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鄢接莊非魚下轎後,轉身麵向眾人,招手道:
“平身。”
待除魔司一眾官員起來後,宮中差人來報:
“殿下,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他略一沉吟,對莊非魚道:
“我另有要事,就送你到這兒了。進去後好好做事,莫惹長官生氣。”
說罷看了眼除魔司的官員,轉身回轎。
莊非魚向他揮手告彆,回頭一看,見往昔的同事齊齊盯著她,表情豐富,略顯誇張。
她即覺得社死,又有些暗爽。
衙門慣會捧高踩低,她一進除魔司就是底層斥候,無品無級,往日沒少受欺負,吃悶虧。
好心的同事經常帶著憐憫神色,勸她儘快嫁個好人家;心眼壞的對有背景的人一副笑臉,轉身對她頤指氣使。
可惡!要不是貧窮,她怎麼會受這等鳥氣?
她含淚受了。
杜少卿揣著袖子走過來,小心翼翼問道:
“小魚,太子殿下怎麼會送你過來?”
“他好心眼嘍。”
莊非魚攤了攤手,猶豫問道:
“我們這幾天脫崗,要受什麼處分嗎?”
“為救他人而離崗,有罪,但情有可原。”杜少卿沉思一下,問她:“寫上一篇檢討,你看行嗎?”
“……行。”
莊非魚猶猶豫豫回答。
雖然她不愛寫文章,但根據以往經驗,脫崗這麼久,扣工資寫檢討挨訓斥都是免不了的,嚴重的甚至直接收拾包袱走人。
如今借北山鄢的虎皮,將此事輕輕巧巧揭過去,算是極僥幸了。
想到這裡,莊非魚有些難過。
對她來說關係生存的大事,彆人露個麵就解決了。
以往對她不假辭色的同事紛紛圍上來,對她道:
“小魚,你會寫檢討嗎?不如我教你。”
“寫檢討有什麼不會的?”莊非魚一邊往裡走,一邊回答。
“還是你們斥候部重情重義,也有本事,一過去就解決問題了。”
“我們也沒做什麼。”
“小魚慣會謙虛,你看她和太子殿下交情不匪,愣是瞞著一句也不跟我們說。”
“……”
莊非魚推開熱情的人群,跑到李念兒背後,對她道:
“這兒交給你了,我回去寫檢討。”
說罷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李念兒擅長應付這種場合,她帶著得體大方的微笑,對眾人道:
“小魚剛回來,身體有些不適,諸位對案情有什麼疑惑,問我好了。隻要不涉及他人隱私,我儘皆告知。”
眾人一聽,知道李念兒也不會說,寒暄兩句就散了。
*
往後幾天,莊非魚一大早就去書店蹲守,看最新的《大熙旬報》有沒有出來。
直到這日她過來,聽書店門口沸沸揚揚,討論王某該不該定罪時,她就知道:
酈之清的文章刊登上去了。
莊非魚高興極了,她買了幾份報紙,聽了幾句爭論,連忙跑到除魔司,給李念兒和翟流雲各自給了一份。
李念兒淺翻幾頁,驚喜道:
“果然見報了。”
“我早晨買飯時,聽見群聲嘩然。有人認為王舉人該判,可大多數書生覺得刑不上大夫,何況錯是惡仆和佃戶犯下的,問罪主人未免有些過界。”
翟流雲遞給兩人一人一個茶葉蛋,自己也剝開一個吃了。
“根據阿清的話來看,王巍之並不無辜,隻是沒有證據而已。”
莊非魚剝開一個茶葉蛋,扔進嘴裡。
“沒有證據就是誣告,苦主都未發聲便借報紙暗示就是潑臟水。”
翟流雲聳了聳肩。
“可報紙上用的是化名啊,如果爭到最後大家都站王巍之,我們隻能認了。”
莊非魚扔掉雞蛋殼,不明白為何站王巍之的占多數。
“認什麼認?”李念兒敲敲她的腦袋:
“輿論鬨大後,巡按禦史坐不住,定會去查王巍之,以他們的手段,很快便會水落石出。”
莊非魚點了點頭。
她不太懂這些,但聽了李念兒和翟流雲的話後,仍覺不足,想去外麵聽聽眾人的討論聲,一下班,便拉住北山鄢道:
“我發工資了,請你去懸清樓吃飯!”
懸清樓離東宮很近,是個極雅致去處,飯菜做的也好,北山鄢經常帶她來這裡吃飯。
他擱下筆,輕裝便服隨莊非魚去了。
兩人一路走進懸清樓,莊非魚一馬當先,跑到櫃台前問價格。
最便宜也要五十兩銀子。
莊非魚的臉垮了下來,她摸摸口袋,那裡裝著自己辛辛苦苦八個月的工資——24兩。
趁北山鄢還沒走過來,莊非魚趕忙跑回去,拉住他向外走。
“怎麼不進去了?”北山鄢問。
“計劃有變,我們去懸清樓——隔壁的書香小築換換口味。”
莊非魚心虛道。
書香小築人煙鼎沸,進去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莊非魚肉疼地、花了三兩銀子點了桌菜,避開喧鬨的人群,拉北山鄢找了個角落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