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 150 章(1 / 2)

梟雄入贅後 今夜來采菊 11542 字 8個月前

初到東丘城的第一夜,薛進睡得很不安穩,他在外屋的軟榻上翻來覆去,楚熹在臥房聽的一清二楚,心裡明白是為著李玉,不知該怎麼勸他,也昏昏沉沉,始終睡不踏實。

天兒剛擦亮時,薛進起身穿衣,驚醒了楚熹。

楚熹替身旁的楚楚蓋好被子,披著外袍靸著鞋走出門,小聲問他:“起這麼早。”

“嗯,想出去轉一轉。”

“我陪你。”

薛進猶豫了一瞬。

這一瞬至多五秒鐘,可楚熹卻想了很多,她隱隱能感覺到,出於男人的自尊心,薛進不想在她麵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麵,那她也沒必要掠奪薛進這一點空間。

正欲改口說算了,忽見薛進微微頷首,同樣小聲道:“清早有些涼,你多穿件衣裳。”

於是楚熹穿戴整齊,跟著他出了門,走到街上,才發現天陰沉沉的,東方地平線上的朝陽被一層積雲裹挾著,晨曦比月光還要冷淡,風拂過臉頰,自帶一種潮濕的氣息。

楚熹眼睛一亮,仰起頭對薛進道:“是不是要下雨了!”如今沒有什麼事比春耕時節下一場雨來得更令人欣喜。

薛進看著神采飛揚的楚熹,彎起嘴角道:“看樣子,用不上半個時辰。”

楚熹張開雙臂,眯著眼睛深吸了口氣,有點刻意的耍寶:“我聞到了豐收的味道!”

“叫楚豐收吧。”

“什麼?”

“楚楚。”

楚熹本想逗薛進開心,沒承想反被他先逗笑:“得了吧,這好名字給你兒子留著。”

“楚鳳仙,楚豐收,不太像姐弟倆。”

“我怎麼覺得像極了。”楚熹說完,一巴掌揮到薛進肩膀上:“誰要叫楚鳳仙!”

不知為何,被楚熹狠狠打了一下,薛進的心情忽而明朗起來,身體也跟著輕鬆許多。

他說:“趁著還沒落雨,陪我去看看李玉吧。”

“好啊。”楚熹挽起那隻剛剛被自己拍過的手臂,像小女孩似的依偎在上麵:“你去哪我都陪你。”

薛進覺得她變臉變得太快,那句“惡心”都輕車熟路的湧到了嘴邊,但因心臟跳動的太厲害,沒能說出口。

天色愈發陰沉了,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鐵灰色。

漢白玉墓碑矗立在一望無際的荒涼中,那麼孤獨而又平靜。

薛進伸出手,指尖劃過李玉的姓名,已經很久沒有泛紅的雙目頃刻間蓄起濃鬱的血絲。

“他若是還活著,今年也有二十七了。”

“隻比你小幾個月嗎?”

“兩個月。”

薛進沉默片刻,站起身道:“要下雨了,回去吧。”

話音剛落,一滴雨砸在楚熹的臉上,冰涼涼的,簡直像冷卻的眼淚。

久旱逢甘霖,這場雨來的很及時,不僅滋潤了枯窘的土地,也掩蓋了一些不應人知的小秘密。

……

薛進原本的計劃是在東丘城停留個三五日,便從此處登船返回安陽,可雨水不停,江水湍急,難以逆流而上,需等天兒徹底放晴再啟程,就這麼耽擱了足足十日。

第十日傍晚,安陽那邊來了消息,是老爹的親筆書信。

上麵寫道,皇帝祭祀祈福,召來大雨,救天下蒼生,夜有聖者托夢,指引太子姻緣,國師觀其星象,一語道破天機,稱江南福相寶地,楚氏之女乃異日太子妃,皇帝遂下旨宣楚夫婦前來朝覲。

落款,吾兒速歸。

楚熹看完這封信當即就惱了:“議和的時候說好了互不乾預!這算什麼意思!竟然把主意打到楚楚身上!還祭天祈福招來大雨!還聖者托夢!真會給自己戴高帽!他們忽悠傻子呢!”

“小點聲。”楚楚剛睡著,薛進怕吵醒她,拉著楚熹走到屋外廊下:“管他們怎麼說,你不理就是了。”

楚熹咬牙切齒的吐出四個字:“真不要臉。”

薛進從楚熹手裡摳出那封皺皺巴巴的信,從頭至尾又看了一遍,皺著眉頭道:“為何忽然讓我們去帝都。”

“這還用想,請君入甕,一網打儘唄。”

“恐怕不會這麼簡單。”

“是你想的太複雜!難不成,你要去?”

“看看情況。”

楚熹瞪起眼睛:“看看什麼情況!朝廷這幫人準沒憋著什麼好屁!不準去!”

薛進笑了,把信重新折好揣到懷裡:“眼珠子要掉出來了,怪嚇人的。”

“反正不準去,咱們方方麵麵都占儘優勢,何必去冒這份險?”

“回安陽再說吧。”

楚熹明確感覺到薛進有去帝都的心思,煩躁的渾身骨頭縫都癢癢,乾脆踢了他一腳,這一腳正踢在小腿前,薛進彎下腰,微微張開嘴,疼得連聲音都發不出。

楚熹一點不可憐他,扭身回了屋。

薛進在屋簷底下站了一會,方才跟進去。

楚熹沒睡,盤膝坐在軟榻上生悶氣,屋裡沒點燭燈,昏昏暗暗的,薛進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從那略顯急促的喘息中捕捉她的憤怒。

朝廷把主意打到楚楚身上,犯了楚熹的忌諱,於楚熹而言這是一種挑釁,是要吃掉她的軟肋。

薛進湊過去,坐到她身旁,低聲說道:“瑜王意圖弑君,扶持幼主登基,好能光明正大的獨攬朝政。”

“那又如何?”

“常德一戰,瑜洲兵馬死傷最為慘重,此事一定有蹊蹺,若我猜的沒錯,朝廷那邊最先主張議和的便是瑜王,他想先穩住江南,待掃清隱患,奪取大權,再回過頭來和薛軍鬥法。”

攘外必先安內,是兵家政客一貫的伎倆。

楚熹仍是雙臂抱懷,看也不看薛進一眼:“所以呢。”

“所以,現下已經到了要殺周文帝的時機。”

“那和咱們有什麼關係?周文帝想讓你去保護他不成?”

薛進抿唇,手指在案幾上摸索。

他想找到火折子,點亮燭燈,看著楚熹的臉說話,未果,歎了口氣道:“倘若我們接受與周室聯姻,一旦幼主登基,楚楚便是皇後,有你我在,瑜王絕不可能一家獨大,自然不敢妄動,周文帝是要用薛軍製衡瑜王。”

“……那下旨賜婚不就完了,乾嘛讓咱們去帝都?萬一這是個誘餌呢?你不怕被一缸火藥炸的粉身碎骨?”

“他們不敢。”

“你憑什麼篤定他們不敢?這年頭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當年我去安陽城下找你議和,你為何不一缸火藥炸的我粉身碎骨?”

因為薛進背後有個李善,有個可以代替薛進統帥大軍的李善。

李善凶名在外,狠起來連自己的兒子都敢下殺手,彼時的安陽和如今的朝廷一樣勢弱,豈能不怕李善豁出去拚個魚死網破。

楚熹心裡也明白,朝廷斷然不敢在這件事上動歪心思,至多是周文帝想借機緩和與江南的關係,爭取時間坐穩皇位。

“照你這意思,真想讓楚楚做那狗屁太子妃?她才五歲!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

“我幾時說要讓楚楚做太子妃了?”

“哼。”

“我隻是想,既然周文帝和瑜王之間有嫌隙,我們不妨走這一趟,或許可以從中牟利。”

“你要去你去,我是不去。”楚熹頓了頓,又道:“你也不許去,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才在常德吃那麼大一個虧,這會就不記得啦?薛添丁,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憋著勁算計彆人,彆人同樣在想法設法的算計你。”

提起常德一事,薛進也有些不高興。

他在楚熹手下吃過不知多少次虧,都覺得無關緊要,但輸給謝燕平,他總是耿耿於懷。

薛進看不清楚熹,楚熹卻能看清薛進,知道自己碰著了他的逆鱗,反倒激起他那顆爭強好勝的心。

這帝都,薛進似乎是非去不可了。

思忖片刻,楚熹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不想讓你去,也不是因為彆的,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等我們倆百年之後,單剩楚楚一個人,好像是挺孤單的。”

薛進手指動了兩下,這是他心算時下意識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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