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過後,瑜王恐會狗急跳牆,暗自調兵來輝州,你彆再進宮了。”
“外麵的世界太可怕,我是得躲一躲,就說我病了吧。”
楚熹的臉還有點紅,眼睛卻亮晶晶的,鮮活大膽,朝氣蓬勃,相較方才她縮在自己懷裡瑟瑟發抖,薛進還是更喜歡她這個樣子。
之後一連六日,楚熹對外稱病,閉門不出。
雖閉門不出,但鬨出的動靜不小。
她在帝都屢遭毒手,自是可以理直氣壯的宣泄不滿,先是將一應宮婢內侍連同禦廚禦醫都逐出了林苑,而後又派出親兵在城內大肆搜查十方會亂黨,凡有嫌疑者不論身份高低,統統緝拿審問,根本不經過官府和刑部。
做派豈止囂張,簡直稱得上是跋扈了。
讓她一這麼比,薛進天下頭號反賊的名銜都有些冤枉。
可宮宴上出了這檔子肮臟事,朝廷實在理虧,又不敢得罪她,連平日最為迂腐的諫官都假裝無事發生,任由楚熹把帝都攪的雞犬不寧。
坊間對此亦是人言嘖嘖,覺得安陽楚霸王果然不負盛名,還真是跺跺腳就地動山搖的霸王,那西北薛蠻子入贅她家,倒不委屈。
就這樣,楚熹憑借著搜查亂黨之便,勾結上不少祝宜年的舊部。
即便瑜王始終在打壓保皇派,可權貴畢竟是權貴,世代積累的身家擺在那裡,譬如祝家,就曾在府裡辦過義學,專給族中那些困苦子弟授課,而祝宜年那時在朝廷名聲大噪,便有許多學子慕名而來,投奔門下,潛心苦讀,後來入朝為官,也不忘祝家恩惠。
如此般的關係和人脈散落在帝都大大小小的要隘之中,實為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小姐,小姐。”冬兒匆匆走進門,很不高興地說:“那個小犟種,又餓昏過去了。”
“不是叫你往他嘴裡灌嗎。”
“奴婢怎麼沒灌,他都吐出來了。”
楚熹擱下筆,頗為無奈道:“真夠可以的,走吧,去瞧瞧他。”
秋涼之際,落葉紛飛,因無人打理,庭院顯得有些荒涼。
楚熹推開門,走到那日刺殺她的小孩跟前,低下頭仔細打量了一番,笑著對冬兒道:“睫毛精啊,長得還怪好看。”
冬兒為這小孩頭疼:“好看有什麼用,是個死心眼。”
“何必說他,你難道不是死心眼?”
“……”
“衝點糖水來吧,我看他還怎麼吐。”
熱水和糖都是現成的,冬兒很快衝好一大碗。
楚熹伸出手:“給我,我來喂。”
“小姐怎對他這般上心呢?”
“你說他小小年紀,父兄又是為國戰死,怎會淪落街頭?”
“這……興許是朝廷在撫恤將士家眷這一環上出了岔子?”
冬兒在楚熹身邊久了,政事也能論上幾句。
楚熹笑笑:“或許有這方麵的原因,可十方會行蹤詭秘,他一個八歲大的小孩,是如何與十方會染上瓜葛的?”
冬兒想了想說:“十方會要刺殺小姐,所以找來了這麼一批看似無害的孩子……不對啊,未免太湊巧,怎麼就偏找了這個一心要複仇的,難不成,是他主動找上十方會的?”
“敢想敢乾的死心眼,還挺仗義,我喜歡。”楚熹說完,摸摸他略有些消瘦的臉:“就是有點野,不過沒關係,隻要不是狼心狗肺,總歸能養熟。”
“小姐要帶他回安陽嗎?”
“嗯。”
一碗糖水喂下去,“小犟種”悠悠轉醒,雖很虛弱,但眼神裡仍滿是戒備的凶光,緊緊盯著楚熹。
楚熹彎了彎眼睛,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
“不說的話,我給你取一個,狗剩?狗蛋?不太好聽,富貴吧,吉利。”
“莊尋……”
“好名字。”楚熹像對大人一樣對他:“你那些小弟,我查過了,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放出去就算沿街乞討,也隻有死路一條,你乖乖聽我的話,我會妥善安置他們,教他們讀書識字,將他們養大成人,如何?”
莊尋沉默不語。
“你慢慢考慮,不要枉費他們拿你當親哥看待,這幾日不見你,一個個哭的死去活來,真吵。”言儘於此,楚熹放下空碗,走出房門,剛巧遇上薛進和廖三。
“少城主!”廖三私底下還這麼叫她,以彰顯關係親近。
“乾嘛火急火燎的。”
“能不火急火燎嗎!瑜王的兵馬晝伏夜出!已經快到無台觀!看樣子是想跟咱們撕破臉皮!”
無台觀是先帝為求長生之術建造的道觀,離帝都隻有八十裡,廖三這會才得到消息,可見瑜王之小心謹慎。
“他定是被少城主你的火銃給嚇到了!”廖三這般分析:“這會率兵殺來,多半要生擒少城主,再趁亂弄死周文帝,嫁禍給咱們。”
瑜王走到這一步,已經不是陰謀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打著什麼如意算盤。
周文帝一死,他出師有名,把楚熹捏在手裡,就等同於折斷薛軍的羽翼。手段雖稱不上光彩,但無疑是現如今最周全的辦法。
“瑜王,挺有本事。”楚熹長歎一口氣:“當初若他承襲皇位,大周絕不至於爛到根裡。”
廖三無語:“怎麼還誇上了,咱們是跑還是怎麼著,少城主倒拿個主意啊,渝州這回少說十萬兵馬,咱可拚不過,何況還一堆等著撿漏的呢。”
楚熹看向薛進,薛進也在看著她,目光平靜,甚至藏著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