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生這句話落音兩分鐘後,閔燈依舊沒弄懂是什麼意思。
“你太緊張了。”醫生笑著,伸手指了指他緊捏著拳頭,額角的汗,緊繃著的脊背,“這不正常。”
閔燈往後縮了縮,他最怕彆人說他不正常。
“我覺得你需要有一個人,這個人可以是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一個對你來說絕對親密的人,他能幫助你。當然了,我對心理學這方麵不精通,但是我可以肯定……”醫生頓了一下,“你的味覺沒問題,主要原因應該是……”
“你是說……”閔燈看著自己手中握著吃剩下的半個紅薯,泛著溫熱。
他輕輕笑了笑,聲音低的像是說給自己聽,“你是說我精神有問題嗎?”
醫生沒聽清。剛張開嘴,就見人起身出了門。步履急迫,
醫院外麵變天了,風刮的急。
閔燈外套的拉鏈拉到了頂,迎風朝前走著,臉色蒼白驕傲的就像是戰敗的戰士。
他扔掉了手上早已變冷的紅薯,頭也不回的走遠。
一路暴走,手握著拳,氣息紊亂。
蹲在小巷後麵抽煙的章丘抬頭就見著人衝了過來。
燃了半截煙灰因為他起得猛,被風刮的迷進了眼睛。
“艸!怎麼了!”章丘閉著眼拉住了人。
閔燈蹙眉,一把甩開。
“他媽的!”章丘連忙又把人拽著了,閉著眼睛流淚,“幫哥吹吹眼睛!要瞎了!”
閔燈站定原地。眼眶通紅,眼底陰鬱,像是滲出了血。
“你他媽趕緊的!”章丘難受的不行。
閔燈掙開了章丘的手,抬手摁上了他的肩膀。把人直愣愣的摁到了牆上。
“睜眼。”閔燈沙啞開口。
“我他媽睜不開!”章丘哭著吼人。
閔燈擰著眉,去旁邊接了一點水在手心。
輕輕吹了吹章丘的眼睛,又把水敷了上去。
後門被推開,腳步聲傳過來的時候。兩人正挨在一起洗眼睛。
姿態親密又曖昧。
“你們……”周一剛嘴唇顫動,眼底含淚。
章丘抬頭不爽:“沒你的份兒!”
周一剛哭著跑了。
章丘靜默半響,把手裡的煙按在牆上,按滅了。
歎了一口氣,偏頭看著,蹲在牆根的閔燈。
“我是不是讓你不要去醫院。”章丘問。
半響。
閔燈點了點頭。
“你以前去醫院都得一顆糖哄著去,怎麼?”章丘扯著閔燈的領子,把人提了起來,“誰給你糖吃了?”
閔燈看著地,思考半響,輕聲說,“我用你給了十塊錢買了個紅薯。”
章丘聽完氣的不行,胸膛起伏。
鬆開了他的領子,轉身渡步了幾個來回,恨鐵不成鋼。
“你他媽怎麼不給我帶一個來呢!”章丘說。
閔燈鼻子一酸,扭頭進了餐廳。
章丘瞪著眼睛,照著牆踹了好幾腳。
餐廳慢慢的忙了起來,閔燈卻始終不在狀態。
中午休息的時候也一直在發呆。
直到晚班,手上的刮刀刮破了手,一瞬間的刺痛讓他終於回過神。
血慢慢聚在一起,跌落在了水裡,砸出了個洞。
閔燈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把土豆撈了起來。
章丘看不下去,去跟經理請了假。
帶著人走了。
“我們談談。”章丘把安全帽扔了過去。
寒風吹不止,我自傲然屹立。
從晚上10點一直坐在餐廳外,臉都吹僵了的霍疏低頭看著自己打出去的第十個電話。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候……’
電話自動掛斷了。
霍疏終於意識到,他頭一次主動約人,被人放了鴿子。
咕咕咕叫他媽的那種鴿子。
“今天怎麼了。”章丘點了根煙,斜眼看著低頭坐在沙發上的閔燈。
閔燈閉眼靠著沙發,雙手放在肚子上。麵色平靜。
“你彆他媽給我裝。”章丘拿煙指著他,“你到底去那個破醫院乾嘛去了。”
“查舌頭。”閔燈不耐煩。
“你查舌頭能查出這個鬼樣子?”章丘瞪他。
閔燈煩躁踹了一腳茶幾。
“乾嘛?”章丘瞪他,“你敢說你查舌頭跟霍疏沒關係?”
“霍疏?”閔燈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章丘看著他疑惑的表情,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兩人各自沉默。
“檢查結果怎麼樣?”章丘坐在了他旁邊。
“沒問題。”閔燈說,“他說我舌頭沒問題。”
章丘剛要開口。
“他懷疑我精神有問題。”閔燈偏頭看他。
章丘眼睛慢慢瞪大了,眉毛也擰在一起。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喘著粗氣,“誰說的!”
閔燈看著他的樣子,笑了出來。
章丘又擔心又生氣,看著他笑,沒忍住也笑了。
倆人跟傻子似的不出聲笑了半天。
“我……我隻是想試著往前走一步。”閔燈聲音很低,帶著啞,“我不想被這個世界排斥在外,不想被甩在後麵,不想格格不入。”
章丘聽的頭低了下來。鼻子發酸。
他的想法很簡單,他一直要求閔燈平安的活著。他走到哪兒就把閔燈帶到哪兒。
他覺得這是一個哥哥的責任,但他好像從來沒有問過閔燈。
閔燈是想要怎樣活著。
他從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