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到了年齡便會主動給後代騰出生存空間的旅鼠,她在這世上並非全無牽掛,但又無計可施,不得不仰賴生活贈與的那點淺薄見識帶來的判斷力。
“外祖母?”
小愛麗絲的聲音終於多了幾分符合年齡的惶恐,紫色眼睛裡滿是恐懼。她輕輕叫了一聲,就像試圖朝撫養者尋求庇護的幼鳥。
“都說了不許喊我外祖母!”她粗暴的截斷少女,推打了她幾下,握緊貝爾西太太逐漸僵硬的手,銳利的陶瓷破片將它切割得皮肉翻卷:“你知道該怎麼對警察說話,不想再進去挨揍就給我放聰明點。”
“您彆這樣,我不在乎那些,您知道的,我一點也不在乎,無非是……”
無非吃幾年牢飯,她更擔心自己進去了沒人能在外麵照顧瘋癲的母親。
小愛麗絲想要阻止維爾根特太太的行動,但是大愛麗絲抱得實在是太緊了,就像從來不曾降下過眷顧的命運,根本不允許她離開哪怕一點點。
“還有,彆像我的愛麗絲那麼蠢,把一切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這輩子行動也從來沒有如此迅捷過,老婦人倒了下去,頸項側麵血液噴湧而出。
“……對不起,維爾根特太太。”小愛麗絲被大愛麗絲緊緊抱在懷裡,伸著手不知道該怎樣幫她。黑色粗陶杯子出現在掌中,清澈的山泉淋在傷口上——但是沒有用,老婦人去意已決,根本不為外孫女的挽留所動。
她死了,咽下最後一口氣前混沌猶如漩渦的渾濁瞳孔始終追隨著大愛麗絲金燦燦的長發,而後者最大的反應也隻不過是長長哀泣,驚動四鄰。
探頭伸耳朵等著吃瓜的鄰居們聽到動靜不對,紛紛走出來圍在維爾根特家門外。在德納爾神父的主持下那扇破敗的大門被推開,眾人捂嘴的捂嘴驚叫的驚叫——維爾根特家的客廳幾乎被血浸透,慘狀宛如地獄。
警察在接到報警的第一時間出動,登門的正是小愛麗絲的老朋友拉馬克警長。當他趕到現場就見維爾根特家的客廳被砸了個稀巴爛,滿地血腥,以及抱著女兒大聲嚎哭無論如何不肯鬆手的大愛麗絲。
法醫當然也來了,這位極其擅長揣摩搭檔心意的先生在檢查之後給出答案:“貝爾西太太失手刺破了維爾根特太太的頸部大血管,維爾根特太太不小心砸碎了貝爾西太太的額骨。鑒於後者衣袋裡有維爾根特簽名落款的房屋地契,又有其他目擊證人證明此前貝爾西太太闖入維爾根特太太家中行凶的事實,很明顯可敬的維爾根特太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不受侵犯才不得不與前者發生爭執,最終兩敗俱亡。”
維爾根特太太與貝爾西太太的傷口無論怎麼看都不符合法醫的解釋,唯一的可能隻有她們被人移動過,刻意擺出符合邏輯的姿態。
小愛麗絲渾身是血,低著頭不看人。匆忙之間布置出來的現場紕漏太多,她第一次親手做這種事,又是這種環境,難免心慌意亂。
“看來她們兩個隻能去撒旦麵前找魔鬼仲裁了。”
拉馬克警長說了句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打量一圈後不得不承認維爾根特家確實榨不出什麼油水,不如轉戰貝爾西夫婦留下的遺產。
這也是為什麼法醫會在存疑的情況下力主認定貝爾西太太與維爾根特太太同歸於儘——警察有權查抄罪犯曾經的藏匿地,至於查抄的過程中多了或是少了什麼東西……反正罪犯已經死亡,其名下又沒有法定繼承人,可以說這注錢財吃進肚裡保管穩妥無憂。
作為“受害者”,維爾根特家敢說個“不”字試試?
腦子沒毛病的人這會兒都不會跳出來搶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
小愛麗絲果然閉緊嘴巴,任誰盤問都隻是縮在母親懷裡沉默。她知道警察會比誰都迫不及待地搞定所有事,不必繼續出手攪混水。眼見受害者如此上道,拉馬克警長心底居然浮現了幾絲欣慰——看來這孩子口風緊也是件好事,省得他想法子“善後”了。
前後出了三條人命,這可不是件小案子。
經過警察們不辭勞苦的仔細查抄(搜刮),一切證據都說明貝爾西先生生前不僅將歌舞劇院私自改為理應課以重稅的“夜總會”,在此基礎上偷逃了令人發指的稅金金額,此外他還涉及詐騙、盜竊、人口買賣等多項罪名,可以說是罄竹難書了。
刨除金銀存款與貴重物品,貝爾西夫婦名下的宅子和歌舞劇院被光速公開拍賣。所得收入一部分充入市政廳用以修繕基礎建設,比如說那條沒有欄杆導致悲劇發生的漫水橋,以及關鍵時刻總會滾下一兩塊落石耽誤交通的老教堂。另一部分收入自然屬於勞苦功高的警察局,一心想要建功立業的拉馬克警長如願以償得到了提拔的機會,局長居然授意他做好準備隨時去迎接美國來的貴客!
雖然貴客的目的地是克洛斯特街而非警察局或市政廳,但那位德納爾老神父推薦得好,前輩們總要多給想要上進的年輕人些機會才行。
至此,貝爾西夫婦死亡事件以一種極其荒誕的方式畫上了圓滿句號。
市政廳滿意,德納爾神父滿意,警察局局長滿意,維爾根特家“滿意”,吃了好大一個瓜的街坊鄰居們更是滿意——未來三五年內都不愁沒有談資了!
作者有話要說:寫作需要邏輯
現實不需要
現實比寫作
更無奈
感謝在2021-12-15 10:19:18~2021-12-16 10:39: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蘭堂好美、昭歌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