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非魚張了張口,道:
“鄉裡人殺人既遂,王巍之的書童奸汙無辜婦女,這很明顯啊。”
酈之清道:
“那日扛著鋤頭殺人的,是整個村子的人。”
“受害者家屬不能指認嗎?”翟流雲問。
酈之清苦笑道:“他們恨不得跪到王大善人門口,求他原諒。”
“可有其他證據?”北山鄢問。
“有物證,可小歡家人不認它。”酈之清繼續答。
現在情況變成了:
小歡被玷汙一事,死無對證。
鄉裡械鬥,恰巧打死他家三個人,族裡推出一個六十歲掉了牙的老漢,說其是主謀,可為死罪;另有兩個路都走不穩的老漢,說是從犯,可判重刑。
酈之清是個善良的縣官,一看便知這是被推出頂罪的,不忍笞杖,照原樣送回去了。
酈之清道:
“我之所以咬著王巍之不放,是因為同樣的事,不止發生一次了。”
他手上滴血不沾,卻害了十條人命。
北山鄢繼續問:
“未向州郡上報過嗎?”
“怎麼沒有?”酈之清苦笑道,“第一次上報,全無回應;第二次上報,有黃家親戚找我說:凡事適可而止;第三次上報,上官將我叫過去申飭一頓……”
“滄州官官相護竟到如此地步?”李念兒心驚。
莊非魚沉思道:
“不如這樣,我今晚潛入王家,將王巍之和他書童做了,再將他們腦袋掛到城頭上,下麵貼張紙,寫上他這些年犯的罪。”
她頓了頓道:
“法律不給公道,我們給。”
說罷手又搭上殘刀缺劍。
北山鄢再一次按住,低聲道:
“殺了一個王巍之,還有張巍之,李巍之,你殺的完嗎?”
“那你說該怎麼辦?”莊非魚問他。
北山鄢微微垂眸,問酈之清:
“你知道報紙嗎?”
“當然知道……您的意思是?”酈之清似乎摸著些頭緒。
“將本次案件,以及你對當前律法的質疑寫成文章,投到《大熙旬報》上,自會引起輿論。輿論有多大,就能殺掉多少個王巍之。”
他微笑看著酈之清。
酈之清徹底了悟,她深深拜下,仰頭看著北山鄢和莊非魚,堅毅道:
“定不負諸位所托。”
天色放晴了,但就連李念兒這樣愛崗儘責的人,都沒有說要回去。
他們都想留下來,看看王巍之的下場。
看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能否撬動滄州官場這樣的龐然大物。
酈之清寫文章幾近瘋魔,莊非魚知道北山鄢精於此道,有心叫他幫忙改改,北山鄢卻道:
“這是她自己的坎,得自己來邁。”
莊非魚白了他一眼,但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沒再提。
幾人心中焦急,身體卻徹底閒了下來,整日在縣衙遛彎。
今日順著聲音,晃晃悠悠逛到後院。
後院,酈之寧已經罵了好幾天了。
她叉著腰,中氣十足罵道:
“黃階平,你個沒種的蔫蛋,快放我出去!”
酈之清派來陪侍的衙役道:
“那是酈家三小姐,她吵著要嫁給王舉人做填房,大人不得已將她禁足。”
莊非魚一看,樂了,她徑直步入後院,似笑非笑道:
“酈之寧,好久不見?”
酈之寧一見是莊非魚,立刻偃旗息鼓,乖巧道:
“小魚姐姐好,你怎麼來啦,我姐……表哥怎麼沒有好好招待你?”
北山鄢隨在後頭,抬頭和酈之寧對視一眼。
酈之寧連忙跪下,喊了聲“殿下”,雙目含情脈脈瞅著北山鄢。
莊非魚連忙站直,擋在北山鄢麵前:
“喂,你眼睛往哪看呢?”
“看看而已嘛,又不會少塊肉。”酈之寧嘟囔道。
北山鄢笑了笑,抬手示意她起身。
莊非魚故意激她:“你不是要嫁給縣上那個四十多歲的老跛子嗎?還看彆的男人做什麼?”
酈之寧連忙反駁:
“怎麼可能,我隻是,隻是,隻是看他可憐罷了。”
聽到莊非魚話裡的貶低,酈之寧心裡不舒坦了。
她正當婚齡,以前看到王巍之時,覺得他是縣裡身份最高的,連縣令都拿他沒法子,嫁給他正合自己的身份。
叫莊非魚叫破後,她現在想到王巍之,又覺得這人年紀大腿又跛,哪哪都不好。
“你彆聽下人胡說,我沒有要嫁給王舉人!”酈之寧連忙和王巍之撇清關係。
“好吧,”莊非魚又加一把火,“我就說嘛,以酈三小姐的品味,怎麼會看上這種矮矬窮。”
李念兒和翟流雲在一旁低笑,酈之寧聽了本想發火,轉頭卻看見翟流雲那張玩世不恭的俊臉。
她低下頭撚弄衣角,扭捏道:
“那位公子是誰?家居何處?可曾入仕?”
翟流雲連忙抓住李念兒的手道:
“你彆亂看,我有未婚妻了。”
酈之寧遺憾道:“好吧。”
心裡嘀咕:怎麼能看上眼的男人都有主了?
都怪酈之清,自己在縣衙翻雲弄雨,放她在後院蹉跎人生。
大好的年華,連個相配的男子都沒有。
酈之寧扯住帕子,噘嘴想著。
*
王巍之事件的始末,酈之清早就爛熟於心,提筆寫成後,連忙遞給北山鄢幾人看。
莊非魚趴在桌前,和李念兒、翟流雲一齊賞評。
看完後,莊非魚銳評:
“我覺得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