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貫徹計劃生育多年,真沒想到自己會意外生育。
自北上帝都,她的月事就逐漸推遲,想著興許是水土不服或壓力太大所導致的,故而沒有太在意,鳳合山那一晚後,又因驚憂過度病了一些時日,月事便徹底斷了。
直到在晉州見過老爹,方才有所好轉。
十一月中旬,一行人由沂都登船,順流而下,返回安陽。
就是在船上的頭一日夜裡,二胎插著翅膀不請自來。
薛進等楚楚睡著了,才摸著楚熹的小腹說:“看樣子那晚我沒有白哭。”
楚熹思及那一晚自己醒來,見薛進蜷縮著兩條長腿,挨著她的肩膀不停抽泣,哭的枕頭都浸濕了一大片,發覺她醒了,還一個勁往被子裡躲,不禁輕笑了一聲:“我那會都沒好意思問,你到底做什麼噩夢了?”
薛進一貫臉皮薄,就是怕她追問,因此紅著眼眶壓上來堵她的嘴,以至於有了這個意料之外的孩子。
如今仍是不好意思說:“沒什麼……我都忘了。”
楚熹抬眸,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騙人。”
薛進沉默片刻,輕聲道:“冬兒臨走前,跟我說,讓我一定要把她帶回安陽,夢裡,不知道為什麼,說這話的人變成了你,回到家,楚楚還問我,娘呢,娘去哪了……”
見楚熹嘴角的笑意凝固,他又湊上來問:“這陣子折騰的厲害嗎?”
“還好……不耽誤吃飯,就是,偶爾會很心煩。”
“那你要有什麼不痛快的,彆憋在心裡,多跟我說說,說出來多少能好一些。”
“你呢,做皇帝感覺好嗎?”
薛進長長地歎了口氣,疲倦的枕在她腿上:“事多如牛毛,你明日去禦閣看一眼就知道了,奏折簡直堆積如山,朝會三個時辰,有兩個半時辰都在聽那些人吵架,也很煩。”
楚熹點頭:“肯定的,朝廷剛剛步入正軌,意見和想法必然不會少了,這是好事,慢慢來吧。”
“嗯……不過,明台那邊攢了許多等著覆核的詔書,首揆大人,能行嗎?”
“陛下放心,搞得定。”
“你這樣叫我,可真彆扭。”
如今朝中的官員,大半都是跟隨薛進多年的老部下,一來為表親近,二來不大習慣,是以仍如從前那般稱他薛帥。
楚熹想起漢高祖劉邦,剛做皇帝的時候也和薛進一樣煩,便調侃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讓文武百官上朝的時候給你磕頭,高呼萬歲,說不定心裡就舒坦了。”
薛進看著她:“我怕折壽。”
“怎麼?”
“你,我舅舅,我那義父,給我磕頭?想想都覺得折壽。”
楚熹被他逗笑。
……
廖三隨著薛進,舉家搬來了常德。
清早睜開眼,先把小兒子廖恒從睡夢中揪起來:“醒醒!都什麼時辰了!還不練功!”
“爹……”
“趕緊的!”廖三很不留情麵的照著他屁股拍了一巴掌。
廖恒又哭著喊娘。
然而婉娘並不理會他。
廖恒剛生下來那兩年體弱多病,動輒就著涼,總拖著根長鼻涕,婉娘怕他夭折,經常偷偷抹眼淚,後來還是楚熹出主意,讓他沒事就到太陽底下活動活動,身體才會長得結實,因此隻要廖三得空,就抓著他練功,這麼幾年下來,真不再生病了。
父子倆在院裡踢踢打打,出了一身汗,眼看辰時將至,婉娘喚道:“快吃飯吧,彆誤了朝會。”
“哎呦!”廖三猛地敲了一下腦門:“瞧我這記性,昨個少城主來了常德,我得早點去,免得西北那幾個老家夥又在那事事兒的找茬。”
“這樣啊……”婉娘忙扭身進屋,用油紙給他包了兩張餡餅:“你拿著路上吃,空著肚子可不行。”
“是不行!我敢說那日張堅絆在門檻上摔破頭就是因為沒吃飯,腦袋冒金星了!哈哈哈哈!”
婉娘跟著笑起來:“好啦,快去吧。”
廖三點點頭,把餡餅揣進懷裡,匆匆地出了門。
今日提早來的,並不止他一個。
官員們一群一夥的站在濟和殿外竊竊私語,都在討論昨日抵達常德的楚熹。
沒辦法,楚熹在朝廷的位置委實有些敏感,她身為明台首揆,手中權柄可與薛進比肩,然君是君,臣是臣,楚熹究竟是站在底下,還是坐在上麵,這個問題對西北和安陽兩大派係而言非常重要。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味,也摻雜了各種餡餅包子味。
“哎呀,好香啊,你家婉娘的手藝真絕了。”
“閃一邊去,我就兩個,都不夠自己吃的。”
廖三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餡餅,仿佛裝填彈.藥,他有強烈的預感,今日午膳都未必能吃得上,準要吵到天黑才能罷休,他得補充好體力,不能像張堅那慫貨似的,一散朝就摔個狗搶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