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年來,她已與他無數次爭吵,吵來吵去,也沒吵出個結果,她已精疲力儘,連吵都不願再與他吵。
反正結果都一樣。
懨懨地閉上眼,她偏過臉道:“守完歲了,現在可以回去歇了麼?”
裴青玄垂眸盯著她雪白的側臉,這陣子精心調養,臉上倒是養出些肉,氣色瞧著也比剛回宮那會兒好些。
粗糲掌心在她細嫩頰邊摩挲一陣,猶覺不夠般,他低下頭,高挺鼻梁貼著她滑嫩馨香的肌膚,啞聲道:“阿嫵都不問朕的新年願望麼?”
溫熱的鼻息蹭過肌膚癢得厲害,李嫵眼睫抖了抖,並未睜開眼,語氣透著淡淡不耐:“你是皇帝,要什麼沒有。我一無所有,問了也沒用,什麼都給不了你。”
“錯了。”裴青玄微微抬起臉,幽邃眸光落在她清雅眉眼:“朕的新年願望,隻有阿嫵能實現。”
他的語氣認真而篤定,李嫵眉心輕蹙,一瞬間腦中閃過很多猜測。
直到他寬大的掌心探入厚厚的衣擺,牢牢貼在她的腹部,她背脊一僵,預料到什麼,下意識想從他懷裡起來。纖細腰肢卻被男人一把扣住,輕輕那麼一捏,被他探尋出全部弱點的身子就軟在他的懷中。
“阿嫵,我們要個孩子吧。”
微涼的薄唇貼在她的脖頸,感受到那微小的戰栗,他動作溫柔地印下一連串的親吻:“屬於你我的骨血……像你,也像我,會喊你阿娘,喚朕爹爹……”
隻要一想到那個孩子,糅雜著他們的血肉,有著他們倆的模樣,他渾身血液都激動地發燙。
甚至
連殿內都不願去,在這篝火燃燒的庭院中就吻住了李嫵,將她那些即將出口他不會愛聽的話統統堵了回去。
此刻,他唯一想聽的聲音便是她難以自持的嬌啼。
一旁伺候的宮人們見狀,紛紛低下頭,默然退下。
風雪愈急,庭前的火焰卻燒得暖融融,雪膩酥香,汗融脂粉,半點不覺得冬日寒冷。
永熙三年的第一日,李嫵是在榻間睡過去的。
一覺醒來,天都黑了,她甚至都沒能下床,待到裴青玄忙過正旦的大朝會及夜宴再次回到永樂宮,看著她烏發披散、僅著牙白褻衣躺在榻間,夜裡喝過的屠蘇酒在胸間發散,沒忍住再次欺身而上。
李嫵渾身無力地罵他混賬,他擁著她,俊臉被酒意熏得泛紅,牙齒叼著她的小衣係帶,帶著幾分孟浪風流,眯眸睇她,阿嫵說的都對。
混賬就混賬,總歸抱著她得了好處才是真。
大抵有了個新年期許,之後在這事上他要的愈勤,且次次弄到最深,總要埋上許久才肯出來。轉眼冬去春來,冰雪消融,萬物複蘇,李嫵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倒是李家傳來了嘉寧郡主的喜訊——嘉寧有月餘的身孕。
端王妃入宮與太後報喜,太後賞了不少好東西。李嫵知道這消息,也為自家二哥與嘉寧歡喜,精心準備賀禮送去。
就是裴青玄有些不大高興。
夜裡將李嫵折騰得四肢發軟,他也不半點不覺得累般,翻來覆去不肯入睡。
李嫵本就累得不輕,上下眼皮都在打架,見他還沒個消停,語氣也不由重了些:“你若不想睡,就回紫宸宮。”
話音才落,男人熾熱的身子就貼了上來,下頜抵著她的額,嗓音低沉:“為何是嘉寧有孕?”
李嫵皺了皺眉,沒想到他大半夜不睡竟還在想這事,手肘抵著他的胸膛:“你這話問的,嘉寧與我次兄成婚快一年,有喜訊不是正常?”
“那你為何沒有?”
他的掌心覆上她柔軟的腹:“難道朕還不夠努力?”
李嫵雙蹆都發酸,心說這還是人話?他要再努力,豈非真要她死在床上。沒好氣推開他的手:“我早就與你說過,我身體不好,生不出孩子。你與其浪費精力在我身上,不如多選些女子進宮,開枝散葉,綿延後嗣。”
“這世上除了阿嫵,誰也不配誕育朕的子嗣。”裴青玄抬臂將她擁得更緊,臉在她脖頸間埋著,沒有說話。
就在李嫵覺得他總算消停要休息了,他忽然又抬起臉,認真道:“會不會除夕那日,你把那枚桂圓給了李二郎,他們沾走了你的福氣,這才懷上?”
李嫵語塞,懶得理他,隻闔眼裝睡。
好在接下來裴青玄也沒再鬨她。
隻是第二日午後,劉進忠給永樂宮送來了一大堆的紅棗、桂圓和蓮子,說是一大早讓嘉寧郡主和李成遠去東市買的。
李嫵長指捏了捏眉心,隻覺現下的裴青玄與從前的趙氏並無二異,都荒唐得很。
說到趙氏,她近日可謂是稱心如意——
四月裡,楚明誠正式迎娶了太常少卿孫泰恩之女,孫明玥。
裴青玄將這婚訊告知李嫵時,還特地給她帶了一把楚明誠婚宴上的喜糖喜餅:“聽說楚家定下這門親事,共用了六十六抬聘禮。”
他說得雲淡風輕,李嫵的表現也更加雲淡風輕:“那挺好的。”
當年楚明誠娶她時,楚國公和趙氏都不喜這門親事,就連聘禮也隻下了四十八抬。
二婚比頭婚的聘禮給得還多,李嫵真不知該如何評說趙氏——
是聰明人辦糊塗事,還是以為她李嫵死了,真就徹底不把李家放在了眼裡。
裴青玄看出她沉默的忖度,握著她的手道:“隻
要阿嫵點頭,朕可以給你一場空前絕後的盛大婚儀……”
“不必。”李嫵將手抽出,剝了顆喜果子送入嘴裡,淡淡道:“我的確不喜趙氏,卻也不代表我會接受你。”
裴青玄臉色沉了沉,狹眸盯著她。
每次在他覺得他們之間關係有所緩和時,她都會這般,毫不客氣地用最尖利涼薄的話語刺破他的期盼。
目光落在她吃著糖果而微鼓的腮,裴青玄眸色暗了三分:“甜麼?”
李嫵剛想說“你自己吃個不就知道”,對上那幽幽目光,霎時預感到危險,撐起身子就要跑。
然而還是被男人抓住,反身按在了桌邊,又被攫住下巴,被迫將口中的糖渡給了他。
“一般甜。”
他麵無波瀾評價著,長指輕車熟路掀起牡丹鳳凰紋浣花錦裙,俯身親去:“沒有阿嫵甜。”
之後便是另一番失控較勁,不知道還以為今夜他也是洞房花燭。
而這日之後,李嫵每日的膳食多了一味進補的藥膳。
李嫵吃了三四日,覺出不對勁,就不願再配合。
在裴青玄聞訊趕來時,她抬手將那碗藥膳砸在他的腳下:“將藥下在膳食裡,裴青玄,你可真卑鄙!”
裴青玄看著地上的碎瓷片,再看李嫵那張冰冷臉孔,抬手捏了捏眉心:“來人,將這些收拾。”
“再煮一碗新的送來。”
宮人們很快上前,收拾好殘渣碎片,又飛快地退下。
“禦醫說,你去年寒冰浸體,要想懷嗣,得好好調養。”
他走到她身側,耐心哄著她:“這是朕特地命太醫院調配的方子,與你最是適宜。”
李嫵盯著他,已記不清多少次與他道:“你覺得,我願意給你懷嗣麼?”
這話再次換來他的沉默。
直到宮人將一碗新的藥膳送來,他端著,吹涼了,喂到她的嘴邊。
她再次想要打翻,被他扼住了,那雙狹眸好似籠著一層看不清楚的黑霧,沉靜而幽深,定定看著她,語氣也是不帶情緒的清冷:“阿嫵,你該知道,朕不想再對你用那種藥。”
這話叫李嫵的表情一僵,眸光也變得悒鬱。
去歲被關進這籠子裡,她試圖絕食,於是他給了她用了一種名為醉歡散的藥。
隻需一顆,便叫她意識渙散、四肢發軟,徹底淪為任他擺布的禁臠。而那藥還有歡情的成分,用過之後,隻需他輕易燎撥,她就會變成一個不知羞恥的蕩婦。
那段時日她渾渾噩噩,每日除了吃喝睡,便是與他癡纏,有時她都記不清自己可曾穿過衣衫。或許壓根沒那個必要,穿了也會很快被剝掉。
每次短暫清醒過來,她都會陷入巨大的痛苦與恐慌,她實在害怕自己會在藥物蠶食下,真的失去理智,變成一個隻會纏著男人求/歡的傻子。
所以她妥協了,不再絕食,而他也停了那藥。
“吃吧。”盛著藥膳的湯匙送到她的嘴邊,裴青玄看著她木訥的雪白臉頰,嗓音沉緩:“隻要你聽話,朕也不會拿那些手段對付你。”
李嫵漆黑的眼珠微轉,冷淡地望著他。
貼著唇瓣的湯匙又送了送,他命令著:“張嘴。”
最後她還是張了嘴,吞下那口藥膳。
較之坐胎藥,不那麼難吃,卻也不好吃。
大概是方才僵持了一陣,這口微涼的湯藥入喉,李嫵隻覺惡心。
於是在吞下的下一刻,她“嘔”的一聲,統統吐回裴青玄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