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教學樓不在。
畫室也不在。
白錦餘看著右邊那黑幽幽的樹林,正想進去,腦子倏然靈光一閃。
他方向一轉,立刻跑回了教師樓。
快速開門,一進去果然看到緊閉著的書房門底下溢出不正常的陰風。
白錦餘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書房的門。
比起剛才焦急得到處跑,現在他反倒平靜多了。
他沉默地上前按下門鎖。
嗒嗒,沒能打開。
他沉默地去取了鑰匙,這一開倒是打開了。
入目的是在書桌前蒼白到失血,額上冒著冷汗的喻笙。
不知道她從找出來的香爐,上頭不僅點了香燭還插上了三根香。
如果她是人,這畫麵還算平常。
可是她並不是,而且桌上擺著的東西也讓他絲毫笑不出來。
雙份的指甲、頭發、心頭血以及貼身物品都用紅繩纏在了一起。
貼身物品很眼熟,那是何沫沫丟了很多天的玉墜。
至於另一份貼身物品,依然很眼熟,那是一條帶有兩個小鈴鐺的銀色腳鏈。
她完全是充當了換命儀式的施法人。
她為什麼會?白錦餘突然想起李茉莉手機不見的事情。
他掃了一下書房四周,果然那台手機在角落裡安靜地躺著。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她跟了李茉莉聯絡裡的道士聯係了。
李茉莉的手機是早上醒來發現不見的,那麼昨晚她就已經在準備了是嗎?
白錦餘看了一眼在椅子上陷入甜美夢境的何沫沫後,眼神極為複雜地看向喻笙。
喻笙沒想到白錦餘會回來,他明明說了今晚不回來的。
她垂下了腦袋不敢去看他失望的眼睛,她雙手緊緊攥著書桌一角,好似攥得更緊就能平複內心的不平靜。
距離儀式完成還有十五分鐘,隻要熬過這十五分鐘,子時一到,何沫沫點了頭,那換命儀式就算成了。
由於她是魂體的原因,擅自碰這種邪術著實太傷身,以導致她整個魂體都在遭受著如針紮的疼痛。
白錦餘什麼話也沒說,才剛邁開一個步子就被喻笙察覺,好似驚到她一般,她立刻湧起濃重的陰風向他襲來。
不知什麼時候,他之前看到的小小白團變成了墨黑的一團。
“不要過來!”喻笙猛地抬頭,她眼圈泛紅,豆顆大的淚珠還在眼眶裡打圈。
“老師,你不要過來。”她心知鬥不過白錦餘,可那又如何,她不會放棄的。
白錦餘停在了原地。
見他果真停下來了,喻笙喉嚨乾澀,跟魔怔似的問:“老師,其實你早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我一開始是以為你想要奪舍她的身體。”白錦餘平靜地說道。
“可是我仔細想了想,奪舍的代價太沉重了,你未必負擔得起。但後來我又想到了你有個體弱多病的妹妹,你說你想要看到她高考完再走,我想...並不是的,你隻是想要她重新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
“你是個好姐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白錦餘停頓了一會,又道:“可是,讓你妹妹重新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是建立在彆人生命的基礎上換來的。”
喻笙咬住了下唇,淚水一下子滾動了下來,“老師...我很清楚,隻要能達成目的,我很樂意背上這個因。”
她會償還,怎麼樣都行。
白錦餘眼底閃過一絲不忍,“這是你妹妹的命數。”
“不是!不是她的命數!如果連她也不在了,那媽媽該怎麼辦?”喻笙情緒激動,想到過去的種種,眼淚像斷了線般不停掉落。
“說實話,老師,我也很想活下去,我也很憎恨一杯茶了結我生命的全和娣,不能親自報仇的滋味太難受了,忍不住就遷怒了。”
“學林動手的那晚我也在,從頭到尾我都有在看,隻是他沒讓我動手。”
“老師你知道嗎?其實一開始我也跟其它同學一樣,被困在原地離不開,可後來我發現我隻要斂住怨氣,我就能走遠一點,身上顏色的深淺也能與其它同學不同。”
“我想你大概是見我無害,才對我好的吧。”
“老師,真的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信任。”
“我也不是你心中想的那種善良的女學生。”
白錦餘還是無法看她走上歧途,“你依然是……”
“不。”喻笙含淚搖了搖頭,“老師你不用勸我。”
“喻婉命數卻是到了儘頭,指不定投胎後她能活得更愜意。”
命數如此,就該如此,這就是命運啊。
“老師,你總說投胎,可就如學林所說,投了胎後還會是我嗎?有我的思想?有現在的記憶嗎?”
“我覺得,投了胎就不是我了。”
“不是的。”白錦餘搖頭,低聲解釋:“靈魂是獨一無二的,它也有修行。生前做了什麼也定會影響到來世,行善積德,來世福運自是不用說,要是做了壞事來世必然會承受生前種下的因果。”
“你說沒有記憶便不是你的,並不是這樣。”
“沒有這一世的記憶的你還是你,這一世隻是你靈魂修行的一段路程罷了。”
“好,老師,你說得也很有道理,可是...到底還是意難平。比起自小有一副健康身體,做什麼都可以的我,婉婉過得還是太苦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算魂飛魄散我也想為婉婉爭取一次,願她……”喻笙聲音梗咽,她吸了一下鼻子,又道:“老師...你可不可以不要來阻止我。”
眼見時間不多了,白錦餘心中閃過幾分掙紮,“抱歉,職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