跑嗎。”
楚熹愣住:“你怎麼知道在江北?”
陸深道:“這是沂都水軍泊定戰船所用的石岸。”
“……”
這下換做楚熹無語。
陸深抬起被束縛的雙手,費力的坐起身:“待到晌午,霧便會散去,到時你想逃都無處可逃。”
楚熹仰起頭,石岸上是斷崖一般的石壁,縱使她會三段跳,也毫無下腳之處:“……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能不能幫個忙?”
陸深輕笑了一聲,朝楚熹伸出手:“救我一命?”
人生啊。
為何總是這麼不按常理出牌。
楚熹撓撓眉頭,拔出匕首,用刀刃抵住他的脖子:“那沒辦法了,我隻能用你的命來換我的命了。”
“我的命,恐怕換不來你的命。”
“何意?”
“沂都水軍如今並非我全權做主,我死了,對某些人而言,反倒是好事。”陸深抬眸,眼睛深不見底:“你應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