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走了有大半個月。
四周景色變得光禿,路上還有行軍痕跡。
再往前,開始有屍體被隨意丟棄在兩旁,臭氣熏天,無人掩埋。食腐鳥散布在屍體身周撕開屍體深棕色半透明皮層,去吃裡頭的內臟。那些蛆蟲沿著兩周爬到路中心,被車輪碾壓,留下一串臟兮兮的液體痕跡。
裴司以藥帕掩鼻,不確定地問:“狐兄,確定可以往前嗎?”
“走,前方無人。”純狐卿狐狸耳朵動了動,“她們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
兩人蒙著麵朝他們喊:“快走。趁現在沒人。”
前方發生過一場小型戰爭。
屍橫遍野。
裴司注意到其中有西寇人的屍身,他們慣常愛戴金飾,如今身上是被扒地一個不剩。
不知道是被逃兵拿走的還是幸存的士兵,亦或是……
等四人迅速通過。
寧野拿著一個眼生的包袱躍上馬車,灰撲撲的布料上還有一道血痕。
她眼神晶亮地拆開包袱,嘴裡念叨:“發財了發財了。”
“死人財物你都拿?!”純狐卿嫌棄道,“你要是錢不夠與我說。”
他話說完,就從尾巴裡掏出一大包錢,砸在馬車木板上嘩啦啦地響。
“……你懂不懂什麼叫意外之財?”寧野真想罵他一句土大款,手卻老實地伸向那包錢,一打開,金燦燦的光芒差點沒閃瞎她的眼。
連裴司都止不住有點心跳加速。
這一大包金子足夠世家大族幾年花銷。
“把這些東西丟了。”純狐卿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看起來稍微乾淨的一片,皺著眉頭看起來想把它扔遠。
“等等!”寧野連忙抽出另外一塊乾淨的布,把它們裝進去。
程曜從前方趕來,把另外一塊被血染透變得乾硬的包袱丟來:“這個也換塊布,我靠,你們哪來的金子!”
她盯著那袋沉甸甸的袋子,不由瞪大眼睛。
錢呐!
好多的錢!
充作軍餉能從滄衡城打到西堯城!
純狐卿有些惱火地看她擺弄那些東西:“你到底丟不丟!不丟這袋錢不給你了!”
程曜不解:“為什麼不能都要?又沒礙著你啥事。”
“能為什麼,這些玩意五成是鎏金的,不值錢不說。上頭沾著的碎肉也不乾淨,帶在車上我是沒事,你們染了疫病可彆指望我救你們。”
寧野和程曜互相對視一眼。
程曜點頭。
寧野紮好兩袋金飾丟給她,程曜接過,懸掛在馬匹兩側。
“你們!”純狐卿氣得說不出話,摔門進車廂。
裡頭沒了動靜。
馬車繼續向前駛去。
地圖上標注驛站已經搬去五十公裡外的地方。
天色已黑。
空氣裡有股濕潤的氣息,似是要下雨。
他們沒了法子,隻能去附近破廟住。
馬車安靜停在破廟後門,為防被人發現宰殺,兩匹馬兒似乎也知道他們為什麼讓它藏身於此,沒敢走動。
“你們在這等下,我和程曜進去看看。”寧野說完,拉著程曜進破廟探查。
廟裡很安靜。
二人放輕腳步進去,走到前堂發現有幾個乞兒打扮的流民。
有幾個還沒睡看了她們一眼便撇開視線。
她們又從前堂走到後院,有一處房門關著,但裡頭無人。
寧野朝程曜伸手,晃晃掌心。
“……”程曜無語拔下頭上的發簪,按在發尾,讓裡頭的銀針紮在門上。
銀光釘在門板上,搖晃兩下就不動了。
寧野用力拔下,握在手裡。
程曜替她吹燃火折子,將光源靠近她正擺弄的鎖上。
不過一會兒。
沉重的鎖頭發出“啪嗒”一聲。
寧野迅速分開門鎖,和程曜一塊溜進去。
這處地方窗戶都被從裡用木板封住。
兩個人做賊似的四處張望,當看到高台上一個人影時,她們下意識伸手,捂住對方的嘴。
二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他還活著嗎?
火折子的光不甚明朗。
寧野鎮定下心神,去拿程曜手裡的火折子,往前走去。
她向來如此。
程曜不得不低聲勸阻她:“那是肉身佛,彆過去。”
她不說還好一說寧野更好奇了。
反正是死物,非得上去瞅兩眼。
寧野悄摸把燭火貼上去看,還未看清楚,身後一隻手伸過來把她扯下高台。
“你膽子是真大。”純狐卿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你踩上這個高台的時候。”純狐卿說完,回頭瞪程曜,“你也是!怎麼不阻止她?”
程曜撓撓臉:“我也好奇。”
“……”
附近看過,隻有這一間有肉身佛的地方無人敢入。
四人進屋,把門掩上,準備湊合一晚。
純狐卿卻不敢和他們一般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