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趙自牧忽然問他:“你說我們在彆人的地盤做著主人不讓我們做的事,但是——”
趙自牧的目光忽然間尖銳起來:“誰才是這個地盤的主人呢?”
他像是在問福貴,又像是在問自己,或者是問彆的什麼人。語氣明明是尖銳的,卻又摻雜著些微的迷茫。
但是福貴沒有聽出這句話中的微妙情感,他隻是下意識順著趙自牧的話去思考,然後理所應當地得到了答案:“當然是法蘭西人。”
這裡是法蘭西的國土,它的主人當然是法蘭西人。
這聽起來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配上一個很現實的答案,但當答案出口的那一刻,福貴卻恍惚間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
但是哪裡不對?
福貴不知道。
趙自牧卻說:“你說得對,法蘭西的國土,主人當然是法蘭西人。”
福貴隱隱意識到,這不是趙自牧想說的話。
那趙自牧想說什麼?
福貴想了許久也想不出答案,這個問題讓福貴的心都癢了起來,仿佛好幾隻貓在他的心裡不停攀爬,癢的福貴幾乎是下意識追問:“你想說什麼?”
趙自牧微微低下頭:“那你有沒有想過,法蘭西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福貴一愣。
這一刻,福貴忽然間意識到,他之前的想法沒有錯,法蘭西的國土上,當然是法蘭西人是主人。隻是,法蘭西的國土上,主人的想法是什麼呢?
是對布爾什維克的視若洪水猛獸嗎?
趙自牧輕聲反問:“法蘭西人真正的聲音,是什麼呢?”
福貴忽然間意識到,這個問題他現在沒有答案。
因為他忽然發現,想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定義,什麼是法蘭西人。而這個問題,似乎不是依靠簡單的國籍就能回答的。
這一次,趙自牧又將手中那個已經破舊的小冊子遞了過來:“你現在要看了嗎?”
眼前這本在昏黃搖曳的燈光下略微發黃的小冊子反射著莫名的光,右側一排鐵畫銀鉤般的字跡紅的像是誘人的蘋果。福貴抽了抽鼻子,隻覺得眼前這本平平無奇的小冊子像是有什麼醉人的魔力,讓他忍不住伸出了手。
然而,當福貴的手觸碰到那個小冊子的時候,趙自牧忽然間將小冊子收了回去。
福貴不解地抬頭,就聽見趙自牧說:“不行,我就這一本,給了你,我就沒了。”
福貴:“……”
趙自牧和他好說好商量:“要不,我改天再抄一份送給你?”
福貴:“……”
福貴癱著臉說:“我要筆跡耐看的,不要這種。”
趙自牧:“……”
趙自牧低下頭,看著自己當初為了趕時間而用行楷抄的書,一時之間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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