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1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3496 字 8個月前

燈火輝耀處,李嫵搭在膝頭的手被捏了下。

她怔怔回神,頭顱微偏,就對上男人漆黑的鳳眸:“看什麼看得如此入神?”

“沒什麼。”李嫵瞥過他緊握住的手,還是解釋了一句:“在看楚國公夫人。”

裴青玄盯著她兩息,好似確認這話真偽,過了一陣才鬆開她的手,往下看去:“那阿嫵肯定也看到了楚世子的新夫人……”

他舉起酒杯淺啜一口,狹眸睇著她:“你覺得他們可般配?”

這要換做從前,李嫵高低要嗆他兩句,他越想聽什麼,她就與他反著來。不過現下,她連那個心情也沒了,隻順著他的話,看向下首那對新婚夫婦,平靜評價:“男才女貌,很般配。”

“阿嫵真這麼覺的?”

“不然呢?”李嫵蹙眉看他,覺得這男人可真是奇怪,既怕她惦記著前夫,又怕她不惦記:“那位孫娘子從前就愛慕著楚世子,如今她總算得償所願,嫁給心上人,想來日後定會一心一意待他。”

“你早知道她愛慕楚明誠,你從前不會……”裴青玄薄唇輕抿,還是沒忍住問:“不會吃味?”

李嫵想了想,搖頭:“不會。”

見他眼神仍帶著探究,她夾起一塊櫻桃酥肉慢慢吃了,才道:“也許在你眼裡,楚明誠軟弱無能,不堪大用。然各花入各眼,你不喜歡,總有人喜歡。何況他的品貌家世,放在長安公貴之間,也算得上夫婿的中上人選。當年就算我與他已成婚,仍有些人不死心,想取代我坐那個世子妃的位置……更彆說趙氏隔三差五就往院裡塞些美貌丫鬟,或是在外安排些風流豔遇……我若吃味,豈不是天天泡在醋缸裡,那日子還要如何過下去?”

“況且,我心裡清楚他是個怎樣的人,知道他不會做對不住我的事。”

說到這,李嫵眉眼不禁浮現一份悵然的柔色。

裴青玄看得喉頭發哽,隻覺嘴裡心裡像是塞進了一缸子的醋芹,酸澀難言。深緩一口氣,他往她碗中夾了塊芙蓉雞塊,語氣不冷不淡:“他便是再好,也娶了旁的女人為妻,與你再無乾係。”

李嫵瞥他一眼:“不必提醒。”

默默低頭吃著碗中吃食。

裴青玄胸間愈堵,又有些懊悔,早知如此,開始就不該問,現下好了,又叫她念起那該死的楚明誠。

一身無端邪火無處撒,再看下首那頻頻往上看的楚家人,裴青玄神情越發冷淡。

從前是看在阿嫵的麵子上,未曾找他們算賬。如今楚國公府頻頻將李家臉麵踩在地上,實在是愚蠢至極,不識好歹。

正思忖著如何懲戒,身側傳來一聲輕喚:“你跟前那碗桂花酒釀若是不吃,便給我吃了。”

裴青玄恍神,側身看向李嫵,隻見她雙眸盯著他桌前那盞菊瓣翡翠湯盅:“我的吃完了,想再吃些。”

她願意吃東西,裴青玄自是求之不得,以目示意宮人將那湯盞給她端去,也不忘提醒:“湯水可以喝,糯米圓子就少吃些,不然夜裡要積食,又要喊難受。”

李嫵嗯了聲,拿起瓷白湯匙舀起一勺清甜軟糯的桂花酒釀,慢慢吃了兩口,忽又道:“你剛才是在想如何處置楚國公府?”

裴青玄眉梢輕挑。

旁人若揣測君心,那是殺頭的罪過,但李嫵猜測他的心思,他隻覺得欣然:“看來阿嫵與朕心有靈犀。”

李嫵權當沒聽到他這膩歪話,自顧自道:“雖說楚國公府行事不地道,但他們到底於李家有恩,恩將仇報的事若做了,我父親良心不安。”

“那就由著他們這般失禮輕慢?那個趙氏從前可沒少尋你麻煩……”

“是,那對夫婦糊塗得很。”李嫵淡淡掃了眼下首楚國公府的

位置,雖隔著一段距離,但看趙氏的表情、楚明誠的臉色,還有那孫氏唯唯諾諾的模樣,她閉著眼睛都能猜到會是番如何的對話——

“冤有頭,債有主,你若治罪楚國公府,楚世子夫婦也會受到牽連,他們無辜遭罪,實非我願。趙氏這人呢,第一看重兒子,第二喜歡擺譜,奪了她兒子與擺譜的機會,比直接殺了她更叫她痛苦。”

“阿嫵有主意了?”

“將楚明誠調去外地任職吧,越遠越好,最好三年五載也彆回來。”李嫵垂下眼睫,嗓音不疾不徐:“讓孫氏陪他一起,小倆口去外麵過,離這對老的遠遠的,日子定會越過越好……”

“據朕所知,楚明誠不喜孫氏,便是前陣子圓房,也是趙氏從中使了手段。”

“現在不喜,日子長了就喜歡了。”

感受到那落在麵上的目光灼熱幾分,李嫵側過臉道:“他是個軟心腸的好人,隻要孫氏不是什麼品行刻薄的蠢貨,日子久了,楚明誠瞧見她的好處,自會看在正妻這個名分上,給予她應得的愛護與尊重……”

這話換來一聲意味不明的感慨:“你倒是了解他。”

李嫵:“……”

緩了口氣,她斜挑起眼看他:“你今夜杯中盛的是酒還是醋,怎的說一句酸一句?”

裴青玄一怔,俊顏不自在繃起:“朕沒有。”

李嫵輕撫溫熱的杯壁,不置可否:“總之你若想替我出氣,就照著我說的去做,多餘的事便彆罷了。不然狗急跳牆,真逼瘋了趙氏,她那張嘴巴可不是省油的燈……”

就是要溫水煮青蛙,讓趙氏有苦說不出,隻能憋悶著慢慢熬。

至於楚國公,所謂娶妻當娶賢,趙氏那性子,她不好過,折騰不到兒子兒媳,就隻能朝楚國公撒氣——

往後楚國公府的日子,怕是少不了熱鬨。

想到這,李嫵扯了扯嘴角,很輕地笑了聲。

“就這麼高興?”裴青玄問。

“高興談不上,隻是忽然覺得,難怪人人想當皇帝,原來手握權勢,操縱旁人命運,竟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她與趙氏鬥法那麼久無法解決的麻煩,如今不過一句輕飄飄的話,便迎刃而解。

就像當年,她與裴青玄的命運,也不過是太上皇的一道旨意,就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無上的皇權,的確太容易改變一個人。

她靜靜看著眼前金冠玉帶的男人,仍是記憶中的俊美無儔,卻再無從前那般溫潤澹然的氣質。

可她又如何去責怪他呢?他若仍是從前光風霽月的端方君子,怕是早就死在北庭,成為一具埋在凍雪裡的枯骨,哪還有今天高坐帝位,受世人頂禮膜拜的一日?

這本就是個悖論。

裴青玄看著她突然間魂不守舍的模樣,濃眉輕折,喚了聲她的名:“可是哪不舒服?”

李嫵搖了搖頭:“大概是有些累了。”

“朕扶你去偏殿歇息。”

“不急。”她往殿中投去目光:“先開宴吧,看過一支歌舞,我再回去歇息。”

裴青玄仔細凝視她好一陣,見她臉色尚可,這才放下心來,轉而舉杯致辭,宣布開宴。

隨著皇帝一聲令下,衣著鮮妍的宮女們端著各式珍饈美食魚貫而入,又端來美酒漿飲,時令果子。位於兩側的宮廷樂舞也開始演奏起來,身段婀娜的舞姬們隨著優美的樂聲登場,翩翩起舞。

太上皇平素最好歌舞宴飲,隻今日注意力都放在那位貴妃身上。

許太後也察覺到他的目光,以帕掩唇咳了一聲:“盯那麼久作甚?”

太上皇回過神,皺眉看向許太後,想著反正這老妻八成也不會替自己說話好了,語氣也變得不再客氣:“去歲

辦了一場選秀,我還當你兒子總算想明白了。沒想到還是一根筋的臭德行……真不知這個李氏有什麼好?若說容色,世間比她貌美得可不在少數,像是……”

他本想說,他最寵愛的女兒丹陽公主就遠勝過這個李嫵,轉念想到麗妃、五皇子和丹陽的下場,心下感傷惆悵,遂也不再多說,低頭端起酒,一杯接著一杯。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這個曾經的天子,如今就是個笑話。

罷了罷了,管她到底是沈貴妃還是李貴妃,終歸是他們自己的事,他也管不著。

在這一點上,這對舊日帝後倒是難得有了默契——

許太後看著上座滿眼關懷的皇帝,再看李嫵那副淡漠模樣,心下感歎,唉,真是一對孽緣。

她現在旁的也不指望了,隻盼幾月之後,李嫵能順利生產,母子平安。

這一場中秋宮宴,裴青玄陪著李嫵早早離席。

而帝妃離開後,楚國公府一家子才稍稍鬆口氣。

當日夜裡乘著馬車離宮,趙氏就迫不及待將楚明誠叫上她和楚國公的馬車,板著臉警告:“我早就與你說過,她不是什麼好東西。從前太子失勢,她能翻臉無情攀附你,便也能在舊愛歸來後,一腳蹬掉你,攀上更高的枝!”

說到這,她冷哼了兩聲,眉頭卻又憂愁得緊緊擰起:“她現在是貴妃,腹中又懷了皇嗣……糟了糟了,我們還大張鑼鼓得將孫氏娶回來,下了那麼多聘禮!國公爺,你說她會不會記恨我們?天爺菩薩,你真是瞎了眼,這樣無德無品的女人,竟給她這樣好的造化!陛下也是的,他是……”

一句“瞎了眼”還未說出口,就被楚國公狠狠瞪回去:“你這腦袋不想要了,就自個兒撞牆去!彆因著你這張破嘴帶累了我們整個楚家!你也知道她現下是貴妃了,你還敢大放厥詞,口無遮攔?家門不幸,我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蠢婦。”

“你就知道說我!我不也是心急麼。”趙氏委屈地扯著手絹,一張臉皺成一團:“我怎知李嫵與陛下早勾搭上了?又怎知她還活著?若是知道的話,我也不會這樣將孫氏娶進來啊……”

稍頓,她忽然想到什麼:“不如明日去孫家一趟,叫他們還回些聘禮來?”

這話一出,楚國公臉都黑了。

楚明誠也緊皺起眉:“母親,你說的這都是什麼話?”

“那你們說還有什麼辦法嗎?李嫵那人心胸狹隘,錙銖必較,早先又與我結怨,去歲和離時咱們待她也不算客氣……她定是記恨上了。”趙氏越說越絕望,甚至腦中還冒出李嫵與皇帝吹枕邊風的畫麵來,一顆心冰冰涼,渾身都針紮般難受。

“阿嫵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楚明誠反駁。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替她說話?”趙氏氣急敗壞地拿帕子砸向楚明誠:“你瞎了麼,看不見麼?她坐在陛下身邊,肚子都那麼大了,她還不是那種人?”

“母親,你不要再對她出言不遜!”楚明誠緊握拳頭,想到舊日種種,再想到今日所見所聞,心下既悲且憤,又忍不住對趙氏生出怨懟。

又爭辯了一番,最後還是楚國公板著臉叫停,讓楚明誠換去另一輛馬車。

楚明誠早已不想再在這壓抑窒息的馬車裡待著,更不想再看母親那張刻薄猙獰的嘴臉,馬車還沒停穩,他就趕緊跳下車,回了孫氏坐的馬車。

“我真是造孽,如何就養了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趙氏錘著胸口,低低哀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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