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1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2084 字 8個月前

【29】/晉江文學城首發

她的聲音很輕,如飄渺的風,裴青玄習武多年,耳力極好,清楚地捕捉到這一聲喃喃,神色也不禁為之一凜,雙眸灼灼盯著她:“你喝過避子湯?”

不等她答,又問了句:“為何要喝?”

據他所知,她一直盼著與楚明誠有個孩子,各種補品與坐胎藥都在吃著。

那注視的目光太過銳利,李嫵眸光迅速閃動兩下,而後垂下羽睫,語氣隨意:“新婚那陣,想著年紀還小,並不急著要孩子,便飲了些時日。”

實則那時她還放不下,忘不了。

急急忙忙嫁人本就非她所願,但在懷孕生子這事上,他想給自己留段緩和的時間,起碼將他從心上漸漸淡去,同時接受楚明誠,讓楚明誠漸漸融入她的生命。隻是沒想到造化弄人,先前是沒做好準備,不想要。後來是做好了一切準備,卻始終懷不上。

李嫵在心頭自嘲著命運難琢磨,裴青玄也陷入沉默,心神全然放在她那句雲淡風輕的“新婚那陣”——

新婚。

她與旁人的新婚。

腦中幾乎是難以遏製地去想她與楚明誠新婚燕爾的情境,那該當是怎樣甜蜜恩愛、琴瑟和鳴。

那時的她才及笄,正是果實初熟,嬌嫩青澀,卻叫楚明誠那個庸碌草包…糟蹋了去。一種自己精心養大的花被豬拱了的憤懣翻江倒海般在胸間起伏,又如千斤巨石沉甸甸壓著,叫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李嫵明顯察覺到眼前男人陡然升起的戾氣,心底略微一顫,她紅唇翕動,打破這份壓抑的靜謐:“許是宮裡的藥方與外頭的不同。”

裴青玄慢悠悠撩起眼皮看向她,看著她強裝鎮定試圖揭過這個話題的心虛模樣——

她是那樣的聰穎,分明察覺到他在不悅,甚至猜到他是因何不悅,卻試圖消弭他的這份怒意,去維護那個草包。

狹眸略過一抹陰鷙,他語氣陰沉地開了口,又如蝮蛇般直勾勾注視著她的反應:“若朕說,你手中這碗的確不是避子湯呢?”

李嫵臉色陡然變了,驚愕看著那個空碗,又難掩怒容地看向他:“你怎可做這等言而無信的小人。”

裴青玄冷臉不語,李嫵隻當自己又被他戲耍一次,怒意上頭,一把掀開身上錦被,就要下床:“我權當昨夜叫狗啃了!”

不料雙腳剛沾地,腿間一陣強烈酸疼襲來,叫她膝頭發軟,身子踉蹌兩步也沒穩住,整個人直直摔倒在地。

裴青玄也沒想到她會摔倒,方才還緊繃冷硬的臉色霎時大變:“阿嫵。”

他忙去抱她,卻被趴在地上的李嫵一把推開,慍怒的嗓音似帶著壓抑哭腔:“你彆碰我。”

“彆鬨。”他再次上前。

“我說了彆碰我!”李嫵這會兒既憤怒又有種說不上的委屈,恨自己蠢笨走路都能跌跤,又恨他孟浪害得她渾身沒勁。見裴青玄仍舊不管不顧地伸出手來,她反手掙紮,不料手掌直接拍過男人的臉。

“啪”一聲脆響,她猛地怔住,有些心虛地抬起眼。

當看到那張冷白的俊臉紅了一塊,好似還被抓破了兩道,心下愈發虛了。

“我……”嫣紅唇瓣動了動,剩下的話哽在喉中說不出來。不怪她,是他自己非得湊上來,打到也是他活該。

李嫵抿著唇,已經做好迎接他斥罵,甚至也被他按著打一頓的準備,麵前男人卻隻是抱著她,語氣淡淡道:“朕沒看顧好你,害你摔了一跤,你撓朕一下,也算扯平了。”

李嫵驚愕看他,裴青玄也回看她:“還鬨麼?”

他這般冷靜,好似顯得她多無理取鬨般,李嫵默默垂眼,不出聲。

見狀,裴青玄打橫將她從地上抱起,好似對待珍貴易碎的寶貝,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床上,伸手又去掀她羅裙嗯。

“你做什麼?”李嫵下意識並膝。

“看摔到了哪兒。”大掌搭上她的膝頭,察覺她稍微放鬆些,將羅裙往膝上推去,隻見雙膝處摔出兩道紅印,不過相比於這兩處,昨日留下的其他痕跡更為明顯,經過一夜,指印與吻痕都變成深深淺淺的淤青。

李嫵伸手去扯絲羅裙衫,語氣透著幾分怨懟:“貓哭耗子假慈悲。”

他若真不想叫她疼,她求著他輕些時,他作何不聽?

裴青玄也沒料到一夜過去竟會這般,棱角分明的臉龐閃過一抹不自在,輕咳道:“陳嬤嬤備了藥,朕給你塗。”

李嫵也看出來了,他大抵是要將她圍困在這寢殿之內七天七夜,哪也不讓她去,其他人也不讓她見——叫她隻能圍著他轉。

這種被囚禁的感覺叫她很是不適,但想到隻要再熬過六日,便能擺脫這一切,她壓低與他爭吵的想法,由著他給她上藥。

陳嬤嬤備下的藥膏清潤細膩,還有淡淡藥草香。那修長手指從罐中勾了一勺,慢慢塗在李嫵泛紅的膝蓋上。

他塗得很認真,一絲不苟,又因靠得近,李嫵清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氣,還能看清他低垂的根根分明的眼睫——

他生著一雙很好看的眉眼,長眉入鬢,鳳眸微挑,優雅矜貴,又不失風流。

說起來,裴青玄的好容色大多隨了太上皇。

裴氏出美人,從大淵建朝開始的曆任皇帝,無論功績建樹如何,史官都會在傳記前特彆添了一筆“美姿儀”。像是現下單獨住在興慶宮的太上皇,年輕時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太上皇生母不算顯赫,他本人才華在皇子裡也不算出類拔萃,唯一值得誇耀的大抵是生了一張好臉。也正是這一張好臉,讓鎮北侯府的獨女許大姑娘瞧上了他,非他不嫁——鎮北侯府簪纓世家,戰功赫赫,手握三十萬兵權。有了這樣強大的妻族,再加之太上皇運氣還算不錯,與他爭位的皇子死於一場疫病,最後叫他撿漏登上了皇位。

可惜太上皇對許太後更多是相敬如賓的夫妻情誼,並無男女之情,待許太後誕下裴青玄後,太上皇封他為太子,算作給許家一個交代。之後再不親近許太後,轉而專寵麗妃。

從前李嫵問過裴青玄:“你會怨恨陛下偏心麼?”

一向溫潤包容的裴青玄那回沉默了許久,才道:“起碼,他給了孤太子之位。”

愛與尊榮,不可兼得,得了一樣,他便知足。直到後來太子之位被褫奪,他才意識到,尊榮與權勢得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等著旁人的施舍,隻能當個任人欺辱與拋棄的可憐蟲。

“將衣衫脫了。”男人低沉的嗓音拉回李嫵飄忽的思緒,她怔了一怔,眸中有些迷惘,他說什麼?

裴青玄神色淡淡:“其他地方上了藥,淤青能散的快些。”

想到其他地方,李嫵心跳快了一拍,低頭再看,腿上與膝蓋處可見到的紅痕他都已經塗過了,剩下的還有背上和胸前……她伸手去拿他手裡的藥罐:“我自己來就好。”

“你背後又沒長眼睛。”裴青玄將藥罐擱到一旁,見她仍僵著不動,鳳眸輕眯,戲謔道:“阿嫵渾身哪一處朕沒看過?”

不單看過,還撫摸、親吻,她的每一寸都已沾染上他的氣息,留下他的痕跡。

李嫵羞憤地瞪他:“無恥。”

“這話阿嫵昨夜已罵過無數遍了。”裴青玄一臉不以為意,大掌還狎昵地拍了拍她的臀,如同管教家裡不聽話的孩子般:“乖乖趴好。早點塗完,也好做些彆的事。”

李嫵身子一僵,抬眸難以置信看他。

裴青玄笑了:“阿嫵想哪去了?這般看朕。”

他話裡給她下套,李嫵才不往裡跳,隻冷冷看他一眼,而後沉下一口氣,心下默念著“小不忍則亂大謀”,又去想勾踐臥薪嘗膽、韓信□□之辱之類的典故,抓過一個隱囊枕在身下,趴在榻邊。

裴青玄見她乖順,眉眼也舒展開來,將她身上的薄衫掀起,不緊不慢塗起藥來。

涼絲絲的藥膏在男人粗糲的指腹下一點點暈開,像是有人拿羽毛撓過,癢得李嫵肩背不住瑟縮,手指也揪緊隱囊,沒好氣催道:“你快點。”

纖瘦雪背上的手指微頓,男人似笑非笑道:“昨夜一直喊著慢些,現下又催著要快,阿嫵還真是難伺候。”

耳根因著無恥之言緋紅蔓延,李嫵再不搭理他,心下恨恨的想,麵上裝作一本正經的溫潤君子模樣,卻是個披著羊皮的偽君子。若是父兄,還有朝堂中那些大臣知道他們賢德仁厚的君主,私下是這等孟浪恣意之徒,怕是要跌破下巴。

想到父兄,李嫵一顆心往下墜了墜。她被裴青玄半路劫到這裡,也不知道家裡如今是何情況。還有太後那邊,她可知道皇帝罷朝,並非身體抱恙,而是沉溺於床笫之歡,不願抽身。

思忖間,腰窩忽的傳來一陣涼意,激得李嫵渾身都冒起一顆顆戰栗,她回過頭,本就挽得鬆鬆垮垮的發鬢頓時更塌了些,有兩縷垂在了瑩白臉側,無端添了幾分慵懶:“你做什麼?”“塗藥。”男人答得十分坦然,如若手掌的位置並不在雙股之間。李嫵下意識想蹬他一腳,細踝卻被牢牢握住,裴青玄蹙眉:“朕臉上的抓痕尚未結痂,阿嫵怎的又鬨小脾氣?”

李嫵氣結,瞥過他沾著瑩潤藥膏骨節寬碩的手指:“分明是你…你無賴在先。”邊說她邊掙著要起身:“不塗了。”

肩頭卻被男人的手掌從後牢牢按住,不等李嫵反應,半邊沉重熾熱的身軀便覆來,一同貼進的還有沾了藥膏的手指,耳畔低醇的嗓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既然塗了,便要塗仔細些,麵麵俱到,不可遺漏。”

像是幼時教她讀書練字般,他諄諄善誘著:“阿嫵從前也是這般,馬虎浮躁,沒耐心。朕都記不得糾正過你多少回,做文章要專心、細心,嘶,放鬆,不要緊張。做文章如此,練字如此,現下塗藥也該當如此,你說呢?”李嫵還能說什麼,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猶如催眠,漸漸地他說的什麼,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恍惚間好像回到某個陽光燦爛的夏日,先生在堂前搖頭晃腦地講著晦澀難懂的文章,聽得人頭昏腦漲直打瞌睡,忽的遮陰的竹簾被掀開,盛夏午後的陽光直擊她的麵門,一大團絢爛迷離的白光叫她暈眩得眼睛都睜不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從混沌意識裡回過神來,並沒有什麼盛夏烈陽,眼前是華麗錦繡大紅羅帳,窗外是綿綿不斷的陰雨,耳畔那點細密水聲也停下,隨著理智回籠而歸於靜寂。

裴青玄心情愉悅地低笑一聲,而後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阿嫵也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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