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榴蓮
七月三日。
李諾扛著紅色單肩背包,扶著樓梯扶手一步步往樓上走。
幾天前。
正在格陵蘭島蹲監獄的他莫名其妙的被保釋出來。
儘管也問過是誰乾的,但大使館的人也好,還是那個國家的人也罷,大家就像集體失去記憶一樣把這件事兒的根源拋到腦後。
作為一個“小人物”的他也清楚什麼該問,什麼不該摻和。
所以,沒有多問,反正從結果上來看……能走就行。
現在玩家有很多條後路,沒必要在現實世界裡摻和水深火熱。
直到他登機之前,在某網站查到了“超市18禁X教育片”的視頻後,這事兒的根源,李諾大概就能猜到……
開羅星人或是相關組織在背後做了什麼事兒。
導致那個片子變成了正經教育片,參與拍攝的他也就成了……普通的攝影師。
“回來了?”
茶白把門開了個縫兒,隔著門框,遞給李諾一個塑料袋。
“把垃圾扔一下。”
“一會兒再扔吧……”
李諾把塑料袋放門口,進屋後把包撂在地上,關門後頭也不抬的拉開包鏈。
“我得出去一趟……”
“做什麼?”
“上班,本來說好的去‘開羅漫畫社’報道的日子,推遲了好幾天。”
“非得今天?”
“早去早踏實,反正每周就去三天。”
李諾把東西從包裡拿出來,起身往屋裡走。
茶白拉開窗簾,透著陽光舒展身子,好看纖細的腰肢展露在光線下。
吸塵器架在門旁。
屋內一塵不染。
他心裡頭有一陣暖流。
電腦桌旁放著成堆的空盒子。
他心裡頭有一陣寒流。
茶白左右環顧,摘下細高跟,赤腳去裡屋倒上一杯水放在電腦桌上。
“樓下一大媽送我的,說怕我和你過,沒衣服穿。”
她目光點了點地上的空盒子。
“啊……我知道是哪個了……她兒子倒貨的,這些都是有價無市的玩意兒,一年前我幫她抓到了老伴出軌的事兒,這大媽當時還說‘恩情必報’……”
李諾撿起空盒子,瞪著死魚眼。
“合著這老鴇子在這兒等著我呢……”
那大媽姓孫,當年李諾小時候老去紅燈區找阿姨避難,孫大媽就是當年十裡八街知名的鴇子,後來抓進去判了幾年,出來後就和一位曾經的嫖客安逸生活了下去。
這事兒也讓李諾明白了現實的魔幻。
“就是不合腳,不過衣服大小還行。”茶白把鞋收起來,分批裝好:“她說我腿好看,多穿帶跟兒的好在你死後能再找個靠山。”茶白說著自己都笑了:“真奇怪,她們一麵關心你,一麵又老琢磨伱死的事兒。”
她抬起頭。
李諾正在脫衣服。
“李諾……”
“啊?”
李諾把衣服扔在沙發上,與藍色的眸子四目相對。
“你要在這裡?我在現實世界,可能還漏電……”
“啊……”
“你行嗎?”
“我,上班,得換身衣服,這一身太臟。”
李諾虛著眼回了一聲,躡手躡腳的脫了個精光。
茶白看著直樂。
“你還是想。”
“茶白……”
李諾在臥室裡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床被搬了起來靠在牆上,乾淨的地板上隻留下了一個床墊子。
“彈簧床墊可以承受大約100到250公斤的重量……我之前確實考慮過……”
“茶白……”
“嗯?”
“到底是誰想?”
“你。”
茶白的眸子撇了撇屋裡,臥室劈裡啪啦的一陣響聲,也不知道李諾在找什麼。
不到一分鐘後,他穿著短袖帽衫和長褲,拎著一雙看上去就不乾淨的鞋走了出來。
李諾把鞋穿上,詢問著:“想吃什麼?”
“不去空間?”
“馬爾傑晚上要用,閉門造車,說是改裝我的手臂,今天咱倆在家解決了。”
雖然李諾懷疑馬爾傑是想看某種十八禁的腦內超夢。
茶白:“隨你。”
李諾沒說啥,打開冰箱,本想拿片麵包,卻看到了整整齊齊擺放的罐頭和飲料。
“這些……”
“我托圍棋社開小賣部的大爺買的。”
“其實不用買,去回廊不就行了。”
“你不是要熬夜畫東西嗎?”
李諾抿了抿嘴,拿出麵包片叼在嘴上,把冰箱關上,一瘸一拐的離開了家。<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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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李諾離開,茶白鬆了口氣。
她走到廚房前,打開關的嚴實的門。
焦黑的平底鍋,崩了刃兒的菜刀,淩亂的碎肉和蔬菜,以及一盤看上去能毒死一頭獅子的菜……
這裡慘的就像地獄廚房。
“幸好沒被他看見。”
剛緩過一口氣的茶白聽見了敲門聲。
她立即去沙發上,拿起李諾扔下的褲子穿上,喊了一聲:“來了!”
……
坐在公交車上的李諾打了個哈欠。
現在的年輕人出行基本都選擇時間更準的地鐵,坐公交車的大多數都是有老年證的老人。
問題來了,李諾是年輕人,他為什麼要坐公交車?
答:肌無力的BUFF在現實世界仍然通行,地鐵人擠人,他怕有命上,沒命下。
車裡除他都是老頭老太太,猶如通向人生黃昏的公交。
一大爺正站在他旁邊盯著他。
李諾又打了個哈欠,看向車窗。
左眼的疤帶到了現實裡,但是其餘的力量並沒有。
他倒是越來越好奇“無儘回廊”和現實的距離到底是什麼了。
“咳咳……”
旁邊的大爺輕咳一聲。
李諾從包裡拿出常備的止咳藥,遞給站在他旁邊像個忠誠護衛般的大爺。
“吃嗎?”
“不吃。”
李諾接著看窗戶,大爺還在看他。
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李諾看了一路風景,大爺看了一路他,到了總站,李諾第一個下車,大爺最後一個下車。
大爺正在歎息這年頭的年輕人不懂讓座時,看到李諾停住腳步,把止咳糖漿塞進大爺手中。
“大爺,您是真有毅力……”
大爺在風裡淩亂。
李諾背著包悄然的走向了大路拐角的大型商業園區。
高層。
朱麗開電梯的時候看到了李諾。
這個女人的打扮和第一次與李諾見麵時一樣,白色襯衣,過膝短裙,領口的深度、裙子的長短都顯得很得體。
朱麗見李諾,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能見到你真不容易。”
李諾笑著:“朱麗女士今天性感的跟我家十年前沒拆的紅……”
“你閉嘴……”朱麗及時打斷,忘記不能和這家夥耍嘴皮的事了,她按下高層的電梯按鈕,說道:“去辦公室談。”
辦公間。
坐滿了上百人的空間裡隻有機箱聲。
李諾一瘸一拐的跟在朱麗身後,員工們微不可見的撇著眼珠子瞅他。
諸如“那個病秧子畫家”、“他還真來了”、“是個瘸子”、“怎麼臉上有道疤啊”、“這小子真幼”這一類交頭接耳的聲音小的跟蚊子般繞耳。
朱麗輕咳一聲,蚊子們的聲音戛然而止。
高跟鞋踏入辦公室,關上門後,李諾環顧左右。
“您這兒隔音怎麼樣?”
“你想乾嘛?”
朱麗剛走到辦公桌前就回頭皺眉盯著正看著攝像頭的李諾。
“沒什麼……就是想評價一下,貴公司的管理比格陵蘭島監獄還好。”
“你這小子……全身都帶著刺兒啊。”
李諾自覺的坐到朱麗對麵。
兩人隔著一張桌子,女人拿出合同,說道:“長話短說,關於你的工作,都在新合同裡,看一看?”
……
“姑娘,不會做飯就彆做……你這……”
樓上王大媽幫著茶白把廚房給收拾了。
大媽拿著崩刃兒的菜刀,一臉驚呼:“你這孩子,剁菜還是剁石頭啊。”
就是掰了一下……茶白腹誹,在門口拿出了王大媽帶來的水果。
王大媽是物業的,小區發福利偶爾會給李諾帶上一份兒。
這次帶來的東西有點兒貴。
榴蓮*2
“姑娘,彆亂動,那玩意兒紮人。我一會兒給你開開。”
“開了。”
王大媽回頭,目光怔住。
茶白坐在沙發上,被劈開的榴蓮在她腿上擺著。
大媽看著被打開的榴蓮,又看了看隻有一隻手的茶白。
“咋開的?”
“砸開的。”
儘管茶白手沒傷……但大媽還是執意要給她包上紗布,萬一是內傷呢。
然後大媽的碎嘴子就來了。
“你和小諾那孩子怎麼認識的?”
茶白也不傻,她總不能說自己以前是個人造人,因為精靈球認識的吧。
“撿來的。”
言簡意賅,無限遐想。
大媽淡定的把紗布剪斷,一點兒也不驚訝這姑娘滿口胡話,這附近上到片警下到掃地大爺到都認為能和李諾過到一塊兒的,不是神經就是神。
茶白在彆人眼裡是個殘疾,而且應該是個可憐姑娘。
雖然染著一腦袋白發,看著像個抽煙喝酒好姑娘,但交流幾次後就能發現,她挺純良的。
<b
r>????就是實在不會說人話。
比如某個小夥子問過她年齡,茶白就非得一口咬定不到一歲,而且特彆認真篤定。
——我真的不到一歲。
這是個好姑娘,就是腦子有點兒不好。
“你說你咋就看上小諾那孩子了。”
“誰知道呢。”
大媽有點可惜。
在他們眼裡,李諾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沒,這麼好一姑娘得去哪兒。
“阿姨……”茶白艱難的喊出這兩個字兒,問道:“你們,怎麼對他這麼好?”
這群大爺大媽總是給李諾送吃的。
如果是以前,茶白會簡單的覺得,可能就是個人情冷暖的事兒。
經曆了很多。
看過了很多。
人情冷暖不足以支撐著這一份份人情厚禮。
王大媽一邊把廚餘垃圾收起來,一邊陳述道:“那孩子,小時候可不是這樣。”
“什麼樣?”茶白拿起榴蓮果肉含進嘴裡,甜……
“現在你看他,溫和,好相處,看著人畜無害,不深了解就是個好孩子。”王大媽“嘖”了一聲,抬起頭,琢磨著說:“他小時候,要護著自己那個媽,全身跟長了刺兒似的,看誰都是不懷好意,滿腦子就是弄他那個燃燒瓶啊……什麼氣體手雷啊……”
他現在也這樣,茶白腹誹。
“那然後呢?”
她對李諾的了解好像隻限於認識以後。
“然後他媽死了,車禍。”大媽頓了一下,心裡五味雜陳:“我們都怕這孩子等頭七一過把家燒了,附近的小片警都每天蹲著守著,哪兒知道啊,他把自己往家裡關了一天以後,再出來就變了個人。”
和善、有趣、碎嘴子,對誰都一個態度。
大媽想說的是現在的李諾。
茶白看到的是另一個。
因為沒有人需要護著了,就把刺兒給拔了。
王大媽說道:“這小子腦袋不用正道,但騷主意是真多,我們這群老頭老太太的就靠著這小子平時幫個忙,真幫了我們不少。”
她突然指著茶白腿上的榴蓮說道:“彆提,那小子就跟榴蓮一模一樣,看著滿身刺,實際上裡頭還特娘的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