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進見不得他的寶貝女兒深陷苦海,提著兩壺好酒,連夜去了慎家,翌日,提著兩壺好酒,又去了廖家,在他的大力促成下,曹月很快就和慎瀚武訂親了。
曹月單純,乖巧,慎瀚武孝順,有擔當,兩個人也算青梅竹馬,郎才女貌,門當戶對,這樁親事所有人都覺得很滿意。
大婚那日我還跟著去鬨了洞房,慎瀚武被曹準和廖恒灌得酩酊大醉,站都站不穩了,卷著大舌頭說:“你們都衝著我來!彆欺負她!”
曹月羞怯的漲紅了臉,眼底波光瀲灩,真是有種動人心魄的美。
我笑著鼓掌起哄,不小心撞到廖恒身上,廖恒也似曹月那般紅了臉。說起來,婉嬸娘的基因太強大了,三個孩子兩個爹,都長得那麼像她,楚熹總是為廖恒感到無比慶幸,倘若隨了廖三,豈不影響日後婚姻前程。
可廖恒喜歡的,是他眼裡的我,並非真正的我。
我呢,會喜歡莊尋,或許也是因為莊尋一開始就看透了我自高自大的本性,在莊尋麵前,我從來無需過多的遮掩。
曹月成婚那一年,剛巧我正值叛逆期,雖然我沒覺得這玩意有影響到我,但楚熹很當回事,對我格外的寬容,就算我做錯了什麼,也隻溫聲細語的同我講道理。
我好像找到了隨心所欲的尚方寶劍,行事愈發無所顧忌,反正叛逆期,捅破天都情有可原。
我找到莊尋,明話告訴他,他從頭到腳都是屬於我楚清晏的,最好不要將心思放在旁人身上。哎,楚熹好的地方我沒學來,笑裡藏刀那一套倒是用的很順手,我說那些話的時候,還笑眯眯的喚他哥哥。
因為他比我大兩歲,因為小叔叔一向將他視為己出。
而莊尋看我的眼神裡,有厭惡,也有不屈服命運的倔強,我實在很喜歡他那緊蹙的濃眉,籠罩著霧靄的雙目,略有些許隱忍的神情。
我不僅情竇初開,更早早懂了什麼是男歡女愛,迫切的想要擁有莊尋。
祝宜年曾這樣教導我,若要讓一個人俯首聽命,就得先找到他的軟肋和逆鱗,籠絡也好,威脅也罷,務必有十足的把握方可出手,沒有十足的把握,便耐住性子,按兵不動。
然而,我並沒有在莊尋身上找到軟肋和逆鱗。他是亂世裡的遺孤,有幾個非親非故的弟弟,都已經長大,對小叔叔和五叔總是不冷不熱,哪怕喜歡曹月也不曾主動靠近,像遊離在滾滾紅塵中的世外之人。
我沒辦法,隻好請教楚熹,我說,這麼多年都沒見莊尋哥哥笑過,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呢,是不是想念家人呢。
楚熹摸摸我的臉,噗嗤一笑。
“原來你喜歡莊尋呀,行啊,我女兒長大啦。”
“沒有沒有。”我忙擺手,滿臉心事被戳穿的羞澀。
“好好,沒有。”楚熹眼裡我還是個小孩子,喜歡也隻是純粹的喜歡,並非一定要占有,因此她對我說:“你莊尋哥哥其實心軟的很呢,他就是假裝不在乎,在乎,意味著背叛。”
薛進評價楚熹,經常用到大智若愚這四個字,我覺得非常恰當。
我開始暗地裡調查莊尋的來曆和背景。
當年楚熹北上帝都,帶回莊尋,知曉內情的人不少,於是我了解到,莊尋的父兄都死在薛軍兵刃之下,為首將領正是我的小叔叔仇陽,莊尋為替父兄報仇,還曾當街刺殺楚熹。
我想,我找到莊尋的軟肋了。
小叔叔的性格和莊尋很像,沉默寡言,獨來獨往,朝廷賜給他的府邸他不住,跑到城郊自己蓋了一座小院,院裡種著雜七雜八的果樹,院外開墾了兩畝田地,任誰都想不到,此處住著手握重兵的宴國戰神。
我走進院裡的時候,莊尋正坐在屋簷底下看棋譜,而小叔叔則忙著給果樹除蟲,他很認真的仰著頭,用手將枝葉上的蟲卵撥到裝有炭火的銅盆裡。
他原來沒這麼講究,果子長得好不好,全憑老天爺,不過有一回我心血來潮,爬樹摘果子吃,被上麵的小蟲嚇了一跳,自那之後他就精心侍候了。
小叔叔看到我很高興,他說我來得巧,地裡的甜瓜都長成了,他去摘幾個,泡在井水裡冰一冰,給我和莊尋吃,解渴,涼快。
我說小叔叔你多摘點,我吃不了兜回去。
小叔叔笑著點點頭,快步走向他的小瓜田。
我沉下臉,看著莊尋,莊尋亦看著我,眼裡仍是不遮掩的厭惡。
“你恨我,不要緊,恨我娘,也不要緊,可憐小叔叔對你這麼好,你卻一直視他為殺父仇人。”
莊尋微怔,忽然站起身,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能說出口。
我要的正是這種效果。
楚熹真厲害!永遠一針見血!
於莊尋而言,在乎,意味著背叛,他若將仇陽視作父親,那他就對不起沂江裡化作白骨的生父與兄長。
偏仇陽又待他極好。
我的小叔叔是個死心眼,認準了一個人,這輩子,到死都不會變。
那麼,我有理由,有資格,懲罰莊尋這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喜歡莊尋,但並不需要他喜歡我。
能得到他,把他困在我的掌心裡,我就覺得很滿足了。
莊尋對我來說意義特殊,他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憑自己的本事弄到手裡的寶貝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像得到一個愛不釋手的玩具,得空便要來撩撥莊尋,經常把年長我兩歲的他惹得麵紅耳赤。
當然,他也會反抗我,但我已經找到了竅門,我有無數的辦法讓他不得不受我擺布。
薛清懷說我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陰陽臉,這個笨蛋,我非給他一耳光,叫他知道什麼是紅白陰陽臉不可。
哎,其實我真不願意那樣對我的弟弟,可我怕他向楚熹告狀,我愛楚熹,我不想讓楚熹對我感到失望。
我對天發誓,我會像楚熹期望的那樣,做一個愛國如家的好人,我會用餘生達成楚熹的心願,讓天底女子都能有尊嚴的活著,儘自己所能,讓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
至於莊尋。
他真可憐。
我的陰陽臉,他隻能看到陰的那一麵,也隻有他能看到陰的那一麵。
倘若他能咬緊牙關一直忍受我,我會和他成婚,一定會,畢竟,枕邊人要朝夕相處,我總不能老裝模作樣吧,仔細想想,真是怪累的。
十八歲生辰那日,我對著月亮許願。
莊尋,我這輩子還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要惱羞成怒一刀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