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令儀點頭:“對。認字的人太少了,包括我和福貴、甚至加上楊順德這種不認識太多字的,加在一起都連十個人都不到,這樣一層層傳遞下去不但效率很慢,而且也可能造成其他問題。再加上一旦聚眾讀書,隻是煤油燈亮起來,就能讓彆人發現我們在做什麼——你知道的,這樣的聚眾是被製止的。”
規定是如果有聚眾的需要——譬如過中國人自己的節日,例如春節、中秋之類——需要提前報備,經過允許後才可以聚眾舉辦活動。
並且在這一點上,凡爾登清掃隊上層的管理人員沒有為難他們,在很多個節日裡,他們都申請到了活動許可。甚至在春節期間,皮埃爾還為他們爭取到了三天的假期。
凡爾登清掃隊很講道理,那麼華工就不能不講武德。
莫令儀搖搖頭:“這確實很難,這麼多人一起讀書,怎麼可能瞞得了其他人?更何況……”
莫令儀似乎是在組織語言。趙自牧抬起頭,便看到莫令儀的嘴唇動了動,卻最終又將話音咽了下去,像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一般。
趙自牧笑了:“想說什麼就直說,這裡都是自己人,咱們這關係還用搞這些虛的?”
莫令儀抬起眼,這是趙自牧第一次在莫令儀的眼中看到猶豫和遲疑。
莫令儀再三緘口,趙自牧恍然間便明白了什麼,他頓時笑了起來:“你不會以為我會教所有人《庶民的勝利》吧?”
莫令儀一愣,他的臉上顯露出淡淡的尷尬來:“你不是這麼想的嗎?”
趙自牧頓時笑了起來:“我相信布爾什維克,但不會要求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堅信。更何況,我提出教學的初衷並不是讓每個人都去讀布爾什維克,而僅僅希望他們不再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的文盲。”
“我隻是覺得,他們應該受到教育,他們有讀書的權利,至於他們想學些什麼,那不重要。”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的手中都是一本《庶民的勝利》,那也隻會是因為他們自己信仰布爾什維克、他們自己想讀這些書,而不是被誰逼迫而不得不為。”
“我可以把我會的知識教給他們,不管是認字還是物化知識都可以,不局限於義理。”
這番話讓莫令儀整個人都愣在那裡,他帶著幾分呆滯地抬起頭,像是沒有想到趙自牧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的表情讓趙自牧發笑:“怎麼,你不會是覺得,我們隻會張口閉口都是布爾什維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