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贛是一名宦官,掌內侍宮婢刑罰處斷,可很少有人知道,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甚至有些醜陋的閹人,亦是周文帝的心腹,皇族的鷹犬,手下有一批武功高強的死士。
“娘娘。”
“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劉贛違抗聖意,一五一十的將今日亂局稟明惠娘。
不知為何,惠娘心中隱隱不安。
瑜王調兵來朝之事,她三日前便以知曉。瑜王隻道大軍入城之時,讓她在宮中殺掉周文帝,嫁禍給薛進和楚熹,然後把江南王弑君謀逆的消息傳到宮外。
可如今的惠皇貴妃,早已不是當初的惠娘。
她恨瑜王一直用太子的身世要挾她,她恨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她要做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所以,知道她那些醃臢過往的人必須死!包括瑜王!
故惠娘為周文帝獻計,讓他假意與薛進談判,聯合薛進殺掉瑜王等人,待薛軍兵疲馬倦,再隨便冠上一個逼宮造反之名,生擒那夫妻二人,幽禁至蟒山大牢,即可從此穩坐天下之主。
計劃實施的很順利,薛進當真親自率兵來了帝都城,隻等瑜王一死,他便插翅難逃。
隻是……
惠娘輕撫胸口,覺得心跳得十分厲害,那股不安愈發強烈。
為何宮裡這般安靜?
她的宮室內外,竟隻有幾個婢子。
此番謀劃,並非十拿九穩,瑜王意識到自己糟了算計,興許會率兵殺入皇宮……
不對!
“元兒,太子呢!”惠娘的聲音近乎尖銳,她睜大雙目對宮婢道:“去把太子帶來!”
宮婢匆匆跑出殿中,沒一會的功夫,回來了,低聲說:“娘娘不必擔憂,太子與陛下在一處,奴婢聽那些禁軍說,瑜王率兵往皇城這邊來了,陛下為保太子周全,這才命人將太子抱去。”
惠娘聞言,渾身力氣被抽乾了似的倒在了床榻上。
“娘娘……”劉贛不禁上前一步:“娘娘剛誕下龍子,要珍重鳳體才是。”
龍子。
她還有宣兒。
惠娘緊緊抿著唇,對劉贛道:“去把宣兒抱來,還有,還有……”
劉贛雙膝跪地,那雙細長的吊梢眼緊閉著,仿佛下了決心:“娘娘儘管吩咐,奴婢萬死不辭。”
“林苑……”惠娘嗓子乾澀,眼神卻無比狠厲:“不惜一切代價,生擒楚熹,之後不要回宮,躲起來等本宮的消息。”
“是。”
劉贛領命,起身,正欲離去。
惠娘忽然叫住他:“劉贛,我這條命,就交在你手裡了。”
劉贛沒有轉身,他知道惠娘向來不喜他這張臉:“娘娘放心,奴婢定不負所托。”
夤夜時分,瑜王率僅剩的一萬五千兵馬殺入宮闈。
周文帝牽著賀元的手,立身大殿之上,眉宇舒展,笑得那般輕鬆。
瑜王提著刀,緩緩逼近。
“好啊!”大雨傾盆,瑜王的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難為你臥薪嘗膽這麼多年!是本王看錯了你!”
周文帝屹然不動,隻遙遙望著瑜王。
他不說話,瑜王的心漸漸沉到底,終於揚聲怒道:“你身為大周朝天子!竟勾結西北反賊自誅其族!你怎對得起□□打下的江山!”
“自誅其族?”周文帝不由冷笑:“凡是姓賀,便是皇族中人嗎,賀淳,你未免太高看自己,區區藩王之後,竟敢妄想皇位。”
話罷,他蹲下身,雙手搭上太子的肩膀,輕聲說道:“元兒,過去,告訴皇叔公,謀逆之罪應當是何下場。”
“父皇……”
“你怕?”
賀元搖搖頭,握緊手掌,緩緩地轉過身,走進雨幕之中,頃刻之間便被從頭到腳淋濕淋透。
高貴的太子,有帝王的偏愛、有母妃的嗬護、有皇叔父的疼寵,何曾這般狼狽。那不滿五歲的孩童,在重兵圍繞之下,簡直像一隻小貓,瑟瑟地顫抖,離瑜王越來越近。
瑜王瞪大眼睛,隻見周文帝漫不經心的從侍衛手中接過弓箭,將箭鋒對準了賀元。
“不……不……”
瑜王喃喃地向前兩步,突然邁開腿,飛快朝前奔去。
可他怎能快的過離弦之箭。
“咻——”
一聲抽柳般的蕭響,長箭穿胸而過,年幼的孩童麵露驚恐,還透著一絲困惑,軟軟地癱倒在地,就這樣氣絕身亡。
鮮血流淌,很快被雨水稀釋。
空曠的廣場,隻剩瑜王淒厲的呼喊:“元兒!”他抱著尚有餘溫的小小屍首,仰起頭來盯著高階之上的周文帝,紅著眼睛,幾乎從喉嚨裡擠出那個字:“殺!”
周文帝望著滾滾而來的兩軍將士,輕笑著道:“彆急,朕這就送你們去閻羅殿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